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严惩杀鸡儆猴。
天气晴好, 梦庄大队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院子劈砍整理从山上砍来的树,为冬天取暖准备足够的柴火。
风知意提着个小篮子踏进知青院子, 知青们也在忙活。
看到风知意过来, 正在劈柴的范启明赶紧搁下柴刀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毕竟, 除非有事,风知意真的没有主动回过这里。
风知意提提手中的篮子, “韩招娣前几天不是生了吗?我就想着, 咱们要不要去看望一下?”
正在忙活的众知青都听到手下一停、面面相觑,好像在疑问, 生个孩子有什么好看望的?
范启明沉『吟』了一下, “结婚、生孩子、起屋子, 确实都算是人生大事,是该去看看。只是,我听说她貌似生了个女儿, 我们上门去恭贺,会不会在嘲讽她?”
风知意:“……为什么觉得恭贺生了女儿就是嘲讽?伟人不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吗?女人也顶半边天吗?你是个先进的知识青年,怎么也有这些糟粕思想?”
范启明被她这话怼得忙认错,“你说得对, 是我一时想岔了。那你都准备了什么?”
风知意揭开篮子, “我准备了一包红糖和一罐麦『乳』精,你们再一起准备些鸡蛋吧。东西不用多, 也算是我们同为知青的一份心意。”
反正这些东西, 是一点点都不会给郑家、给韩招娣的。就是越好,才能让他们看个眼馋,看看能不能诱出他们的破绽。
不然, 礼不够厚,万一做贼心虚的郑家拒绝他们进屋看望,那不就没法确定孩子已经不在的事实了吗?
“行!”这确实不多,一个人出一个鸡蛋的话,那也有十几个鸡蛋了。再加上一包红糖和一罐麦『乳』精,这礼算是比较好看的了。
一个鸡蛋才三分钱,几乎没有人出不起,而且看风知意一个人出了大头,所以知青们都爽快地出了自己的那一个鸡蛋。
甚至是刚刚李燕华去社员家里换鸡蛋时,顺路喊过来的周曼曼也出了。
江妙妙倒是没来,不过大家都知道她和郑六跟韩招娣的恩怨,不来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会大家都忙着劈砍柴火,所以就由范启明和陆佳良为男知青代表,和风知意、周曼曼以及李燕华三个女知青一块去彭家恭贺看望。
一行五人来到彭家,彭家一家老小也正在院子里劈砍柴火,见到这么一大帮人上门,都有些不明地微愣,“你们这是……”
范启明上前一步,“听说韩招娣前几天生了孩子,我们知青点特意过来看望看望她。”
风知意也适时地配合掀起篮子,让他们看到里面满满的鸡蛋红糖和麦『乳』精。
郑母一听,目光扫过风知意手中的篮子,糙脸立马笑出了褶子,“哎哟,你们太客气了。城里的知青,就是懂礼数。”
说着,上前就要主动接过风知意手中的篮子。
风知意却往旁边一避,笑眯眯地道,“孩子呢?我们是来看望孩子的,总得让我们先看看孩子吧?”
郑母顿时脸皮一僵。
风知意不动声『色』地眼角余光一扫,郑家人都神『色』不自然地赶紧垂首忙自己手里的活。
呵,看来没有一个不知情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孩子,”郑母随即反应地过来,呵呵笑中有些难掩的讪讪,“孩子在屋里呢!这外面冷,这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见不得风。”
“是吗?”风知意皮笑肉不笑,随后朝左右的李燕华和周曼曼她们示意,“那我们去屋里看看孩子吧?”
李燕华以为风知意是怕郑家昧下东西不给韩招娣补身体,也忙道,“是啊!韩招娣在哪屋呢?我们去看看她!”
“她在屋子里坐月子,”郑六这时及时上前来,“东西给我吧,我帮你们拿给她。”
风知意提着篮子往后退一步,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看韩招娣和孩子?”
“就是啊!”李燕华这才察觉郑家人的反应似乎有些不正常,顿时就警惕地看了看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去看看?!”
那边和郑家男人寒暄的范启明和陆佳良,突然听见李燕华的声音猛地高昂尖锐,赶紧走过来,“怎么了?”
周曼曼立马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告状道,“他们不让我们看韩招娣和孩子!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啊?他们该不会欺负韩招娣了吧?”
那声音大得,左邻右舍在院子里忙活的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哪有什么不让你们看的?”郑六忙笑道,“就是招娣她在睡觉,我这不是怕吵着她吗?那你们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她醒了没?”
