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元始，我知你的想法，可你难道不知，这世间，唯有天算你，却容不下你去算天。”老子叹息着道，“你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吗？”

元始天尊抬起头来，老子面『露』慈悲，却又透着哀伤，圣人不为外物而动，能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这比他还要淡然三分的兄长做出这样的神情来呢？元始天尊掐指一算，片刻后，竟然是连手指都微微的颤抖起来了。

他兄长老子说的不错。

他这只是多此一举，功德金光早已落下，玉鼎迟了一步，又偏偏，叫石矶对玉鼎生出不满。放下掐算的手指，元始天尊浑身都开始微颤。老子见此，也是于心不忍，上前扶起他坐回玉虚宫主位。对他道：“我知你难受，可就是因为难受，才要开始弥补。”

“……要如何做，兄长，你且告诉我，要如何做啊……”

这几乎不是他记忆中的元始天尊了，老子心想。自从知道通天有一劫难后，他与元始是想尽了办法，用完了招数，却都只是无功而返，如今已是几乎不知该如何的手，一道新的生机竟然骤然而起，也不怪元始他焦躁，就连自己不也是那般着急的为他的山定了名字吗。

“什么都别做。”老子收起扁拐，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劫数已定，非外人不可破，只能求通天晓其中之理，为自己夺得一线生机。但如今生机已现，通天亦是圣人，怎会就此而逆来顺受？你我且自闭宫门，不叫外人去扰石矶。”说过，老子又是一笑，十分之惨：“况且，除此之外，我们也什么也做不了。”

元始天尊已经不敢相信自己，按照老子吩咐，差遣了童儿去向十二金仙颁布法旨，叫他们无事不得招惹无名山与山上道人，又告诉他们，若有人不听法旨，使得那道人蒙受半点伤害，俱是撵出师门了事。

就连玉鼎那里，他也没有忘记。

玉鼎真人还只在山上待了一晚上，蹭了三顿饭，刚刚明白为何杨戬回玉泉山后日夜叹息，就有师门童儿传言，要他即可离开无名山，没有元始天尊法旨，十二金仙皆不能上山。听上去像是师父恼了这山和住在山上的石矶，不等玉鼎真人紧张，又听到法旨说，但凡使石矶受半点灾害，皆要撵出师门去。这才放下心，赶忙叫上杨戬，对石矶道：“吾师元始天尊有法旨，不得留此，与道友暂别了。

石矶浑身上下一松，精神头十足，毫不犹豫的挥手说了再见。

这个轻松劲来得如此奇怪，但又如此舒爽，就像是弯着腰干了一天活后直起腰背，又或者像是站了一天终于回家后瘫倒在沙发上一样，简直不可思议。

开心过后，石矶就开始愁闷了：这玉鼎真人在这里住了半天，他都觉得像是压了一座大山。那若是有一天太乙真人来了，还不得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要不还是请他回来再住上几天，他也习惯习惯……可是对方都被师门法旨喊走了，短时间怕是没这个希望了。

在这一天半的时间里，杨戬没挖出个新的田地来，石矶实在是觉得没有必要，况且这附近的地他心中都已经大致规划好了用途，哪里种树哪里种花哪里再挖个池塘栽种莲花以后吃藕早就被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若是突然加上个东西，就要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思来想去，他带着杨戬一块去把梯田好好的休整了一番，把梯田之间的坡度放缓，又加了围栏，在梯田底下也挖了个空着的池塘。这样一来，就不怕那鲤鱼一跃，直接从梯田里飞出去，摔倒山下成了稀巴烂了。

一边修，石矶也在感慨，这梯田还是太陡，要是平缓一些，都用不着修那些个围栏和池塘。

玉鼎真人走后，石矶猛然觉得这时间就快了起来。虽然自古就有山中修行无岁月，但石矶绝对不是这其中的一员，毕竟他种的东西，天天都要伺候，定时还要施肥驱虫，时候到了也要收获。

石矶看着那鸡鸭一天天长大，两只成年的已经能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过来吃饭，这也算是认了家门，石矶就把两只放到了梯田中。这两只莫约有一段时间没遇到水了，下来水后就来了精神，从稻田的一头跑到西头，又发现了个小池塘，更是兴奋，傍晚才归了鸭棚里。

鸭子齐活了，石矶兴奋中，直接跑了一趟外地三两天，过了些日子后，才小心翼翼的捧着十来条鱼回来了。

这些鱼已经不小，石矶也分不出公母，总之带着些回来，运气应该不会差到只有公的或者只有母的吧。这些看外形都是鲤鱼，石矶把鱼丢进梯田后也不过是每日一查看，不怎么仔细，也就没发现，这梯田里渐渐有了虫子让鸭吃了个饱。偶尔石矶不在时，也会有一两只雀鸟落在田间上头，啄食叶片上的小虫。

这山，渐渐的有了生息。

而位于山中那一块奇妙的玉石，在石矶不知道的情况下，也缓缓的成了人形。

石矶不知这些，此时他还觉得，这山难活过来。

过了春季，盛夏已经足足一月有余，可本该多雨的春夏二季，此时竟然连一滴雨水都看不见。每日阳光灿烂，两个湖水水位都已经下降，浅薄一点的溪流河水更是干枯了许多。石矶本想着，等到雨一落下，就即可栽培树苗，但如今……

