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叙旧?罢了。
残酷坏境中的引导者,无妄殿的兄弟们无需分辩对错,只管大刀阔斧,毫不手软折磨一个又一个活着时犯下过错的亡魂,不见鸡肠小肚之事,不羁身份之别,他们性子豪爽却又不失格。
高台上,遂扬手洒下一瓢热油,油在空中散开,落到锅里时,便是浩浩荡荡下了一场滚油雨,落到亡魂身上,就像热油泼在表面铺满辣椒花椒的水煮鱼上面,白沫翻腾。
凄凉惨叫此起彼伏,不曾停息。
几位引者蹲在高台后方的甬道里,七嘴八舌问着这个来着无间城内,鬼道尚浅却身负官职的小姑娘。
“丫头……”
“莫叫我丫头。”
“我们和你爹神管是同一百年入的无间,还唤不得你一声丫头了?”
爹?
神管?
同不想探究张宣仪生母一事一样,遂已经不想再掰扯“父亲”一事,就将就将就,当她爹是神管吧。
“……行,叫吧。”
“丫头,听说你把外人带进来攻击咱迷踪山?”
……
要一句话西变味很简单,让它从街传到东市即可。
遂想,要不,下一回我直接叛变,带人攻打无间?
这些大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现下她的处境,若是不解释,而是涎言涎语敷衍了事,只怕又会无故起风,传她不好更甚。
于是,经一番思量后,遂回答实话话:“不是。是外人假扮成亡魂,不小心被我带进了无间。”
“真的?”
“真的。”
“我觉得是假的。城里那些小屁孩都说你是无间最厉害的鬼之一,怎么会连这点障眼法都看不出来?”死了几千年的引者开始质疑遂的实力,简短四字,气得她差点吐血,“莫非是你名不副实?”
觉徒劳,不想解释,遂头也不回说道:“那你便觉得是假的吧。”
要只是简单的障眼法就好了?
可惜不是。
再次泼下一瓢热油,遂放空视线望着对面,那里一片幽暗,就像人生,不知多长,不知能走多远才到尽头。
王一秀的事儿,太诡异了,疑点重重,却因王一秀突然消失,成为不解之谜。
遂喃喃:“随天命更迭的生死簿子都没有异状,若不是迷踪山出事,谁能知道那亡魂有问题?”
“不还有迷魂殿嘛,我听说你领回来的那个亡魂,还没过迷魂殿。”
“都能有法子潜入无间,那迷魂殿,他们自然有准备,不会载在那里。”
“听说,你和小墨镜陈述不一?”
“嗯。”
“你俩不是一同做这差事嘛,怎么会不一样呢。”
谁知道,遂一直以为,是小墨镜疯了。
“丫头,我还听说,你和小墨镜喝了许多迷魂汤后,都亦然没有改口,就奇怪在这里,你们谁都没有说谎,可说的都不一样,只是,光听着,你的更像是在编故事。”
专心往下面泼热油,遂没有回应。
以为她是默认,监视遂服刑的引者继续道:“你可真虎。身居高位,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不见慌。”
慌有个屁用,越慌越是自乱阵脚,让别人有机可乘,更何况……
“我已经被降官职了。”
“降了几级?”
“你们想几级?”
“迷踪山乃是咱无间最机密之地,那里出事,怎么也得降个三级才过得去,更何况神兽还被打伤。”
说来笑人,迷踪山一出事,无间这群引者,比起迷踪山里面的奉着的三样东西,他们显然更关心…..那两头神兽。
弱小,可怜?
不,顶多算丑萌,毕竟,那两头神兽一口能吞下一个人。
“看三级片去吧你们。”
“小姑娘家家怎么说这种话,一点格调都没有。”
俗不可耐?
不堪入耳?
小意思罢了……
遂舀起一瓢热油,形似天女行雨一般浇开,面不改色说道:“我*你们仙人板板。”
……
于是,话题被强拉回之前。
“丫头,老实说,你降了几级?”
“上面结果一下来无间就传开了,你们不知道?”
忽然有点悲伤,蹲在甬道黑暗里的几位引者先后叹气,原因,不过是因为跟不上时代变化。
“唉,老了,我们几个老家伙和你们近两千年入无间的孩子有代沟,聊不起来,有什么消息都是慢一步才知道。”
有些纳闷,遂停了手上的活,回身看甬道里,挨个蹲一排,融入黑暗缩成一团的几位老前辈,“之前那些,你们几位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小墨镜不是来过么……”
第一回服刑,小墨镜待的就是遂如今的岗位,这些,就是他撒油时,百般无赖,说给几位语气沧桑,却没长胡子的老家伙听的。
“这孩子有心,第二回来的时候特意来看望我们,还带了礼品。”
说着,几个老家伙先后从怀中掏出一卷属于现代化的产物,待他们把纸铺开,炫耀似展给遂看时,遂才知道,小墨镜的礼品是什么。
——时代美女团的周边海报。
也是,这厮儿家底被人间警局抄翻,能拿出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现在的女孩子多美好,就算经历苦难,眼睛里也有光亮,亦然追寻希望。”
“以前那些女孩子苦啊,有些生下来就不健全,逢乱世,连饭都吃不饱,衣不蔽体,谈不起美来。”
这几位前辈如此正派,没关注快挤出衣服的酥胸与白嫩大长腿,反而是哲学,开始赞赏生命美好,遂惊异,连连回头看了他们好几眼。
白沙在涅,与之具黑。
在无间这种大环境中,突然出现几个谦谦君子……
遂笃定道:“前辈,我觉得你们脑子不正常。”
无视遂,一位引者欣赏着海报上笑露出白牙,笑容粲然明艳艳的女孩,接着之前同伴的话说,“那会都是人人丑,其实也有美的……不过,美归美,大多都是娇怯含蓄,见不着现在这些孩子身上这种生气。”
阳光朝气,生机勃勃。
一生下来就低人一等,就算是大户人家,落在皇家当夜光,那也受女戒约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父母媒妁之言,便把一生交代出去,生死不由命,全权交由他人做主。
父是天,夫君也是天,只有自己是地
她们被锁住,只知道院里的花一种一种接连开满四季,却不知道山野千万红绿一朝便来。她们知道元宵、乞巧满街花灯是流光溢彩,却不知道傍晚将息,夕阳洒满街,也挺美的。
忘记了动荡念年代以及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遂有点蒙。
无间引者大多都没个正经样,要多疯有多疯,像这几位一般,实在少有。
依旧狐疑,她暗暗猜想这几位是不是在这里闷疯了,没打算深问,遂讷讷回了一句儿:“一级。”
前辈茫然:“什么一级?”
“你们不是问我被降了几级么?”
她降了一级。
愣了一会儿,其中一位郑重道:“丫头,神管绝对是你亲爹!这一点毋庸置疑,绝不会有假!”
横了他几位一眼,遂没好气道:“不要太肯定,假的就是假的,改变不了。”
机械重复舀汤的动作,她双眼空洞洞,思绪散乱整理着事情。
过了一会儿,遂才问,“你们知道小墨镜在那里么?”
几位引者小心谨慎把海报卷成一团纳入怀中。
“你问这个做什么?报复?”
报复他口供和你不一?
“我有这么小气?不过是叙叙旧,罢了。”
叙叙旧?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