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140章大人的意思我懂了
“你再说一遍?!”
一声如雷的怒喝响彻在王宅的小姐闺房中。
王文中下乡巡查回来, 第一时间就听说了女儿私自调用官署人员召见李鹜的事,他听闻消息后,气得血『液』倒涌, 恨不得当场一耳光落在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脸上。
他气势汹汹来到她的闺房问罪, 遇上王夫人也在, 几个婢女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桌上的晚膳一口未动。
他一问才知,王诗咏竟然用绝食来抗婚了!
如果说王文中先前还只是想打她一巴掌,那么现在, 他就是想直接掐死她了。
“父亲,再说几遍也是一样的。”王诗咏坐在床上, 低着头颅,看似温顺, 说出的话却毫无回转余地, “女儿不会嫁给李鹜以外的人。”
王夫人身子一晃,踉跄着扶住一旁的边桌,也不知是被王文中的咆哮吓的,还是被女儿惊世骇俗的言论吓的。
“傻站着干什么?!都滚出去!”王文中脸『色』铁青地向着婢女们怒吼, “刚刚听到的谁敢往外透『露』一个字——我就要了谁的小命!”
婢女们惊慌失措地逃出了闺房。
“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王文中怒声道, “李鹜是成了亲的男人,你还想给一个六品武官做妾不成?!”
“有父亲在, 难道还会让女儿给人做妾吗?”王诗咏反问。
“当然不可能!你是我嫡出的女儿, 若是给人做妾, 让我们徐州王氏的脸面往哪里搁?!”
“这不就行了。”
王诗咏轻描淡写的神情彻底激怒了王文中,他忍不住一个巴掌甩在王诗咏脸上,打得她扑在床柱,偏过了头。
“除非我死——否则你想都别想!”
“老爷!”王夫人哭着跪倒在地上, 一手拉着王诗咏的手,一手拉着王文中的官服,泣不成声道,“老爷,她是你的女儿啊,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
“你看她像是要和我好好说的样子吗?!”王文中怒喝道,拂袖甩开了身前的王夫人,“她变成如今这样子,有一半都是你肆意骄纵的功劳!”
王夫人跌倒在地,呜呜哭着。
“我告诉你,这亲事已经定下了,你不想嫁也得嫁!下个月就嫁!”王文中说。
“老爷!”王夫人惊叫一声,面『色』惨白,“你这般仓促,让外人如何猜想?!”
“我管不了了!”王文中说,“再拖下去,就不是猜想,而是人尽皆知的丑闻了!”
“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丑闻?”王夫人白了脸。
“母亲——”王诗咏在王文中开口之前,先一步说道,“数月前,女儿在探亲归来的路上遭悍匪轻薄,衣裙并非是弄脏了,而是被撕破了。”
“什么?!”王夫人白眼一翻,险些当场晕厥。
“女儿虽未失去清白,但名声已经有瑕。父亲若是将我嫁给四品官员,日后东窗事发,难道对方不会像父亲这样,觉得女儿给他一家门第带来耻辱?到时候,他不仅要厌弃女儿,也会恨上故意隐瞒的父亲,与其与之结仇,父亲何不另谋他路?”
王诗咏转过已经高高肿起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气得发抖的王文中。
“李鹜有勇有谋,粗中有细,父亲不是正愁没有牵制李鹜的好方法吗?女儿若是嫁过去,李鹜就成了自家人,父亲用他,便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你住嘴!”王文中怒不可遏,“不知廉耻!这些话是你一个未出阁女子该说的话吗?!不管李鹜有几分能力,我都不可能让他娶我的女儿!我的嫡女,不能嫁给一个当过乞丐的人!”
“沿街乞讨又如何,天潢贵胄又如何?『乱』世当头,他曾经的身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今的能力。若是李鹜能成为我们自己人,父亲也不必再为独臂难支而为难了。”
“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窍!”王文中说,“我是不可能答应这件事的,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一个月后,你必须坐上出嫁的婚轿!”
王诗咏和王文中的视线对峙半晌,说:“……那父亲便送女儿的尸体出嫁吧。”
“你——”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原本父亲提什么要求,女儿都该千依百顺,可女儿实在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无奈之下,只好想出此法。”
王诗咏神『色』平静地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尖头那一端对准自己的喉咙,说:
“若父亲执意要支配女儿余下的人生,那便现在把这身体收走吧。”
“你!!你——”
王文中气得血气不顺,脚步踉跄着摇了两下。
王夫人没去扶他,因为她正忙着哭求以死要挟的女儿:“诗咏啊!诗咏啊!你这是怎么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不是家里最听话最懂事的么?你快放下簪子,有什么话和你爹好好说呀……”
“娘,我不想再做家里最听话的人了。”王诗咏看着母亲,眼泪渐渐涌出,“听话有什么用?上天要践踏你的时候,从来不考虑你听不听话——娘,我会遇上那种事,还不是因为答应替二哥走上一趟吗?若我没有……今日我又怎会落到这种田地……”
“诗咏……”王夫人呜呜哭道,“我可怜的孩子,都怪你心肠太好,对庶出的哥哥也一视同仁,才会遇上这无妄之灾啊!”