哭，他那田能不能活都不一定了。

“碧云，为师要去一趟东海。”石矶眉头紧锁：“这雨就是落不到我们这里实在奇怪，不能总是靠着取水的法子。”

碧云很是懂事，当下说道：“师父放心，徒儿定不会懈怠修炼，也会照顾好家里的鸡鸭和农田。况且徒儿手艺虽然比不上彩云，但弄饱自己是没问题的。”

石矶才不放心！碧云虽然也馋嘴，但那也是在有人给他做的前提下，若是没有人给他做饭，他再馋都不会动一下锅铲！可比起彩云，碧云较机敏，武艺也略比彩云高出一些，石矶是不担心他会出事的。若是带上两个……可他一去不知多久，回来时要是鸡鸭菜田皆死，那也不行啊！

过了夏季就是冬天，夏季是这个德行，还不知道冬天是怎么个样子呢。

“师父不在，便紧闭家门，谁来也不用开！若是有人找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来东海找我，知道吗？我把青鸾留在家中，万一真的遇到了什么恶人，青鸾飞得也比你快。”

石矶直到出门前还在念叨这件事，碧云一一记下，又劝说好久，他师父才忧心忡忡的离开了。碧云心道：还好他和彩云说过，要他在路上多哄师父开心，或者提起点别的事情，别总让着师父念叨着家里。

出了家门，因没带青鸾，石矶架云从天上飞过，落至东海，从八卦云光帕中拿出两粒碧水丹，交给彩云吃了其中一粒，又让他拿了一粒以防万一。他自己掐了个避水诀，便入水中去了。

龙宫不难找，入海后先是一片黑暗，渐渐又又光华四散，石矶知道，那里就是龙族居住之地，也称水晶宫的地方了。宫门口有虾兵蟹将把手，见了生人，将武器竖起，问道：“是何人，敢擅闯龙宫？！”

石矶道：“吾乃通天教主门下石矶，因所修行之山春夏不见一滴雨水，已是寸草不生，而两侧山峦却青峰绵延，若有雨水，也会避开我那山，实在不解，特此来拜会龙王，望乞通报一声。”

他们或许不知石矶是谁，却知道通天教主是何等人物。虽通天教主门下徒弟徒孙众多，大多却也只能自称是截教门下，而能自称通天教主门下的，也不过寥寥数位。虾兵蟹将留守一个在门口，另外一个则化作原形，飞速的进入了水晶宫内，却不巧，石矶前脚刚来，后脚东海龙王敖光就因事务上了天庭。

水晶宫内唯留三太子敖丙一人可主事的，虾兵只能将此事报与了敖丙所知。

“三太子，门外又通天圣人门下道人求见。”

三太子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来，道：“我龙宫与截教门人一直互不相干，今日他来此是为了何事？”

虾兵把石矶那话一字不落的说出，三太子暗自思索，的确，他龙族掌管雨水，他也是兴云步雨滋生万物正神，若要问雨水之事，确实该找来龙宫。且听虾兵所言，那道人也并不像是蛮横不讲理的，此时还等在宫门外。他忙说道：“请他进来。”

虾兵回去道：“不巧，我家龙王因有公务在身往天宫去了，但我家三太子也是正神，掌兴云布雨之责，道人所问之事，也归我家三太子管，请道人与我家三太子一叙。”

“烦请带路。”

水晶宫烨烨生辉，处处镶嵌宝物，门内门外修得是奢华极致，却又井然有序，略走过两三个弯道，就见一龙族青年战立在那，见了他就上来问道：“可是通天圣人门下高徒？”

“见过三太子，吾名石矶，实在称不上一声高徒，不过侥幸得师父教诲罢了。”石矶道，又转头与三太子说：“这是我徒儿彩云，彩云，还不过来见过龙三太子！”

“彩云拜见三太子，失礼之处，有望海涵！”

“好个俊俏的小娃娃！”龙三太子眼神一亮，张口就夸，彩云向来都是听他师父夸自己，旁人哪里有这么直白的说过，红了一张脸，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石矶自豪中，只是很客气道：“哪里哪里，当不起三太子夸奖。”

几番客套下来，石矶就进了主殿，入座后与三太子说了无名山的地界，三太子一听就知道是哪里了，那山原本也没有名字，是座死山，侥幸生了块有灵智的玉石，那玉石一身万年修为，不忍见生养自己的大山死去，将修为反哺回去。他恰好管的就是那地方，于心不忍也去求了玉帝，玉帝也允他自己管理那山。那些年他是水也浇透了，风也吹了，可——就是不管用。

“……我不知此话该不该说。”三太子愁眉苦脸道：“那山是活不成的，前些年还有些野兽在此勉强果腹，去年我到那里一看，那野兽也只剩下白骨了。”

话说着就打开了，他把这些年自己到那下雨甚至下仙『露』的事情都说了，还有那玉石一身修为都散尽了的事情也丝毫不留的告诉了石矶：“我也是看着那山衰败下去的，若有一丝希望，哪里能放弃，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