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现世（四）他们必将相遇,就是这个宇

想人人到。

第二天, 周澳就到医院。

贺银川大笑着抱住他，朝他后背猛拍两把，又捋起他的袖子，『摸』『摸』他小臂内肘的陈年伤疤, 满意道：“还好, 零部件都全着呢。”

周澳被他『摸』得耳根微温, 冷着一张脸“嗯”一声。

可以用两只手抱住你, 就挺好。

跟着周澳来到医院的，还有李银航, 以及南极星。

月前，所有出现在体育场的玩家都在第一时间被统一保护起来。

当局分别听取“青铜”、“鎏金”、“陨铁”三支到游戏后期的官方队伍的汇报后, 经过一番紧锣密鼓的商讨, 紧急拍板征用当地数家已经停业的宾馆，让玩家好好休息。

在着手梳理整个事件前后果的同时, 他们也玩家们提供基本的通讯服务。

网络还是停留在2g的水平, 暂时未全部开放。

不少玩家都个人生存, 在游戏中主动或被动地害死过人。

今大家一齐死而复生，难免尴尬。

他们需时间来消化这一事实。

而且，李银航的愿望也只保证玩家们的身体健康，护不住他们的心。

不少人出游戏后, 记忆还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刻, 留下不可磨灭的精神创伤。

有的人终于解脱, 欣喜若狂, 反倒又哭又笑，精神崩溃。

最后，即使有些玩家表面正常，也接受期半个月的治疗和观察, 才回家。

这是一项过于繁重的任务。

至少，停顿的社会秩序有继续前进的信心。

卡锈的齿轮，再次咯咯吱吱地运转起来。

街上零零星星地添人烟。

身着耀目橙『色』的清洁工开始打扫街道上的狼藉，竹丝拂在地上，丝拉丝拉，窸窣有声。

街边支起一油条锅。

满锅新油在光下亮得晃眼。

趁着刚出锅的油条还酥脆焦香，一把芝麻撒上去，更添滋味。

有人闻着香味，打开数不开的窗户，玻璃在窗轨上划出细细的响动。

有人认得炸油条的大爷，趴在窗边大喊道：“老苏，多少钱？”

卖油条的苏大爷用围裙擦擦被热气烘到的眼角，扯着嗓子叫：“不钱，都拿去！拿去！”

伴随着嘹亮的呼喝，新的一批油条下锅。

刺啦——

子是过出来的，所以总发出点儿声响。

这也是李银航坐在车上，一路上所看到的。

她比手画脚、满怀欣喜地向南舟讲解着一个城市的苏醒，一定是味蕾醒得最早。

南极星现在还是小鼯鼠的形态，正抱着一支香蕉兴致勃勃地剥皮。

南舟望它一眼：“它怎么样？”

“很好。”

李银航想多讲一些这些天两人相处的心得。

比更好地安抚初到陌生环境的南极星，晓南极星真实身份的人在仔细问过李银航的意见后，安排她和南极星共住一间双人房。

比南极星最近在认真学习读文识字，和她各自占据房间一角，玩语接龙游戏。

比李银航打电话跟死而复生的室友车洁聊天，两人哭一双泪人，南极星手足无措地蹲在她旁边，用手搭在她的膝盖上，弹出一双软软的鼠耳她rua。

是话到嘴边，她竟说不出什么旁的，心中只笼统地有着一种心情。

她不自觉地笑：“……就是，很好。”

南极星舌头很尖，爱吃，也会吃，单是每送来的盒饭，吃得多，他也一一分解出调料和火候，显是个颠勺的好胚子。

他现在也在一心一意地啃香蕉，专心致志地享受着美食。

明明是那样强悍勇猛的生物，却甘愿困于这一碟满盛的人间烟火。

正此，李银航很想教他懂得更多，懂得这界美好，光阴动人。

江舫靠在软枕上。

他的头发有些，斜斜搭着肩膀，结一个漂亮的辫子：“银航，你今后怎么打算？”