说着,就转身迅速地走进屋了。
几个知青都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再看看郑家人都不太自然的神情,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郑六很快就快步匆匆地屋里出来,“我已经把招娣喊醒了,你们想看,就进去看吧。”
本来因为男女大防并没有执意要看望韩招娣、只想走个过场就走人的范启明两人,也都神情严肃地留下来朝李燕华等人微微点头,“你们进去看看,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李燕华三人点头,然后一起进了屋。
屋内昏暗阴冷,骤然从大亮的天光下走进来,三人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准确地走进那个房门微微半掩的房内。
一进来,就看到韩招娣半躺着,脸『色』虚弱苍白地朝她们勉强笑笑,“你们来看我了,谢谢。我刚睡着了,不知道你们来了,不好意思。”
李燕华看她没事,松了口气道,“嗐,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他们这么藏着掖着你。”
韩招娣似乎有些害羞地垂眸笑笑,“六哥也是怕我见风,坐不好月子会留下病根。”
“这敢情好!只要男人疼你就好!”李燕华说着坐在床沿,眼睛瞄到她身边被子隆起的小包,弯腰伸手去扒,“我看看你的孩子……”
却被韩招娣伸手挡住,“孩子没足月出生,身子骨有点弱,不宜见风。”
风知意拎着篮子站在一旁,故作疑『惑』地左右看看,“你这门窗紧闭的,哪来的风?你捂得这么紧,孩子喘得过气来吗?”
“就是啊!”周曼曼也附和,“当初孩子光溜溜地生出来,也没见怎么样啊!我们就是看一眼脸怎么了?”
本来她也没多好奇,又不是没看过。但现在越不让周曼曼看,她就越好奇。
韩招娣勉强地笑笑,“我孩子怕冷。”
怕孩子冷?风知意嘴角勾了一下讽刺,这零下的气温,把孩子光溜溜地丢在荒山野外就不怕孩子冷?现在又作出这副作呕的姿态给谁看?
李燕华二人都察觉了不对劲,哪有人把孩子捂得连脸都不让人看一下的?眼神彼此对视了一下。
风知意给了周曼曼一个眼神。
周曼曼心领神会,立马悄悄地、不着痕迹地靠近。
李燕华则是一脸关心地跟韩招娣笑道,“孩子怕冷,那烧个暖炕就是了,我们老家都是这样的。不然捂这么严实,小心气不顺。就是我们大人自己,穿多了衣服,也会憋得难受、累得慌。”
“不会的。”韩招娣笑笑,刚还要说什么,却被已经悄然靠近的周曼曼猛地掀开被子!
在韩招娣手忙脚『乱』想捂住的惊叫中,风知意三人看见那原来睡着“孩子”的隆起小包,居然是枕头和衣服『乱』糟糟地堆起来的。
“孩子呢?”李燕华顿时诧异,抬眼看向一脸慌『乱』的韩招娣,“原来你没生孩子啊?!”
“不是啊!”韩招娣还没来得及回答,震惊得还握着被角忘了放开的周曼曼就先疑『惑』了,“她生了啊!还是陈素素帮忙接生的呢!我都看到了!”
韩招娣生产那天,她当时可是跟着风知意一块去看热闹了,“那么一个皱皱小小的小孩子,肩膀上还有一大块红『色』胎记呢!”
说完,还向风知意求认同,“是吧,陈素素?”
风知意点头,一脸严肃地看向韩招娣,“孩子呢?你们把孩子弄哪去了?”
韩招娣见掩饰不住了,干脆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抽噎着抹眼泪,“孩子,他们嫌弃是个女娃,给送人了!”
风知意却不想被她糊弄过去,“送人了?如果是送人了,那你们为什么故作玄虚地骗我们?”
“就是啊!”周曼曼反应过来,把被角一扔,“一会说在屋里,一会说怕冷不能见人!该不会是想贪我们这点看望品吧?至于吗?”
“是啊!”李燕华鄙夷又狐疑地看着韩招娣,“至于吗?至于你们还全家上上下下一起来骗我们吗?郑六好歹是一个生产队长,会缺这点子东西?”
风知意故意怀疑地提醒,“既然不至于,那孩子……你们怕不是给送人了吧?”
这提醒得周曼曼灵光一闪,顿悟得大声惊喊,“哦!!你们该不会把孩子给丢了吧?!”
