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矶还记得师父带他第一次出远门的日子，不为别的，似乎就是为了带着刚刚化作人形的他见见世面，带着他就跨越大海，横穿了数个陆地。这是穿越前他都不曾见过的壮丽世界，然而当他在不知道哪条河水旁看到了红红的，短短的，挥舞着大钳子的可爱小生物时，就瞬间把对世界壮丽的感慨丢到了老家宇宙中。

小龙虾！！

我爱你！！

成为石头后他压根吃不了东西，成人之后直接修仙，仙人说实话饿一饿也无所谓，而且就算吃，这里的东西真的是难吃的让他怀疑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如今看到这种美味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当场就抓着通天教主的袖子哭着也要带这些小可爱回去。

通天教主怕不是以为自己想要养宠物，也不阻拦，甚至还亲自帮石矶送了回去。以这件事为契机，石矶顿时唤醒了藏在心里的某种强烈渴望，尝试去种种子是那一年，种出些豆芽苗也是那一年，好好吃了一顿盐加油炒豆芽苗，同样是那一年。

那小龙虾自然也被他宛如照顾什么名贵宝物一样精心保护着，用了仙『露』仙丹喂大的小龙虾，那红红的壳都要变成宝石一样透明又美丽的颜『色』了。就这样持续了蛮长的一段时间，直到石矶种出了辣椒，搞出了香料，馋虫再也无法忍耐，从水缸里捞出了二十几只，一顿清洗后直接爆炒上了。

还送了通天教主很多。

那会通天教主不接，石矶还一个劲的推荐，说什么这是难得一见的美味，虽然壳多肉少，但吃了肉去嗦壳上的油香和虾汁也是乐趣之一。

师父后来吃了很多，应该是很喜欢吧。行，今天再送些去！

一顿小龙虾还不够，石矶干脆做了一套海鲜宴，那螃蟹，大虾，都清蒸了出来，海里的东西根本不需要蘸料，肉汁中自然带着一点海水的咸，直接吃就足够美味。还有其他的，他做了烤鱼，烤鱿鱼，还有蛤蜊生蚝，海里的东西实在是多的让人眼花缭『乱』，要不是石矶自己入海就容易沉底，根本浮不起来，早就三天一趟的搬海去了。

只是这些做出来，味道自然要比平常的浓郁，就连碧云和彩云都觉得有点不好了——为何闻了这气味就有种晕晕乎乎，不知今夕是何年，甚至喘大气的症状呢？莫不是有毒吧！？

碧云彩云都如此了，更别提杨戬和哮天犬，好歹还记着那一两分从仙山上走下来的矜持，不然早就扑在灶台前，就等着出锅时第一个品尝！

今天这海鲜宴别看数量多，实际上做出来可方便，向螃蟹大虾这类的，只要刷洗干净后丢锅里蒸熟即可，其余需要烤需要炒的，除了小龙虾用料颇多外，其余的用料都差不多，吃的是个口感的不同与滋味的差别。

只是这光又肉没有菜也不成，一桌子鱼啊虾啊的完工了后，又切了个黄瓜丝，不必加调料，就是为了解腻才端在桌子上的。

哮天犬也被特别对待，虾和螃蟹都是石矶亲手剥出了肉来，烤鱼和章鱼两样只给了一丁点尝鲜，却又给他加了一道鱼肉丸子。

这一顿，吃的是沉默和手疼以及唇齿留香。

除了哮天犬，他只有唇齿留香。

饭后，石矶又带着做好的小龙虾和烤鱼去了碧游宫，本来还想把烤鱿鱼也带上，结果却是全部下了肚子，一丁点都没留下，包括他的存货。

“师父！你看看我又给你带什么来了！”

通天圣人一瞧见那红彤彤的虾就觉得无语，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以为小徒弟喜欢养这种小东西，之后也的确如此，每日精心伺候，像对待宝贝一样的对待它们，仙『露』仙丹他自己没吃，全用来喂那一缸子的虾了，说是害怕那群虾就这样死掉。小徒弟说这话的时候，通天圣人朝缸子里一瞅，哪里有要死的样子？这生龙活虎的，怕是还能再活个百年。

