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 现代结局
知晴没有打伞,也没有戴帽子,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身上的呢子大衣挂满了水珠,沉得让人喘不过去。
过了路口,一辆熟悉的奥迪A8靠边停了下来,知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车里人,只能加快了脚步,一心想着逃避现实。
身后传来车门开合的声音,知晴穿着高跟鞋,一边跑一边崴脚,没跑几步便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陆泽枫停在了与她相隔三四步远的位置,也没打算上前扶她,他的神情隐在雨幕里看不真切,声音却低沉有力,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克制:
“阮知晴,你信不信我?”
春沅上午出去送了点材料,回来的时候,就见知晴趴在桌子上跟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脸色潮红,上手一摸,烫得跟烧开了的热水壶一样。
同办公室的几个人连背带跑的给她送去了医院,一量体温,38°9,还有点轻度肺炎,再高点脑子都要烧坏了。
吊了水,春沅给她办好住院手续,恨铁不成钢地埋怨道:“全勤那两个钱够干嘛的呀?都病成这样还来上班,你是赶着去评全国十大劳动模范怎么的?”
知晴虚弱地哼唧了几声:“好了,我现在可是个病人,你等我好了再训我行不行?”
春沅给她掖了掖被角,心疼又无奈:“你先好好睡一觉,病假的事交给我处理。”
也许是药力产生了作用,知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墙上的电子钟散发着幽幽的红光。
周围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息,知晴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医院里,只不过病房已经不是先前那个了。
嗓子拔干地厉害,她挣扎起身,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喝,刚坐起来,房间的灯突然亮了。知晴反射性地抬手遮住了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看清楚眼前站着个人。
她有些愕然:“你……怎么在这儿?”
陆泽枫手里捧了杯热水,又从床头的药盒里取了片维C一并递给她:“先喝点水。”
知晴也顾不上凉热,一口气直接喝掉了大半杯,终于,道:
“春沅告诉你的?”
陆泽枫拉开病床旁边的陪护椅,坐了下来:“嗯,我去上课,你不在,她们告诉我你在这里。”
知晴搁下水杯,环顾了一圈房间的陈设后,道:“病房是怎么回事,这里是VIP间吧?”
陆泽枫从抽屉里取出包消毒湿巾,开了封抽出一张来擦了下手,又从袋子里拿出个橘子,一点一点地剥着:“我给你换的,这里安静,适合休养。”
知晴一惊:“这怎么行?这里很贵吧。”
陆泽枫淡淡地撇了她一眼,手里已经剥出了一个完整的果肉,放到了床头的食盒里:“你现在生着病,不要想太多,其他的事情等你好了再说。”
他的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得整整齐齐,指端泛着微微的红。
这样赏心悦目的一双手,不管拿来干什么,都迷得知晴挪不开眼睛,就跟他的人一样。
一小会儿的功夫过去,半袋橘子都被他剥完了,澄黄的果肉堆满了食盒,知晴一瓣接一瓣地不停往嘴里塞着,初冬的橘子还不到好吃的时候,一咬下去爆开的汁水酸得她牙疼。
两人一个专心地剥,一个专心地吃,都不知道在跟谁默默较着劲。
微博上的情感大师说过,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总是有着聊不完的话题,哪怕是些没有营养的废话,对方也会乐此不疲地跟你说下去。
这样一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似乎完全不符合正常恋爱该有的特征。
陆泽枫不是很爱说话,比起聊天他更喜欢安静地待在知晴身边做自己的事,或者是翻翻杂志,或者是整理整理卷宗。
两个人待在一起总是各干各的,偶尔的交流仅限于等下吃什么,晚上要不要来接你下班这种日常口水话。
他们是恋人吗?好像除了牵手再没有过更深一步的进展。
但至少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多亏了昨晚那场突兀的表白,现在她终于能够确定这件事。
知晴此刻的心情就跟这橘子一样,酸酸甜甜,让人欲罢不能。
她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陆泽枫,没想到恰好与他撞上了视线,顿时心跳如擂鼓,紧张到开始没话找话:“昨晚的事,对不起。”
陆泽枫等到了他想要的,终于肯放过那袋可怜的橘子,道:“对不起什么?”
“让你们担心了。”
陆泽枫:“担心什么?是偷着跑去淋雨,还是发着高烧上班?”
知晴被他说得有些惭愧,顿时没了胃口,她将食盒放回床头的,揪着被单郁闷地嘟囔道:“还有一个多周,课程就要结束了是么?”
陆泽枫:“嗯。”
知晴回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要回京市?”
陆泽枫没有回答,而且反问她:“你希望我回去么?”
知晴哑然,这种事情她能左右得了么,难道她不希望,他就不回去了么?
心情莫名沮丧起来,她抽回手,:“时间不早了,今天谢谢你来看我,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泽枫:“你赶我走?”
“今晚我哪儿都不会去,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完便丝毫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拿起大衣推门走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一只手提着大包小包的日常用品和零食,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粉色保温桶,知晴一眼认出那是春沅和保温桶,:“春沅来了?”
陆泽枫把东西放下,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才回来给她盛粥:“嗯,下去的时候凑巧遇见了,她说家里还有事,就急着先回去了。”
吃过饭,已经是十点半多了,知晴看了会儿苹果台的综艺节目,觉得无聊,便洗漱好躺回了床上,陆泽枫去外面接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电话,回来的时候知晴已经睡着了。
陆泽枫替她关了灯,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去卫生间简单冲了个澡。
他睡眠质量不好,用不了陪护床,原本打算在椅子上将就一晚,谁知知晴突然醒了。
她睡得有些迷糊,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退最里侧,挪出身边一大半床位来,拍了拍:“你要不要上来休息一会儿?”