一说完就觉得这极有可能,立马跟李燕华和风知意八卦道,“哎哟你们是没看到,当时郑婶子看见是个女娃,立马就随手给丢在床上去了,也不怕摔坏了!给丢个垃圾似的!我滴个娘欸!看得我当时都吓一跳!”
当时风知意走了,她溜进产房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还有韩招娣你自己,管都不管、看都不看一眼。还是接生婆看不下去,给孩子匆匆裹了块布塞被窝里。不然,当时那么冷,指不定冻坏了!”
韩招娣被指责得一瑟缩,“不是的,我当时昏厥过去了,我不知道。孩子真的是、是被送人了!”
“怎么了怎么了?”似乎是听到了周曼曼之前那突然一句大声,郑六从外面冲进来,当看到床上伪装成孩子的枕头被暴『露』,脸『色』顿时一变!
郑六赶紧上前把被子一盖,把韩招娣和伪装成小孩的枕头一同盖住,边把低声哭泣的韩招娣捂躺在床上,边扭头冲风知意三人冷脸凶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她弄哭了?不知道月子里多哭会瞎眼吗?都给我滚出去!”
竟然提都没提伪装成小孩的枕头是怎么回事,反而强调他们欺负了韩招娣,居然强势地把她们赶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范启明和陆佳良看三人被郑六冷着脸赶出来,赶紧迎上去,“怎么了?”
三人还没说话,倒是郑六气愤不已地先声夺人指责她们仨,“不知道,她们把招娣给欺负哭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好心来看她的!既然不是,那就请回吧!”
被冤枉的周曼曼气死了,仗着嗓门大,比他还大声,“什么我们把她欺负哭了!明明是你们把孩子丢了!还装成弄鬼来骗我们看望品!真不要脸!”
这一大声吼得,左邻右舍的人纷纷地围上来,趴在土坯围墙上围观。
郑家人脸『色』顿时集体一变!
郑母腰一叉,“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贪你们这点子东西了?!我们郑家会买不起这点子东西吗?!我们求着你们带东西来看望了吗?!明明是你们自己主动来的,还以为你们这些知青是好的,来看招娣。没想到只是想来立个牌坊,却铁公鸡一『毛』不拔!滚滚滚,带着你们的东西滚出去!别丢人现眼!”
霹雳喇叭地抢声一大段话,却丝毫不提孩子的事,反而污蔑他们来看人却不想给东西做做样子。
说完,还不由分说地拿起扫把挥舞着赶人。
周曼曼丝毫不惧,战斗力十足地边和众知青被撵出了院子、边大声又快语地把屋子里的事说了一遍,还把当时产房时的情景也添油加醋地说了,甚至直言怀疑他们把孩子扔了!才这么故弄玄虚地想遮掩!
说得郑家人脸『色』难看得都想来捂她的嘴!
“我呸!”郑母把他们赶出院子,站在门口叉腰,“这种丧良心的事我们可做不出来!我们家孩子明明在屋子里好好的,你们别血口喷人!都滚!就你们这种故作好心又抠门的,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说完折回去,把院门“嘭”地一声关上。
周曼曼气得跳起脚来还要争辩,被范启明脸『色』不太好地拉一下,“算了!以后别跟韩招娣往来便是!以后就当知青点没这个人!”
陆佳良皱眉,“万一他们真把孩子丢了,那可是遗弃罪!”
风知意也义愤填膺地补充一句,“万一丢到荒郊野外,那跟杀人有何区别?还是对一个孩子下毒手!”
“但孩子是他们家的,也坚持说孩子好好的在家里,我们以什么身份立场去计较?”范启明皱眉得一点都不想自惹麻烦,“算了,我们别多管闲事了!也管不了!”
明明是好心来看望人,却被人扫地出门,他感觉气愤又丢脸。
“我们管不了,可公安管得了。”风知意立马说道,“万一孩子真的被他们……可这是一条人命!既然被我们撞见了,我们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报公安吗?这话说得几人都有些迟疑地面面相觑。
陆佳良皱了皱眉,“行!那我们去报公安!”
“可是,”李燕华弱弱地怀疑出声,“这种事,公安会管吗?”
范启明也皱了皱,“以前饥荒那几年,丢掉孩子的事情多得去了。别说是女娃,就是男娃也不少。公安根本不管这个,咱们别自找麻烦了。”
“可现在饥荒了吗?”风知意立马反驳他,“现在饿不死冻不死的,又不是形势所『逼』。郑六还是一个生产队长呢,会养不起一个孩子吗?!”