但不过些仙『露』仙丹，他通天圣人又不是供不起一个小徒弟的小小爱好。

直到有一天，小徒弟把那些宝贝的不行的虾给爆炒吃了一大半，还给他送了许多。

通天圣人：“……”

那大概是截教教主自打出生以来头一次被这种猛如虎的『操』作懵到无语的时候吧。

但别说，好吃是真好吃。

“又是那被你叫小龙虾的？”

通天圣人也不客气，拿了盘子直接上手，掐头去壳，那一口虾肉送入后又跑去吸虾脑袋里的虾黄。吃完了两三只，才道：“龙族要是听见了，怕不是要被你气死。”

“龙族哪能那么小气，况且这个世界上叫龙的不是多了去了吗，也不差我这么一个了啊。”石矶辩解，又起身：“我再去拿些小龙虾。”

“你自己的东西，干脆搬到你自己的山上去。上回不是说已经做了河道，可以养鱼了吧。”

石矶倒是想这样做，甚至还想大规模养殖，然而不行。他对师父道：“小龙虾生存能力强，我若是在河里养了它们，我那河水池塘里怕是要『乱』。而且……本就不属于我们这边的物种，我们自个吃了也就罢了，还是不要落在外头去，影响了旁的牲畜鱼虾，也实在不是一桩好事。”

小徒弟竟然能想这么远？通天教主眉头一扬，不过这也是和吃的相关，遇上这可以祭五脏庙的事，他这小徒弟想的永远都比旁人多那么十来百步。

这脑子要是用到别的地方，早就修成正果了。如今却是靠着功德金光的功劳，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争气还是扶不上墙。

捧着手里的小龙虾，通天教主脸不红心不跳的腹诽石矶不务正业。

小龙虾一直养在碧游宫内，本该是繁殖力强的生物，结果生的孩子越来越少，石矶朝着缸子里一看，自打他上次拿走一波后，数量就再也没有增加了。

从缸里捞出，却是瞬间将死不死的状态，石矶叹了一口气，罢了，缘分没了，这美味也快到头了。

随后又想，没关系呀，再活个四五千年，照样能吃到更加美味的小龙虾！

嗯，为了小龙虾和我现在不可能吃到的好吃的，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把死去的小龙虾放入八卦云光帕，石矶检查了鱼缸的里里外外，又一把火放出来，烧干了水，这才转身离开碧游宫。

又是两天过去。

今天那骨头已经晒好，石矶捏在手里，单用手劲就给磨碎成粉，先撒了一大部分到稻田里去，又撒了些到普通的田里去，下午的时候石矶就跑去播种子，今年就不求丰收，单只求着来年播种时能轻松一点吧。

杨戬在这其中也帮了他不少忙，可石矶也不好一直使唤他，毕竟不是自个的徒弟，万一回头玉鼎真人一问，知道他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每天都给自己干挖土取水翻土甚至还有打扫鸡棚的活，他可不觉得玉鼎真人能有多开心。况且现在也就剩下这播种的事了，这事还是他一个人来吧，倒不是怕旁人偷拿种子去，而是担心这种子脾气那么大，用了法力就死也不出芽，要是被别人种上也不出芽，那他就白瞎了这一批种子。

稻苗是他提前育好的小苗，一簇簇的塞到已经好了的稻田里去。一次次弯腰又直起，动作简单，但枯燥又乏味，就这动作要重复个千百次才算好。

还有着不稳固的山，石矶一度因为没有想到要怎么去处理而搁置稻田，后来一拍脑门，真是干活干傻了脑子，他干嘛非得追求用凡人的法子去固定山啊，那种子或许会因为用了法力而不出芽，但一座山的稳固与否和它有个啥关系啊。碧游宫附近的仙山上他们不也长得好好的！

就直接用仙术固定住了，五百年内要是还掉下一块石头来，他就自请闭关一百年，辟谷百年！！

很是恶毒的誓言了。

只是这附近终究是雨少日头多，也不能光靠别的山别的湖泊接济，最好还是能彻底改了水土才是上上策，种树势在必行，农田多不得，蓄水也得想想法子，要用地下水打口井吗？石矶觉得这法子不靠谱，这山干成这样，想要找到底下水源，非得把山给挖穿了不可。