陆泽枫不是伪君子,但也做不了柳下惠,喜欢的人毫无防备地向自己敞开了被窝,这谁能扛得住。
黑夜是情愫滋生最好的培养皿,连带着他的理智都消弱了几分。
没多犹豫,他脱了鞋,掀开被子顺势在她身边躺了下来,病床是单人的,窄巴得很,好在两个人都最后精瘦苗条,堪堪能够并肩躺得下,只是中间一丝多余的空隙都没有了。
知晴刚退了烧,身上有些虚冷,一感知到热源靠近,立刻贴了上去,不管不顾地直接钻进他怀里,手脚并用牢牢地扒住了陆泽枫的腰。
黑夜是滋生情愫最好的培养皿,她这一抱,直接冲垮了陆泽枫最后一丝克制,他翻了个身,直接将知晴搂进了怀里。
阮知晴也好,沈晴芳也罢,她始终是她,
知晴,神智渐渐清醒过来,脸“噌”一下红了个透彻,好在有夜色的掩护,才不至于
神啊,原谅她偶尔放纵这么一次,谁能抗拒得了的诱惑呢。
问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液香气,神经逐渐放松下来:“你睡了么?”
“还没。”
知晴:“那咱们来说说话吧。”
“好。”
一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起码得互相了解,于是道:“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事故去世了,我妈她为了赚钱撑起这个家,没有时间照顾我,就把我丢在了乡下的姥姥家里。”
“姥姥是个很爱笑的人,记忆里所有开心的时光都是跟她一起度过的。那时候我也总是生病,幼儿园三年才去了不到一年,一生病我就想爸爸,想妈妈,哭着闹着要去找他们。”
“后来为了安抚我,姥姥就骗我说爸爸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只要我能从整片星空中找到属于他的那一颗,爸爸就会回来。”
“我那时候年纪小,就真的信了,每天晚上都趴在窗户边看星星,还傻乎乎地给他们每一颗都起了名字,什么山羊星,奶牛星,饼干星,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北斗七星。”
知晴:“你呢?你小时候有没有被大人骗过?”
陆泽枫摩挲着她的背脊,:“有,我的父母工作很忙,我还有个小我三岁的弟弟,从我记事起,他们就一直在出差,而且都是些很远的国家或地方,一去就是大半年,回来住不了十天半个月的,就又出去了,我跟弟弟可以说是家里的保姆照顾大的。”
“我读大学的时候,他们把小垣接去了美国念高中,我选择自己留在了国内,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似乎都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个儿子。”
“读研的时候,我遇到了许教授,他对我很好,学术上几乎是倾囊相授,生活中也处处照顾着我,那个时候父母为了逼我出国,断了我的经历来源,我只好半工半读,京市的开销很大,我生活得并不轻松,许教授知道以后偶,经常邀请我去他家里吃饭,还为我介绍了很多案源,他真的帮了我很多。”
“所以你才会答应他照顾严主任母女?”
“不是我答应他,是我主动向他保证的。只不过我说的照顾,是偿还许教授对我的恩情,像他当初对我一样,去教导和帮助他的女儿,而不是照顾她们的后半生。”
知晴,心里:“原来是这样。”
陆泽枫:“京市对我来说,只是个没有任何颜色,也没有任何温度的而已,我的家不在那里,或者说,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所以你才会问我,希不希望你回去?”
“那我要是不想呢?”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问你?”
“你昨晚说,你找了我很久,远比我想象的还要久,是什么意思?”
陆泽枫:“你相信命运么?”
“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
一个月的时间晃眼而过,陆泽枫在山城的所有授课工作都已经到了尾声,大家提出要给他送行,陆泽枫难得给他们面子,接受了他们的邀请。
那天晚上,严主任把她的女儿也带了过来,知晴终于见到了陆泽枫传闻中的“未婚妻”,小姑娘叫许蔚然,才十九岁,今年刚考上一所南方的艺术类院校,专业是民族舞,修长的脖颈,走到哪儿都是众人视线的焦点。
“你就是阮知晴姐姐啊?久仰大名,我是许蔚然,你可以叫我然然。”
知晴:“然然你好,我是阮知晴,你妈妈的下属。”
“听说你拐跑了我妈的准女婿?”小姑娘,“厉害啊,快跟我说说你怎么做到的?”
“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的,或者说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许蔚然点开相册,翻了半天找出一张年代有些久远的合照来,照片里的两个少年还穿着初高中的校服,大一点的那个板着脸一丝不苟,另一个则笑得活泼朝气,知晴从左边那人的脸上看出了一丝陆泽枫的影子。
许蔚然指着右边那个,眼睛亮亮的欢喜道:“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未来的男朋友,他叫陆泽垣,是你男朋友的弟弟。”
“过不久他就要回国了,到时候我还得拜托你给我当助攻呢,嫂~子~”
“你放心,我妈那里我能搞定,你们只管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就行。”
两年后,陆泽枫辞掉了京市的工作,回山城自己开了一间事务所,知晴也从原来的单位调到了市政务中心,工作稳定下来以后,陆泽枫就跟她求了婚,碰巧春沅跟贺岐也终于结束了十二年的爱情长跑。
两对新人的婚礼是在同一天的同一家酒店举行的,就连蜜月履行去的都是同一个国家,再后来,知晴给陆泽枫生了两个女儿,一个生在的秋天,取名陆,一个生在明媚的春天,取名陆鹿。
你要等的人,也许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