“对!”周曼曼认同,“我看他们就是看是个女娃,才故意丢掉的!他们就是重男轻女!伟人都说了,重男轻女要不得!”
范启明实在反感地皱眉,“这是别人的家务事,管不了的!公安也不会管!咱们别去吃力不讨好地惹得一身腥了,还没得讨人嫌!说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风知意见此,也不勉强他,转向其他三人,“我准备去报公安,你们呢?有谁要去吗?”
三人都迟疑了一下,陆佳良沉思地皱了皱眉,“我跟你去吧!”
“我也去!”周曼曼见有人去就立马道,她是唯恐天下不『乱』,而且这次被郑家冤枉了,得为自己讨个公道,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李燕华迟疑了一下,迟迟疑疑地说,“我也去吧,给你们做个证,郑家确实有古怪。”
所以四人,当即就立马赶去了县城公安局报案。
听他们叙说完情况,接待他们的公安个个面面相觑地一言难尽。
其中还有个年轻公安无语又费解地看着他们,“不是,你们来报别人把他们自己的孩子丢了?然后你们要管一管?那是人家自己的孩子,你们『操』什么心啊?”
一个年长些的公安拍了拍那人脑袋,提醒他说话注意些。然后朝风知意等人呵呵笑道,“你们说他们遗弃了出生没几天的孩子,亲眼看见了吗?在哪遗弃的?有证据吗?”
风知意四人噎住了。
其他三人是不知道,风知意是不能说,说了就把孩子给牵扯进来了。
她和孟西洲那天去医院给孩子稳定情况之后,就立马打电话问那对五十多岁的夫妻。可意外的是,那对夫妻已经收养了一个亲戚家的男孩,孟西洲只好再另外找人。
一连打了好多通电话,辗转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一户愿意且适合收养女婴的好人家。然后,他们俩当晚就坐火车,长途跋涉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给送过去。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孩子安顿妥当,远离她的悲惨命运,怎会还把孩子给扯进这是非黑暗里?
她之前特意借和知青们去看望韩招娣,从而去发现孩子不在,就是不想引人怀疑,她为何会知道人家刚出生没几天、根本不会出门的孩子不在了。
老公安见他们说不出话来,就语重心长地跟他们说道,“你们这些知识青年呢,热血仗义是好事。但咱们公安做事呢,总要讲究一个证据是不是?总不能就凭你们一个毫无根据的推断,就说人家遗弃杀人了。万一我们过去,人家孩子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呢?”
“不可能!”周曼曼立马否认,“如果他们孩子好好的在家里,那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看?为什么要用枕头来伪装?”
“这个,”老公安想了想,“可能是他们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他们为什么一会说孩子在屋里,一会又用枕头来伪装孩子?还谎称孩子怕冷吹风不让我们看?”风知意紧盯着公安问,“你们不觉得这很可疑吗?”
“这个,”老公安想了想,沉『吟』地微微点头,“是有点可疑。可这也证明不了他们就遗弃杀人啊!”
“证据要你们找啊!”风知意看这些公安老是推脱的态度,就有些不悦了,“如果凡事都要我们公民自己把证据找着了,还要你们公安干嘛?”
那个年轻公安听到这不客气的话,忍不住拍桌子起身了,“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
“我说错了吗?”风知意一个冷眼睇过去,“找证据难道不是你们公安的分内之事吗?”
老公安看风知意气场不俗,一个眼神就把小公安的气场给压住,知道他们这些知青有些家里来头不小,不易得罪,就赶紧按下年轻公安,朝风知意道,“你说得对,这些确实是我们公安的分内之事。但是,我们办案也有章程的,不能谁随便一说,我们就去怎么样对不对?”
老公安像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比如,有人污蔑你偷东西,我们总要他拿出证据,才会去调查你去抓你是不是?总不能靠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兴师动众地跑去。有些人不明情况总喜欢以讹传讹,明明你没偷东西,但公安这么一跑,哪怕最后查明了你没偷东西,也会被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风知意皱眉看着他,有些怀疑他是在打马虎眼,“我们说的这么多可疑点,都不足以你们立案跑一趟去调查吗?”
