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他这一生唯一深爱的人，竟会以这种始料不及的方式，永远离开他了。

他的唇在颤抖，手上拿着筷子再也动作不下去，一横泪悄然滑落下来。

程夜澜站了起来向后退去，他不敢再坐在景南身边了，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扑过去抱着他一起哭。

他承认今晚做的这一切都是有意的，有意做和自己之前做的相同的事，至于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让景南永远记得程夜澜而将他当成程夜澜还是忘了程夜澜而将他当成程夜澜他也说不清，他只是想让景南感受到程夜澜还在他的身边，希望他不要那么难过。

过了一会他看到景南的背影基本不再抖了才回到原位坐下，问他：“对了，你这几天的日程表排了没？”

宋启光脸上的泪水都擦掉了，只是眼睛和鼻头都有些红，他下意识地摸摸眼睛说：“没有。”

“那我帮你排吧，你呀，真应该好好锻炼锻炼了，你没感觉你的肚子明显凸出了一些么？”

程夜澜没说错，宋启光的身材虽然还是不错，但明显比不上从前那么好，单从背影都能看出腰上有赘肉，估计是这人在伦敦自暴自弃的时候弄出来的。

“随便你吧。”宋启光说。

于是宋启光继续吃，程夜澜坐在他旁边给他排日程表，说起来做一个艺人算是相当不容易的，日程表要从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开始，到早餐吃什么，吃多少，再到几点钟锻炼几点钟休息几点钟再锻炼，这样一直排到晚上十点，程夜澜注意到景南的皮肤也不太好了，必须要让他早点睡觉以及每天做面部肌肤护理。

等他排好了那个人也吃的差不多了，端着酒站起身示意一下桌上的东西：“这些……”

“我收拾。”程夜澜立刻自告奋勇，而后给他示意一下日程表，“现在是九点半，你该去……自由活动了，这是什么鬼……”他又拿过日程表仔细看看，好吧，就是自由活动，毕竟九点半了的时候该做的也都做完了，该收拾收拾准备睡觉了，虽然按程夜澜的意思更想让这人去跑十分钟再说。

“我知道，我会在房间内走动走动消消食的。”宋启光说。

看样子景南终于长大了嘛，从七岁小孩长到十岁小孩了，还知道吃完东西要消食，真不错。程夜澜一个人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这么想着，可惜自己没什么变化，几个月前是他的跟班到现在依然只是个跟班。

回到卧室的时候景南已经不在这里面，程夜澜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倒也不难猜测，他走上了三楼的阳台，果然看到那个人正穿着件外套坐在那里。

程夜澜轻轻一笑，想起了自己一个星期以前还曾站在他家的大门外面想着不知何时才可以再靠近他，如今倒是站在他身后了，景南身边的那张椅子如今还在那里，是曾经专门给程夜澜坐的，看样子景南是想一直留着那个位置。

“宋启光，”程夜澜在后面招呼一声，而后便径直走过去在那张椅子上坐下来，“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宋启光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我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坐一会的。”

程夜澜看到他手上正拿着那杯红酒，看样子这人是不打算再对着电影吐槽了，也是，他现在连正常的话说的都少，哪还会有吐槽的雅兴。

“你呀，”程夜澜给他示意一下自己手上拿的衣服，再指指他现在穿的那个，笑嘻嘻地说：“下次你不应该自己穿衣服，而应该让我带过来给你穿，这才是助理应该干的事嘛。”

这次景南又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而后什么也没说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他，程夜澜笑着将他的外套又给他披回身上，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那件夹克盖在他身上，这个时候真想握住他的手，却也明知不可能，只得苦笑着又坐回原处。

这一晚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程夜澜刚刚获得金鹤奖最佳新人奖，那一晚是他开始搬过来和景南一起住的第一天，景南说了会一直为他点着灯等着他回家，那一晚景南最后一次喝了浓汤，以后都将换成清汤，那个时候还没有金鹤影帝带来的伤痛，没有死亡、阴谋，一切都干干净净，澄澈如水，他心中所有的美好都在那里。

二十分钟后，程夜澜开口道：“宋启光，该去睡觉了。”

宋启光点点头，将自己身上的两件衣服都拿下来递给他，程夜澜跟着他回到卧室将衣服放好，又关了电脑，宋启光已经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程夜澜帮他掖好被角，然后点着台灯关了吊灯在他床边坐下来说：“你睡吧，我在这看着你睡着再出去，你可不许玩手机什么的。”

台灯的光很暗，也不会刺着眼，宋启光扬了扬唇角闭上了眼睛渐渐沉睡过去，床边的人虽然认识不算很久却给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不知睡了多久，景南朦朦胧胧地就感觉，这触感很熟悉，尽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了，他咂咂嘴无意识地轻喃道：“阿唯……”

阿唯。

有多久没有听到别人叫这个名字了？其实会这么叫他的人本来也没有很多，但时至今日他就只听到床上的那一个人这么叫过。

只有你还记得他。

程夜澜俯下身，然后抚着他的脸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景南，你的阿唯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两人除了晚上睡觉之外基本上都待在一起，宋启光原本朋友不少，经常带着程夜澜到处胡吃海喝，但他这次从英国回来却是极其的低调，没有通知任何人，是以也没有人来联系他。

只有程夜澜每天陪着他吃饭陪着他锻炼，陪着他上形体课以及做肌肤护理，说起来自从那天程夜澜展示了他做菜方面的才华之后便自告奋勇地承包了自己和宋启光的一日三餐，他事先拟定好了食谱，尽量将景南爱吃的以及有营养的东西搭配起来。