李银航耸耸肩，坦一笑。

她道，他们的未来注定不会普通平凡。

在网络正式恢复后，恐怕大半个界都会道他们的名姓。

她或许会改个名字，独自转遁他乡。

或许，她会被邀请留在一个特殊的地方工作，和一两个非人类做邻居，偶尔一起穿着拖鞋，开着用工资新买的四座轿车，去小吃一条街买炒牛河和泡泡馄饨吃。

子叠着子，怎么样都过起来的。

见李银航垂目沉思，周澳在旁简单道：“一切看你。”

他今带李银航来，就是想让他们见一面，也让李银航对她的未来拿个主意。

李银航和南舟、江舫、南极星是不同的。

她是正儿八经的人类，思想健康，人良善，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抽身离去。

李银航做事情，常常是行一步，看三步。

见不到江舫和南舟的这些天，她一直在想这件事。

于是，面对着周澳和贺银川，她很快出她的答案。

她回过头去，务实道：“留下的话，包分配吗？”

贺银川笑：“当，会找一个适合你的岗位的。”

李银航：“分房吗？”

她一指江舫：“就住在他们隔壁，吗？”

……

三月光景，一闪即逝。

南舟参加过几场体和心理测试。

他自己不晓得结果，可看贺银川的神气，就道结果不坏。

南舟偶尔会从医院的图书馆里借来几本书睡一睡，高兴的时候便用眼睛读一读。

渐渐地，他道这界的许多故事，几多复杂，也几多绚烂。

江舫的身体康复得很快，很快到可以握着手杖和南舟一起去看院中红叶的程度。

秘密医院自带的小院内，植满枫树，泼洒一界的红。

一簇簇殷红的火焰在他们头顶燃烧。

一点火星飘飘『荡』『荡』地到南舟头上。

他动手取下枫叶，对着太阳照望。

叶脉异常清晰，一条一缕血脉都延展着流向天际。

南舟心头微动：“以后，我们一起种一棵树吧。”

那棵需一年才熟的苹果树，到底还是没在他们的仓库中出来。

南舟想他们来在一起的地方，也有枝繁叶茂的苹果树。

江舫同样心念一动，捉住南舟的手。

“算一算，子快到。”江舫说，“我们去有一万亩苹果林的地方，去摘很多很多苹果，好么？”

听过他们的求，贺银川面上难得有点犹豫。

江舫笑说：“问一下你上面的人吧。他从一个监牢里出来，不该困进另一个监牢里。再说，我们不出国。九百多万平方公里，够我们瞧的。”

贺银川点点头：“好，我去请示一下。”

请示的结果很快就下来。

同时，他们拿到一辆原本就记在江舫名下的房车钥匙，和一套完备的野营设备。

当，也附赠一套中控的gps系统。

贺银川也爽快，在交车时，大方地告他们车中定位系统的存在。

江舫和南舟都没有意见。

他们也理应别人一些安心。

一切准备停当后，江舫载着南舟，从一条单独的通道，缓缓驶出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医院。

南舟趴在窗边，看向外面一格格向后移动的远大界，出神。

还未出城时，忽间，他坐直身体，咦一声。

江舫忙着看路，路上的车辆已经多起来，他无暇分神：“……怎么？”

“看到一个认识的人。”南舟出一个奇怪的答案，“我不认识他。”

江舫确认过前方路况后，好奇地侧身去看南舟所说的那个熟悉的陌生人。

可惜，他们已失之交臂。

虞退思身玉立，站在天光下，手里端着一杯香酽的咖啡，站在某个大学的门，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面朝着学校的荣誉公示栏，一个个看过去。

直到他的肩膀被人轻快地搭一下。

虞退思回过头去，身侧却没人。

他再回头时，便有一个陈夙夜言笑晏晏地背手站在他面前：“看什么呢？”

这里是陈夙夜的母校。

他在《万有引》事件中的失踪，大大牵动他已经退休的导师的心。

老人家无神论一辈子，这个得意门生，特地去求一趟观音菩萨。

于情于理，陈夙夜都来看看老人家。

虞退思拿热咖啡去贴他的面颊：“没什么。”

他还是着意往看一眼，仿佛有什么在意的事情。

陈夙夜肯定道：“你有心事。”