“是的,”老公安非常诚恳认真地点头,“你们这个条件不成立,我们立不了案。我们办事是有一定的章程的,不可以随便违规。”
“那还需要哪些条件?”风知意对现在的律法实在不清楚。
“如果你们是孩子的父母亲人,或者有什么能证明他们遗弃孩子的证据,我们都可以立马立案调查。”老公安解释,“主要你们立场不对,完全是外人,站不住脚。光是凭在他们家没看到孩子,或者发现他们有意隐藏孩子的可疑行为,就说他们遗弃杀人是不够的。”
“如果我哪天在你家没发现你家孩子,就说你杀了你家孩子,那不可笑吗?还有……”老公安苦口婆心地跟他们说了一大通道理,把其他三个人都劝退了,只有清楚事实真相的风知意面无表情。
但公安不受理,四人只有悻悻地走出了公安局。
“哎算了算了,”周曼曼不耐烦地道,“咱们不要多管这闲事了。这是他们自己家的孩子,他们自己都不在意,我们瞎『操』什么心?”
“是啊,”李燕华也认同,“咱们尽力了,算了吧,陈素素。”
就连陆佳良也劝,“咱们现在能做的都做了,若他们真的有遗弃孩子,总会『露』出马脚的。咱们到时候再举报他们也不迟。”
风知意微微点头,“我要去趟邮局,可能还要去趟亲戚家,你们先回去吧。”
她很早之前就表明过她在县城这边有亲戚的,这些老知青们都知道。
所以陆佳良和周曼曼都点头,“那你别太晚回去,天黑山路不安全。”
“好。”风知意跟他们三个人分开后,就直奔邮局去打电话,直接打给了老首长,希望他“以权压人”,让这小县城的公安局长见她一面。
老首长当即就笑了,“你一个正师级的,去找一个正科级的,还要我给你撑腰“仗势欺人”?”
风知意也笑,“您这座佛大啊,压得他们不敢无视!而我那个身份,您不是说全国没几个人知道吗?指不定我亮出来,人家还有眼不识泰山呢!”
“哈哈哈!”老首长笑了笑,“行吧,一会我让人去打声招呼。不过你得给我先说说是啥事?怎么不找我,反而去找个小公安局长?”
风知意想了想,还是如实地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老首长,包括她和孟西洲救了孩子且已经送走了安顿好了这事。
老首长听完,在电话那头气得直拍桌子,“这还是人吗?!这还配为人父母吗?!”
“是,那种人不配为父母。”今天风知意在郑家,基本已经确定郑六和韩招娣都不无辜。
老首长熄了熄怒气,又有些皱眉道,“不过这事恐怕有点棘手。你不愿意把孩子牵扯进来,他们若是一口咬定孩子送人了又不肯说出孩子的去处,或者说孩子是出生后没多久就夭折了,公安局也拿他们没办法的。”
“我知道。”风知意其实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但心理刑讯『逼』问,那些没经过心理素质培训的人,应该经不住心理引导拷问,问出真相不难。”
这就要看,公安局愿不愿意在这里下功夫,使力气了。拿出对付特/务的那一套,还怕他们不吐出事实?
“最重要的是,”风知意想让公安去调查,最主要的用意不在于怎么去惩罚郑家人,“我主要是想把这件事闹大,最好闹得全国轰动,来个杀鸡儆猴。”
“以后,全国不管哪里,尤其是那些贫穷落后的乡下农村地方,就不会再这么愚昧地处理女婴了。”这是社会现象,她救得了一个孩子,可救不了千千万万个同样命运的女婴,“这样,多多少少能起到一些震慑作用,才不会导致那么多无辜的孩子轻易丧命。”
风知意知道,国情如此,大众思想如此,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最起码,“用律法野蛮地震慑他们,让他们对生命,有个最基本的敬畏和尊重。”
因为那些丢掉孩子的人,在道德和律法上,都毫无负担、都毫无愧疚感。如果律法不允许、会严惩,他们多少会有些顾忌。
所以,把郑家的事拿出来作典型,让全国皆知,让他们被指责脊梁骨一辈子,再也抬不起头。以后,看谁还敢嫁女儿到他们家。
这个,应该比让他们死更痛苦吧?
顺便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家遭了报应,再也生不出一儿半女,这比律法严惩,更有震慑效果吧?
