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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136章卑职御峰,见过越国

“到底还要让我等多久?”

位于彭城县东市的聚英茶楼一楼, 李鹜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

他面前的茶盏,已经空了又满四回,二楼议事的王文中依然没有召他上楼。

因为过了饭点, 大家又都往西市涌去看灯会的缘故, 大厅里只他一人坐着。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前, 一左一右站着一个彪形大汉,面『露』凶光地注视着门外每一个意图走进茶楼的路人。

“这……小的也不知道上边的意思……”

跑大堂的小二拘谨地站在桌旁,手拿一个长嘴茶壶,随时准备着为他加水。

每回李鹜向他打听楼上的事情, 他就支支吾吾,顾左言他。

“你不知道, 不会上楼看看吗?”李鹜反问。

“小的怎么敢叨扰那些大人议事呢……”小二干笑道,“百户不如坐下再喝一壶茶吧, 小的让人送几碟点心来。”

李鹜挂念着沈珠曦, 怎么还有心思喝茶用点心?

他走到茶楼大门前,神情焦躁地看着高悬在夜空中的圆月。

云雾完全散去了,惨白却又边缘泛红的圆月暴『露』在空无一星的苍穹里,散发着一股不吉的气息。

小二面『露』不安地紧跟在他身后, 似乎是怕他拂袖离去。

“楼上的——真的是徐州知府吗?”李鹜忽然道。

“百、百户这是什么意思……”小二神『色』僵硬, 不自然地拉了拉脖子前的衣襟,“楼上的当然是王大人, 百户实在多虑了……”

“当真如此?”李鹜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当然是这样……”小二在他的注视下鼻尖渗出汗珠。

“行, 那我就再等一炷香时间——”

李鹜冷笑道:

“你以为老子会这么说吗?”

他重重一脚踹倒面前的小二, 越过他毫不犹豫往楼梯口走去。

小二在身后打滚痛叫,李鹜头也不回。

他对上两个守着楼梯口的壮汉的眼神,出人意料的,对方竟然主动让开了。

楼道口就这么畅通无阻地出现在李鹜面前。

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两人, 抬脚走上了楼梯。

二楼走廊空无一人,六个厢房房门紧闭,唯有末尾一间亮着灯,幽幽的烛光从门内透出。

李鹜走到门前,一脚踢开了房门。

门风刮进室内,烛火猛地一晃,静坐桌前的王诗咏背脊笔挺,一动不动,如货架上标准的女郎磨喝乐。

“……王诗咏,你他娘的什么意思?”李鹜毫不吃惊屋里的人是她,一张脸面沉如水,就连出口的声音也带着冰渣一般的冰冷锐利。

王诗咏不慌不忙,盈盈起身向他一福:

“小女子见过百户。”

“你用你爹的名义把我叫到这里,想干什么?你现在又不怕事情传出去,会败坏你的名声了?”李鹜冷笑,“这回你给老子一万两,我也不想你的生意了。”

“一万两算什么,只要百户点头,便是再多五十倍,也是唾手可得。”

李鹜不耐烦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和老子扯这些有的没的——”

“百户若是娶了我,我父亲的家产和人脉,自然有一部分会是你的。”

“我有妻子!”

“能娶妻,自然也能休妻。她一个流亡宫女,能带给你什么?”王诗咏无视李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说,“我能带给你声望,财富,地位,我那几个哥哥,都是酒肉饭桶,有我在中间牵线,再有你自身的努力,我父亲打拼下来的所有,迟早会是百户的囊中之物。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百户有何理由拒绝?”

“理由大了——”李鹜寒声道,“老子不是挑粪的,不是什么货『色』,都能做老子的女人。”

王诗咏脸上刻意装出的温婉与柔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百户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她紧紧盯着李鹜。

“你挖空心思抢别人的男人是不是太过分了?”李鹜反问,“老子和我女人恩爱两不疑,你是什么土狗也敢横空『插』足?”

“你——”

王诗咏这些年帮着王文中里里外外处理了许多事,也算见过许多市面,但外边的人,谁不是捧着她让着她?

别说讽刺了,就连重话都没有一句!

李鹜不留情面的恶言冷语,直接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话我放在这儿了——再『骚』扰老子和老子的女人,我就让你最害怕的事情传遍整个徐州。”

李鹜话一说完,连一刻都不想多呆,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李鹜!”王诗咏眼眶通红,含着眼泪喊道,“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快四十岁的鳏夫做继室!给比我小不了两岁的男子做后娘——你当真无动于衷吗?!”

“你不愿给人当继室,关我屁事。”

李鹜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楼梯。

王诗咏崩溃着瘫坐到地上,指甲深陷掌心的拳头充满恨意地锤向自己的大腿,仿佛击打的是铁石心肠,对她嗤之以鼻的李鹜。

“小姐!”藏在隔壁的春果急忙跑了进来。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去扶地上的王诗咏,可刚一靠近,就被王诗咏抓着衣服拉了过去。

春果害怕地闭上眼,预想中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到脸上。

她睁开眼,看见王诗咏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流下,双手死死攥着她的两边衣襟,从紧咬的牙关中憋出一声尖而低的愤怒叫声。

春果不敢动弹,面『色』比她还白。

“小姐,要不,要不就算了吧……奴婢觉得做知府夫人也挺好的,李鹜只是一个六品武官,难道比四品的知府还要好吗?”

