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贺礼

小葫芦吃饱喝足，正躺在闰雪的臂弯里瞪着大眼四处打量，闰雪一边给他拍着奶嗝，一边哄他睡觉：“小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侯爷怎么变成这样了？”

晴芳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来话长，老毛病了。”

“啊？那我们怎么办？”

闰雪的一撮发丝垂到了襁褓里，小葫芦伸出两节莲藕一样的肉胳膊，一把抓住了发梢，扯到嘴边啊啊呀呀地叫着，咧着嘴笑得欢实，跟自己满面愁容的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晴芳揉了揉眉心：“我哪知道怎么办，偏偏这个时候犯了，总得先把铺子里的事儿忙完，我才能有时间伺候他们爷俩啊。”

闰雪把小世子放到了铺得厚厚的羊绒褥子上，一掀尿布，一股子冲鼻的奶骚味扑面而来：“哎呀，小公子，这才喝完奶就尿了。”

好在晴芳这里还有几件不穿了的旧衣裳，被她临时改成了尿布，替换上还能顶一会儿：“小姐，你说别人家的娃娃尿了都是嗷嗷地哭，咱们小公子可倒好，只有饿得急了才喊两嗓子，其他时候总是乐呵呵的。”

晴芳坐到塌边，拿起一旁的小老虎逗儿子开心：“随他爹吧，打小心眼儿就宽。”

闰雪将换下来的尿替子丢在了铜盆里，撇撇嘴道：“要说这心眼宽，谁能比得上您啊。”

见她又是想准备唠叨陈掌柜一事的架势，晴芳连忙转移话题道：“对了，你去把我前两天给小葫芦做的那几件小衣裳取来。”

“行嘞。”

闰雪端着铜盆正要往外走，门忽然自己开了，原是和风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她跑得匆忙，一半的袖子还挽在胳膊肘处，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地：

“小姐，侯爷他……”

闰雪责怪地瞪了她一眼：“干嘛呀，一惊一乍的，火烧屁股啦！”

晴芳放下小老虎，给小葫芦掖了掖被角，才走过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侯爷，他…他不让我伺候擦洗。”和风吹着脑袋，一脸为难地绞着帕子，吞吞吐吐道，“您……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这还真是一时疏忽了，晴芳方才光顾着忙活儿子的事情，又是改尿布，又是喂奶的，都忘了他爹现在才是麻烦最大的那一个：“好，你们在这儿顾好小世子，我过去看看。”

这不靠谱的朗月初，先前信誓旦旦跟她保证乌神木已经把侯爷的问题给解决了，结果呢，现在是什么情况，药效过了？还是又被人暗算了？

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开始折腾，叫她两头都扔不下，诚心跟她过不去这是。

净室的门大敞着，凉风随着晴芳的到来鱼贯而入，吹灭了一盏灯烛，估计是和风走的时候忘记关门了，这丫头一直毛毛躁躁的，马虎得要命。

晴芳带上门往屏风后走去，脏兮兮的外衫里衣乱七八糟地散落了一地，四周到处都是飞溅出来的水渍，跟进了贼似的。她小心问道：“侯爷，你怎么了？”

屏风后传来一阵哗啦啦地水声，晴芳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她直接拐弯走了进去，见李渭枫正虎着脸闷闷不乐地坐在浴桶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叫错了称呼，又改口道：“相公？”

暗号对上了，李渭枫的眼睛也跟着“唰”地一下亮了起来，他一高兴，直接从水里站了起来，白花花地身子直喇喇地杵在晴芳眼前，额盼的发梢上还挂着两滴水珠，清俊面容上盛满了笑意：“娘子，你终于来了。”

晴芳老脸一红，火速将他摁了回去，闭着眼羞愤道：“干什么呢，赶紧坐下！”

李渭枫仍旧不依不饶地抓着她的手问道：“娘子，你去哪了？”

“去拾掇你捡回来的大胖儿子了！”晴芳拾起搭在浴桶边沿的帕子，拧了拧水：“乖一点，我给你擦背。”