比如早饭景南爱吃面包火腿蛋加牛奶，程夜澜却特意将那鸡蛋换成白水煮的，或者将他的牛奶换成粗粮粥，这样的早餐端上桌总会让景南失神一下，没想到除了那个人也会有别人给他做这种搭配得不伦不类的东西。

“这样吃得惯么？”程夜澜含着笑意，问他。

“没问题。”宋启光淡淡地说。

他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这种粗粮粥里有高粱米，有芸豆红豆黑豆薏米，其实他一直觉得这样的粥很难喝，还不如普通的大米小米粥，偏偏那个人一个劲地说这粥有营养，还妥协地说那就让他稍微加点糖好了。

现在的粥倒是没有问他的意见，但却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口味一样，粥很浓很软也有些甜，让他可以坚持着喝光一碗。

等到锻炼时景南的表现却让程夜澜吃惊不小，记得这人从前在跑步机上从没有坚持过五分钟的，每次都是跑一会就嚷嚷累要休息，还要程夜澜哄着捧着才能再跑个五分钟之后继续抱怨，这次他却能一直坚持把二十分钟跑完，本来程夜澜也没舍得让他跑太久，现在看这人表现得这么乖更是立刻拿过毛巾帮他擦头发擦脸。

“累不累啊？”现在程夜澜的个子还是比宋启光高上一点，可以像以前那样右手亲密地搂着他，左手在他脸上擦来擦去，景南汗湿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帅气，还显得很性感。

这次宋启光没有立刻推开他，这个人的很多举动都会不经意地让他想起程夜澜，从前那个人也是这样子在他跑步之后给他擦脸的，他还想再感受一会。

程夜澜很快帮他擦干净脸和头发，收回毛巾又拿过一杯温水递给他：“喝点吧，运动了之后可千万不能立刻喝冷水，会很伤身体的。”

宋启光接过来点点头，没有开口，其实他很想说自己已经很久没喝过冷饮了，当然还是拜那个人所赐。

下午两个小时的形体课上两人都练的是芭蕾舞，其实程夜澜本身学的是交谊舞，身体的柔韧性比不上以前的程夜澜，但后者自从来到这个身体上便每天练习芭蕾舞的基本功，现在也不会比宋启光差多少，课程结束后他一手揽过景南的腰神秘兮兮地挑着眉：“哎，给我看看呗。”

“看什么？”后者疑惑地看着他。

程夜澜一笑，放开手走到他面前将他身上得运动背心掀了起来，宋启光一愣，下意识就想甩开他，却发现这人不过是想观察他的腹部，或者说，是观察他的腹肌。

景南的身材一向不错，腹肌虽然不是特别的结实明显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线条的，现在这线条却淡了很多，他有些遗憾地伸指在那上面戳了戳，果然都比以前软了：“这样不行，还得练啊。”

宋启光面色一变，而后就自己拉下了衣服绕开他走了出去，景南不喜欢和这个人的关系弄得太亲密，也不喜欢听他批评自己的身材。

程夜澜在他身后无奈地摊摊手。

然而等到了晚上景南却不得不再和那个人“亲密”起来，晚上是要做面部肌肤护理的，景南闭着眼睛躺在按摩床上，那个人就将精华液图在他脸上，帮他一点点做着按摩。

这人的力道很合适，景南被他按得很舒服，只是心中不免感慨这个影帝竟然会那么多才多艺，他给自己按摩的手法和阿唯那么像，都是先从眉心一点点转着圈再到太阳穴，拇指在额头上一下下地滑动，等到按到面颊的时候就显得有些不怀好意了，八只手指一定要暧昧地都搭在自己脖子的位置，然后拇指慢慢打着圈，这个动作往往会持续很久，让他的四指可以在自己脖子上滑来滑去。

景南紧紧闭着眼，脖子上传来的连绵不绝的异样感让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好了。”第二天晚上按摩完毕后程夜澜在景南脸上拍拍，说。

宋启光坐起身不自觉地摸摸脖子，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按摩手法是不是师从同一个先生，为什么都有那种红果果的挑逗意味，其实脖子是他很敏感的地方，天知道他需要多强的忍耐力才能不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发出声音。

“对了，”程夜澜看着他，又道：“你的剧本看了么？”

“没有。”宋启光下了地就往外走。

程夜澜跟在他身后边无语叹息，看到景南跑步时的表现他还以为这人在这方面会变得勤快些呢，原来真的就只是“这方面”勤快，也就是说只要动身体方面的，需要用到大脑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懒，程夜澜昨天晚上就发现了，这人虽然也会认真看看剧本，而且是很想仔细看下去，可这种事终究不像跑步，他只扫了两行就坚持不下去了，程夜澜纵容他一天现在实在不想再忍。

“那我给你念吧。”程夜澜摇摇头，说。

“好啊。”宋启光淡淡地道。

其实裴大少爷的剧本本来就是由自己给他念的，程夜澜拿过剧本时这样想着，这两天他已经抽空把剧本看完了，新版的剧本和旧版相差并不太多，他饰演的男主该没和女主在一起如今还是不会在一起，只是增添了景南演的这个新角色真的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他以前认为多了一个男生会将原本两男追一女的局面变成三男，后来才发现多的那个男生并不是负责追女主的，而是……

此时宋启光躺在沙发上，程夜澜拿个椅子坐在他前面，对着剧本念：“第二场，日，音乐教室，人夏夜，也就是你，沈海，也就是我，道具钢琴、两个板凳……夏夜括号微笑，你觉得新改的谱子怎么样？沈海，我觉得……”

宋启光听着听着不禁开始走神了，他和阿唯一起演的第一个电影就是校园类型的，当然和什么钢琴无关，那时他演的是一个算是不良少年，成天喝酒谈恋爱不好好学习，是阿唯演的另一个男生将他骂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