老首长沉默了一下,“你说得对!其实这种情况,我以前也略有耳闻。虽然有部分原因是时局不好,但也不能就这么无视和放任下去。不然,以后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大问题!这事儿,必须严办!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们那的公安局去电话。”
“好。”风知意安心地挂了电话。
有了老首长亲自出马交代施压,立案调查抓人,即刻就雷厉风行地展开了。
在落日余晖斜铺大地的时候,五辆警车气势汹汹地打破了梦庄大队冬日的宁静和安详。
这么大的阵势,都归家正准备全家一块吃晚饭的社员们,惊得纷纷都跑出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却见那五辆警车,直接杀到了郑家门口,把郑家人吓得够呛。
泼『妇』都是乡里横,遇到官方人员就吓得『色』厉内荏,看到一大群公安纷纷从车里钻出来,郑母顿时就吓得快『尿』了,慌得声音都打颤,“干、干嘛呀你们?”
还是郑老爷子出来主持大局,但还是有些发怵,“公、公安同志,这怎、怎么回事?”
为首的公安掏出逮捕令展开在他们面前,一脸肃杀,“你们涉嫌弃婴杀人,请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什么杀人!”郑老爷子还没说话,猪队友·法盲·郑母就吓得失态尖叫地自己承认了,“一个还没长成的赔钱货罢了!这哪算杀人?!”
公安嘲讽地冷哼,“婴儿也是人!”
“公安同志!你们搞错了!”郑老爷子赶紧出来澄清,“我家孩子都好好地在家呢!我们没有弃婴!更没有杀人!”
“对呀!那种丧良心的事我们可做不出来!”郑老太也赶紧跑出来澄清,说着,眼睛阴厉地扫过围观群众,“是谁跟你们说,我们弃婴杀人的?”
“是啊!是谁?!”郑母立马跳出来,眼睛溜圈地扫过围观的人,指着人群里正在睁大眼睛看热闹的周曼曼,“是不是你这个贱货?!”
午后的时候,就她跳得最欢,也是她把事情嚷嚷出来的。
风知意怕周曼曼被郑家人记恨上,她一个小姑娘承受不住郑家以后可能的报复,就忙从人群里站出来,“是我举报的。”
“你个小娼『妇』!”郑母立马尖叫地就扑上来想挠风知意,却被一旁的公安一脚踹翻了,“在公安面前你还敢行凶?!果真是无法无天!难怪敢弃婴杀人!杀了人还不以为然!你简直丧心病狂!”
“不是!公安同志,我娘她只是气急了。”郑家儿子赶紧出来澄清解释,拉住他母亲,不让她『乱』来,“我们没有弃婴杀人!”
公安一脸冷硬,嘲讽冷哼,指着郑母道,“她刚刚明明已经承认了!我们这么多人没耳聋!”
说着,不再跟他们废话,用力狠狠地一挥手,“都带走!”
瞬间,一群人高马大的公安立马一拥而上,把郑家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部都押上了车。
这阵势大得,把围观的众人都吓呆了。
郑家人这时慌了『乱』了,开始口不择言地挣扎着脱罪——
“不是!公安凭什么『乱』抓人啊!就算有什么弃婴杀人罪,那也不可能抓我们这么多人吧?!不可能我们这么多人都弃婴杀人了吧?!”
“就是啊!我们家的孩子,我们自己生出来的!我们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啊!我们怎么处理,关你们什么事啊!”
有人还忙不迭地撇清关系道出事实,“不是!孩子是六嫂自己丢的!关我们啥事啊!为什么把我们都要抓去公安局?谁丢的抓谁啊!”
“关不关你们的事,不是你们说的算!”公安冷哼一声,“如果你们知情,那都是同谋!都是包庇杀人犯!都要带回去审问!”
“你个恶毒的小娼『妇』!”看跟公安说不通,郑母就咬着“罪魁祸首”不放,边被押上警车边指着风知意,用最恶毒下三滥的话骂,“我家丢不丢孩子关你什么事?!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关我的事?”风知意讽刺冷嗤,“那你们当初难产要一尸两命的时候,为什么要请我去帮忙?那个时候怎么不说不关我的事了?那孩子既然是我亲自送到这个世上来的,我就要为她讨个公道!”
“你!”郑母气噎,然后被公安一下子推进了警车里。
就这么眨眼间,郑家全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被押上了警车,然后轰鸣着尾气,扬长而去。
郑家落得一个,人去楼空。
看得众人震惊又怔怔,等回过神来,都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看风知意,随即都畏惧地远离她一些。
就连知青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好像在怀疑,一个弃婴罪,怎么把人家全家人都给送进去了?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风知意无趣地翘了翘嘴角,回头看到等在暮霭深处的孟西洲拿着外套走上前来,给她披上,“回家吧。”
风知意立马眉眼弯弯地气息都柔软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