“当然是他更好!”王诗咏哭着怒叫。

春果怔怔地看着她,神『色』恐惧。

王诗咏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一定令人害怕。

可她控制不住。

愤怒和不甘如海浪拍打礁石,用力冲撞着她平日伪装出来的贤良淑德。

她不甘心,不甘心,恨不得死去般的不甘心。

那原本只是一次寻常的探亲,日复一日的安宁却在回家路上天翻地覆。

她陷入了噩梦。

鲜血四溅,无数双肮脏粗糙的大手向她抓来。

她摔在地上,膝盖破了,裙袂裂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可是没有人听见。

那是一个每到夜晚就会出现的噩梦。每一次她都会试着逃跑,可是每一次都没能逃出。

噩梦总会结束在那个人出现后。

他像天神一般降临在绝望无助的她面前,切瓜砍菜一般解决掉了击溃一个车队的流匪。

她衣衫不整,春光外泄,他却一次都没有将眼神落到她身上过。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淫』邪的注视,他像无事发生一样,将一件外衣朝她批头盖了下来。

“穿好出来。”

他快步走出山洞,不忘连拉带踢地把倒在山洞的流匪全都带了出去。

她忘不了。

就像对美丽的衣裳,漂亮的头面,耀目的地位产生贪欲一样。

王诗咏也对这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的男人产生了贪欲。

她嫉妒那个女人得到他全部的身心,嫉妒她不知世事,天真愚蠢,依然能得到他的呵护和谦让,嫉妒她能够这么好运,嫁给一个把她当做珍宝,宠爱她,尊重她,照顾她的男人。

她嫉妒那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幸福,她的幸福像一根鱼刺,深深扎在跌入泥泞的王诗咏的眼里。

“我恨他!我恨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王诗咏狠狠掐着春果的手臂,激动而癫狂地叫道,“为什么上天这么不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被拖去山洞的偏偏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小姐,小姐……”春果流出了眼泪,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都怪你!”王诗咏一甩手,用上全部力气的巴掌甩上了春果的脸颊。

春果直接被这一巴掌打得扑了出去。

“要不是你丢下我逃跑,我会落到如今的田地吗?!”

春果捂脸哭泣,丝毫不敢辩驳自己要是没有逃跑,她的田地只会比如今坏上百倍。

要不是自己,她哪会如今还保有完璧之身?!

一丝愤恨从春果心中生出,她不敢让王诗咏发现,低头用哭泣掩饰。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嫁给一个快四十的老男人做填房,凭什么我刚嫁过去就要给人做后娘,凭什么——他李鹜凭什么看不上我?!他娘子又是哪里比我好,凭什么值得李鹜那般情有独钟,死心塌地?!”

王诗咏愤怒不已。

她的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铁定会丢尽王家的脸面。虽说茶楼被她重金包下,但难保茶楼内部的人出去说三道四。

春果明知如此,却没有出言提醒。

她只是委屈而不甘,心怀愤恨地哭着。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王诗咏怒声道。

她扶着方桌,自己站了起来。

“李鹜——”她捏紧双拳,眼中的恨意像一柄尖刀,“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

“啊……”

指尖上猛地一痛,沈珠曦忍不住叫出了声。

她挪开手指,发现手上拿着的荷包上『露』着一根小小的针尖。

“对不住,对不住!”

用一块绒布铺在地上,售卖各式手工制品的女子也看见了荷包上残留的银针,吓得脸『色』一白。

“娘子,你的手有事吗?我、我去给你借点『药』膏回来……”

“不用了!只是被刺了一下罢了——”沈珠曦连忙叫住她。

“真的对不住!”女子一脸愧疚道,“这些荷包是我娘绣的,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定然是忘了把针取出来……娘子,实在是对不住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这个荷包就送给你吧,算是我赔个不是。”

沈珠曦再三推拒,女子还是把荷包硬塞到了她的怀里。

为了平息她的愧疚之心,沈珠曦只好收下了荷包,为了不让她吃亏,沈珠曦顺带买了地摊上的一条鸭纹发带。

李鹜必定喜欢。

她站起身,正欲离开这个闲逛的摊位,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到了面前。

沈珠曦看着眼前曾有数面之缘的的男人,脸『色』一白。

“你——”

“……这里人多眼杂,阁下能否借一步说话?”御峰打断她的话,抢先说道。

卖编织品的女子偷偷打量两人。

乍然和傅玄邈身边的近臣相逢,沈珠曦的大脑被慌张和胆怯占满,双脚不知不觉就跟上了御峰的脚步。

御峰走过两条街道,在一间已经早早关门的铁匠铺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手足无措的沈珠曦,撩开袍子跪了下去。

“卑职御峰,见过越国公主,营救来迟,还请公主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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