李渭枫一边乖巧地由着她擦洗，一边转过头满脸骄傲道：“刚才有个女的要非礼我，太可怕了，得亏我反应及时，把她撵了出去。”

“非礼你？”

晴芳手上一顿。

怪不得刚才和风说话支支吾吾的，合着是平白无故让人当成女流氓了。

也是，这活儿本就不应该交给和风，她胆子小，又唯唯诺诺的，这要换成闰雪，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强按着他就是一顿搓了。

想到那个画面，晴芳没忍住偷笑出声，李渭枫不明就里地看着她：“娘子，她们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还没摸清楚他这次的故事脉络，晴芳只好跟以前一样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你自然没有见过，她们是我最近这两天新找来的帮手。”

李渭枫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对不起啊，娘子，我这回在外面待得是有点久，让你担心了吧。”

“还好，你能平安无事回来就好。”

晴芳摇摇头，掬了捧水淋到他发顶上，替他搓洗起头发来：“侯…我是说相公，你这次是去干什么了呀，去了这么久？”

李渭枫回过头，一脸惊诧道：“阿芳，你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

“啊？”晴芳拿香胰子的手一滞：“我，我最近太忙了，忙糊涂了，你让我想想……”

“你是去探亲了？还是去办事了？”

李渭枫拧着眉头，神色担忧道：“你真不记得了？是你要我去外面游学的啊？”

“我？”

晴芳

李渭枫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啊，你还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只有阅尽天下事，观遍五湖景，才能作出深入人心的锦绣文章啊！”

“哈？”晴芳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得不可思议，“这话是我说的？”

离大谱了家人们，她沈晴芳这辈子要是能有如此觉悟的时候，那可真是

“既然是出去游学，那这孩子又打哪儿来的？”

“我跟你说过了，捡的啊，我在城外的树林里捡到的，差点就让野狼给叼走了。娘子，你不信我？”

李渭枫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湿漉漉的胸膛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

晴芳被他盯得莫名其妙一阵心虚，连忙摆手道：“没没没，我信，我就是随口一问。”

不信个鬼啊，旁人都是养儿当作亲生，她倒好，自己遭了大半年的罪生下来的亲骨肉反倒成捡的了，小葫芦将来要是知道这一茬，估计能被他爹气出个好歹来。

“那你这次游学，除了给自己捡个儿子回来，还学到点什么啊？”

“好多呢，赶明儿我慢慢说给你听。”李渭枫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她起伏不平的身前，眸色暗了暗，沉声道，“娘子，你洗过了么？”

晴芳专注地忙着手里的活，没有一丝察觉：“没呢，给你洗完再说。”

此言正合他意，李渭枫将人猝不及防地拉近了水里，略一俯身便吻了上去，含糊着道：“那不如一起洗了。”

这人兴头一上来，连回屋都等不及了，拉过她便是一番胡天胡地的折腾，等消停下来的时候，四周已是一片狼藉，浴桶里的水几乎全都撒到了外头。

李渭枫餍足地偎在她肩头，手还不安分地在她腰间揉着。

晴芳一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动一下哪哪儿都疼，这人到底是旷得久了，虽然脑子不太好使，身体的记忆却还在，要得又狠又急，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吞吃入腹一样。

眼见身下有重振旗鼓的兆头，晴芳连忙从他怀里挣了出来，推搡他道：“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天色不早了，再耗在这儿该着凉了。”

闰雪是个机灵人，见他们久久不归，心里已经猜中了十之八九，便借着空荡把床给铺好了，将小葫芦抱去了自己屋里，顺带又吩咐杨妈妈烧了几大桶热水。

宅子里除了她跟和风，还有一个不住这儿的粗使婆子，两个做杂活儿的小丫鬟，今晚小世子的奶妈没过来，谁都靠不上，只能她亲自搂着，至于小姐屋里，那就得让和风顶上去了。

临走之前，她还拎着和风好一顿叮嘱：“你记着，今儿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动静，你都得在门外候着，要是小姐跟你要水，你就把水送到帐子外头的矮塌上，千万不准进去，听到没？”