目前还是只能靠雨了啊。

“师父。”碧云进门来报：“有十二人上山来了。”

“什么人？”

“应是凡人，是否要我与彩云驱他们出去？”

这山哪里会有人上来？石矶眉头一皱，便是连只苍蝇都见不着，抢劫也抢不到这种地方啊，怕只怕来者不是人。若真是如此，彩云碧云哪里应付得来。

“喊上彩云，随我一道去看。”

师徒三人踩上云头，望着下面，不是修士。石矶松了一口气，却又因为这十二人中老的老，小的小，互相搀扶，衣衫褴褛，看样子却不是因为什么好奇或者□□至此才爬上山来的。

他悄声在碧云耳旁吩咐了几句，碧云点头，落下云彩去，喝住这几人：“尔等是何人？此处乃截教门下弟子修行之所，若无事，速速离去！”

十二个人顿时不敢动弹了，面『露』苦『色』，互相看看，一年长者站出来，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双粗糙的的双手黝黑，指甲短缺，只留下小小的一截。那长者哭诉道：“仙人赎罪，我等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此山的，求仙人发发慈悲，救我们一救，让我们过了这山罢，我们绝不在此处停留，不会打扰仙人清修的！”

碧云眉头一皱：“尔等有何苦楚？一一道来，若发现半句有假，定不轻饶！”

“不敢，不敢！”

那老者连忙把他们的来历说了，说是此路向南百里，有一村子突发瘟疫，病发的都死在村里，他们几个恰好皆有事外出，有的是去邻村拜访，有的是去采『药』打猎晚归，而他们回来时，村子却已经没有活人了。他们不敢停留，连夜奔走逃出，不知往哪里去，只好顺着天子脚下都城处走去，看能不能找到一容身之处。

“我等倒也路过不少村子，只是听我等村子因疫病而灭，俱是给些饭食罢了，不准我等进入。若要去朝歌，定要翻过此山才行，求仙人行行好，放我们过吧！”

石矶心生恻隐，却还是不曾『露』面，而是差彩云骑上青鸾，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去看，看是不是有个村子因疫情而亡。碧云还在下头，又问过他们姓名年龄，中间可有患病的人后，才回到石矶身旁。

“师父，我观他们说的应该并非谎话。”

他望向师父：“是否要放他们过去？”

“等彩云回来。”他『摸』『摸』碧云的头：“也看看这些人会怎么做。”

而直到彩云回来的这一刻钟，这些人也只是呆在原地，他们身上粮食很少，石矶看着，只有点点粗面做成的硬饼一块，还被他们小心翼翼的喂给了年级最小的和最大的。

彩云回来，也证实他们所说并非是谎言，“确有一村落只剩白骨，旁的村子皆说是发了疫情，一夜间死去的。”

这回石矶就带着碧云彩云落下云来。

“上仙！”

那长者面『色』一喜，“可允我等过山啊？”

“不必。”石矶心里叹一口气，说道：“你们闭上眼睛，我送你们前去朝歌。”

这下，这十二个人脸上皆欣喜了起来，大的带着小的，搀扶这老的，一块扑过来跪在地上；“仙人慈悲！”

石矶避开这一跪，抬手一阵风扶起人，只是温和的说道：“闭上眼吧，待到无风吹时睁开即可。”这些人闭上眼后，抓了一把土撒向空中，用土遁送他们走了。

那些人在土中不见，石矶却没法子放下一颗沉重的心来，他能管得了这一次，却不可能次次都管，若是此次他恰好不在，碧云与彩云又被他带着出去，山上那『迷』踪阵就能让这些凡人累死在里头。石矶在云头上听他们说要去朝歌非翻过这座山不可时，也朝着四周看去，发现的确如此，这山虽然贫瘠，却也宽广，山下无路，皆是碎石，碎石上又有大石挡路，白骨颇多，寻常人也不敢走也走不过去。

石矶望着这山，而翻过去后，却又是一片开朗，渐渐能见绿『色』，心情又难过两分。

显然是因为这里虽然少雨，可植被还算茂盛，却为何偏偏只有和山贫瘠成这副模样？难道，连山也有所谓的命格一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