“也不是什么心事……”

虞退思在荣誉栏的某处比划一下：“我记得……有人在几年前，得过一个市级篮球赛联赛冠军，是不是？”

说完这话，虞律师自己也觉得这话没有逻辑，轻轻一哂。

陈夙夜一挑眉：“是暗示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学打篮球的意思吗？”

虞退思微扬扬嘴角，摆摆手，目光却还留在原本该挂有冠军奖牌的地方。

那里空空『荡』『荡』，好像理应没有任东西存在。

……

江舫和南舟的目的地，是一个叫做阿克苏的地方。

没过两天，他们驶入天与沙的交界点。

江舫很重享受，原本的房车就一切按照最舒适昂贵的规格来，行驶在路上，好像是两只小蜗牛开着他们的家在路上自由驰骋。

夜间，二人在一处天且无名的沙海清泉旁休憩。

江舫手把手教南舟烧烤。

可惜任食物经南舟的手，都有化神奇腐朽的。

江舫只是去取个蜜汁的工夫，一对鸡翅就比翼双飞，变一对乌鸦翅膀，得齐齐整整。

南舟的烧烤钎子被抢。

他盘腿坐在一旁，拿出自己的素描本，用他那自一格的画锋，在纸间涂涂抹抹。

一切都变慢。

野风吹皱泉水的声音。

江舫翻动烤物的动作。

落下滑的速度。

最后，一捻细细的弯月升入半空，照在人眼中，眼睛都是清凉的。

饭罢，恰好起风，时间赶得刚刚好。

沙粒扑扑打在房车外壁上，像是下起一场滔滔的大雪。

两人躺在柔软的房车床铺上，穿着同款的短裤，裹着同一条被子，打着一盏小灯，漫无边际地聊着他们的奇思妙想。

他们有许许多多话可讲。

比，今天他们在构思一件奇妙的事。

起是南舟想到在最后一个副本里，滞留在车站的小明。

他小声问：“舫哥，果时间倒流，倒流到你想回去的那个点，你会做什么？”

江舫也小声答：“我去找你的作者，『逼』着他你写一个来到我身边的结尾。”

南舟很是赞：“嗯，等我出来，就去敲你家的门。”

江舫逗他：“我家住在公寓，不住独栋。”

南舟：“我去爬窗户。”

江舫：“我家的窗户很高的。”

南舟：“我很会爬高。”

江舫『摸』『摸』这只自豪自己会爬高的猫猫的头发，用耳语的腔调继续和他说着平凡的情话：“乌克兰不大也不小，光是基辅，窗户总共也有几万扇吧。”

南舟：“那我就一扇一扇慢慢地开。”

“不嫌麻烦？”

“找到你，不麻烦。”南舟说，“你也可以在窗下种一棵苹果树，我指路。”

“找到我之后怎么办？”

“嗯……”

良久的沉默后。

“就像现在这样。”南舟说，“和你躺在同一个被窝里，告诉你，我来。我们在一起，七十岁、八十岁也年轻。”

被子间，两双腿『裸』·『露』的皮肤触未触，离未离，都被不远处透来的热度烫到皮肤。

“……是啊。是这样的。”

江舫的声音变得沉郁而温柔。

他侧过身来，压倒在南舟身上，亲吻他的侧颈。

在他们生活的这方宇宙沙盒中，存在着一个固定的定律，那就是万有引。

就像苹果树萌芽。

就像苹果下落。

他们必相遇，就是这个宇宙的终极法则。

在黑暗中，南舟喘息渐渐转急。

微汗的一缕黑发沾在他的额头上。

他困『惑』地紧着声音，低声道：“你在……做什么？你对我做什么？”

江舫笑着在他耳边念诗：“‘做春天在苹果树身上做的事。’”

江舫还动作，忽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抬起头来，对于虚空中的某处粲一笑：“还看吗？”

那边负责观察他们动向的，早就红着脸关掉一切图像接收装置。

江舫转过脸，转向屏幕，活泼地一眨眼：“还有不道是不是活在哪个界的你们，也不许看。”

界啪咻一声，归于黑暗。

唯余满目山河，繁星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