和风年纪小，没经过人事，自打进了侯府，也没伺候过两个主子行房，自然听不太懂闰雪话里阴晦的暗示。

夜里伺候着两人歇下后，她便候在了门外。

过了一小会儿，屋内果然传来了奇怪的动静，和风正想出声询问，又听见一阵此起彼伏的女人低泣声，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局促尴尬到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才好。

这一夜，整个小院除了李渭枫，再没有一个人睡得好的。

直接导致晴芳睡到了日落西山才睁开了眼，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紧张自己的铺子：“糟了，今天有没有派人去铺子里看看？”

闰雪接过她漱口的盐水，又换了热茶递给她：“下午的时候，侯爷好像去了铺子里。”

晴芳饮过茶，掀开被子，趿拉着绣鞋走到妆台前坐了下来：“他去做什么？”

“奴婢不知道，大概是去帮忙了吧。”

晴芳不以为意地努了努嘴：“难为他失忆到这份上，还能记得我有个铺子，小葫芦怎么样了？”

闰雪就着湿好的脸巾润了润木梳，着手给她打理起头发来：“奶妈刚喂过了，侯爷正抱着在院子里玩呢。”

“侯爷今天没有什么不对吧？”

闰雪点点头，手上麻利地给她编着发：“挺好的，就是不怎么爱搭理我们。”

晴芳“等我抽空去趟宫里，这事儿只有国师能解决。”

“对了小姐，今天望山兄弟送东西过来的时候，顺带还捎了一封给你的信，说是故人寄来的。”

“故人？”晴芳略一思忖，“难不成是花婶他们？”

“快拿来我瞧瞧。”

闰雪：“就在你右手边的抽屉里呢。”

晴芳打开抽屉，将信取了出来，信封上别着一顿绛紫色的不知名的花，晴芳拆下来闻了闻，觉得花香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在哪里闻过。

她摸了摸，里面似乎是空的，晴芳撕开封口，一只灵蝶从里面飞了出来，扑闪着翅膀绕着她飞了两圈，最终停在她耳畔。

熟悉的空灵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晴芳姑娘，好久不见，我是岚音，还记得我吗？最近过得怎么样，我听朗师兄说你生宝宝啦，恭喜你呀！”

“我跟师兄一起准备了一份儿贺礼送给你们，用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祝愿宝宝健康成长，等他长大了，你们一定要带他来月灵谷玩呀！”

灵蝶，凝成了一只镂刻着月亮花的银镯，晴芳听岚音提起过，这种花是月灵谷的象征，只有谷内弟子才能佩戴。

晴芳只顾着自己高兴，忘了身后还站着个人。目睹了全程的闰雪已经惊到合不拢嘴了：“小姐，刚才那是什么？太神奇了吧！”

晴芳笑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是国师大人的师妹，她听说我顺利生下了小葫芦，送了份贺礼过来。”

“小姐好厉害，竟然能和神仙做朋友！”

晴芳道：“什么神仙不神仙的，障眼法罢了。”

“快去把侯爷他们喊进来，我给小葫芦戴上。”

“哎，好。”

闰雪往院子里吆喝了两声，李渭枫便抱着儿子走了进来，晴芳将镯子套在了小葫芦纤细稚嫩地手腕上，那镯子甫一接触到皮肉，便自动缩成了合适的大小，牢牢地拷在了小葫芦腕间。

李渭枫有些惊奇道：“娘子，这是什么？”

晴芳摇着拨浪鼓逗小葫芦玩儿：“咱们的一位朋友送来的，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相公，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李渭枫没有多想，又道：“对了，是不是该给他起个名字了？”

“你读书多，你来吧。”

“看他肉嘟嘟的，脸和身子圆圆的，不如就叫葫芦怎么样？”

好家伙，您到底对“葫芦”这个名字有着怎样的执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