“好了!你还嫌不够『乱』吗?!”王文中横眉怒目道。
王夫人不再埋怨,只是充满怨恨地哭着。
王文中面『色』难看:“我要是不『逼』你嫁给寿州知府,你还要铁了心嫁给李鹜吗?”
“女儿今生非他不嫁。”王诗咏说,“不然,宁愿一死了之。”
“荒唐!”王文中大怒,“那就随你去吧!”
“老爷!”王夫人惊叫着抓住他的衣袖。
“随她去!”王文中挥开夫人的手,怒视着王诗咏道,“我就不信,她能真把自己饿死在家里不成!”
……
八日后,王文中在东郊的别院里召见了李鹜。
“你和本官的女儿已有数面之缘,应该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王文中板着脸说。
雅致的书房里燃着淡淡的熏香,李鹜站在书房中央,正面对着转身朝他看来的王文中。
“知道,当然知道,她是坨烂鸡屎。”
李鹜压下到了喉咙边的恶言,故作随意道:
“不算了解,有点面熟。”
“那也够了。”王文中说,“你娶了她吧。”
李鹜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站直了吊儿郎当弓着的背脊,视线直直地看着王文中:“大人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
“男子汉大丈夫,生来便是要建功立业的。旁的你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你应当懂吧?”
“……”
王文中高高在上地看着他,一副笃定泰山的样子。
“你虽材优干济,但出身寒门,若是没有强力的姻亲帮衬,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小小武官,想要再进一步何其艰难。难道你就不想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吗?”
李鹜扯起嘴角笑了笑:“大人这话说的,天底下有谁不想出人头地呢?”
“既如此,你就该抓住这个机会。”
“什么机会?”
“改换门庭的机会。”王文中说,“我的女儿诗咏,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俱佳。她既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仅有的嫡女。我愿将她许配给你,成一段金玉良缘。”
“行啊,我这就回去和我娘子说,要她准备喝王小姐敬的茶了。”
王文中的脸沉了下来。
“我的嫡女,自然不会给人做妾。”
“那我刚刚是听错了?”李鹜『露』出惊讶神『色』,“我有两个姓李的弟弟,不知大人是想将小姐许配给谁?”
“李鹜,别在老夫面前装傻!”
王文中一掌拍在书桌上,空气倏地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人的声音响彻在房中。
“老夫赏识你的才能,是故才将爱女下嫁,如何取舍,你应该清楚才对。”王文中沉着脸说,“不过是一个逃难的宫女,身后并无世家依靠,对你的仕途没有丝毫帮助不说,还会成为掣肘。你若成为老夫的女婿,一切便不同了,老夫的人脉自然是你的人脉,老夫能达到的官位,早晚你也能达到甚至超出。”
“但你要在这里对老夫说不——”王文中说,“对不住了,你的六品官位,恐怕就保不住了。老夫虽不是那心思狭隘之辈,但也不想每日面对一个不识好歹之辈。”
李鹜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大人的意思我懂了,你是希望我休妻再娶?”
王文中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派人安顿你的原配,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富足安乐。”
“大人果然厚道。”李鹜说。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有这般好事,谁会舍得拒绝?”李鹜『摸』了『摸』脖子,“只是,我家那位是个悍『妇』,又爱我爱得发狂,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和离。”
“一介民『妇』,不答应又如何?”王文中冷笑一声,“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先回去与她商量,她若不识好歹,我自有办法让她松口。”
“哪里需要三日?”李鹜抑扬顿挫道,“大人愿意下嫁爱女,是李某三世修来的福气,我这就立马归家,让那黄脸婆收拾东西滚蛋!婚后我给她买的首饰衣物,一个都别想带走,全是王小姐的!”
王文中虽然目的就是叫李鹜休妻另娶,但见他如此不念旧情心中不由对他更为轻蔑厌恶。
一想到他的女儿不惜用绝食自尽来要挟自己,也要下嫁德行如此败坏之人,王文中就和主动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又恶心,又无奈。
好在,李鹜的个人能力出众,能够填补他身边缺乏人才的窘境——要不是他那几个儿子都不堪重用,他便是让王诗咏饿死在屋子里,也不会让她堂堂知府嫡女,下嫁一个当过乞丐的人!
“也不必太过不留情面,毕竟是你发妻。”王文中板着脸说,“我会给你一笔银子,你回去转交给她,足以让她安顿余生。”
李鹜苦着脸说:“我家黄脸婆,好吃懒做,骄奢『淫』逸,若给的少,满足不了她的狮子胃口,还不如我回去打她一顿,让她夹着尾巴离开我家……”
“不可!你把此事做得如此难看,让我王家以后如何在徐州立足?”王文中说,“我给你五千两银票——”
李鹜苦恼道:“还是我回去打——”
“一万两。”王文中说,“此事务必要解决妥当,让她高高兴兴地离开你家,最好是自请下堂,务必要让人挑不出差错。”
李鹜掷地有声道:
“大人放心,李某这就让她高高兴兴离开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