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出宫

木瑾瑶似乎提前吩咐过了，她们的马车一直不远不近的坠在送林美人棺椁入皇陵的宫人后面，恰好足够木璟欣透过半掀起的车帘看到前面林美人的棺椁。还有两个卫尉骑着马，目不斜视地跟在马车旁边，阻隔了百姓探向马车内的目光，十分妥帖。

原本便有些沉默的马车现在只能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了。木璟欣的沉默是因为林美人，木瑾瑶的沉默则是在回想昨日木璟欣对她描述的避风楼里发生的事情。

很显然，达到预期的结果并不完全是因为她之前做的局。她的香囊的确让九皇子对陶婕妤产生了熟悉的反应，但最关键的一环应该是那个不断动作的奶娘。

本来她做了这个局后已经准备好要应付王芷溯或是陶婕妤的怀疑和试探了，但依目前的情况来说，那个指使奶娘的人或许会吸引她们的全部注意力，也算是帮了她的忙。

宫中送葬的路线选的偏僻，又有两队卫尉护送，一路上甚是安静，以至于木瑾瑶的思绪飘了很久，都没有意识到她们什么时候出了城。

“六公主，快到皇陵了，还跟吗？”其中一个卫尉队长驱马靠近木瑾瑶的马车问道。

木瑾瑶缓了下神才意识到卫尉队长在说什么，忙道：“跟上。”

得了话，卫尉队长一个字都没多问，一夹马腹便赶去队伍头部布置木瑾瑶的命令。

“六姐姐……”能有这一路相伴木璟欣的心中已经非常知足，她知道皇陵有单独的一群侍卫把守，只有拿着令牌才能进入，因此从没敢奢望能看着林美人入皇陵。

“没事，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木瑾瑶拍拍木璟欣的手安慰道。

她毕竟还顶着皇上最宠爱公主的名号，带着九皇子的姐姐最后送一送他们的生母，这点面子想必前面的太监首领还是会给的，不然这一路就不会一直默许她们跟着了。

果不其然，并没有人为难他们。不过皇陵范围内禁止骑马，为了少点麻烦，木瑾瑶同木璟欣下了马车，只带了一队卫尉步行进入皇陵范围。

前面送葬的队伍已经走到了位置，似乎正在等待她们。

林美人要入的是妃陵，巨大的石门被两根粗壮的木桩顶着，露出黑黝黝的入口，远处看好像一个巨大的兽口，正在等待着吞噬这些宫墙内女子们的芳魂。

“去吧。”木瑾瑶没有陪木璟欣到棺椁跟前，前面队伍的宫人也在首领太监的吩咐下退出了一段距离。

此刻，只有木璟欣一步一步的向林美人的棺椁靠近着。

“母亲，我……”木璟欣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完全嘶哑，混合着颤抖与间隔着的失声。“我已经住进扶羽宫了，姝夫人和六姐姐都对我很好。弟弟去陶婕妤那里了，我会常常照顾他。”

木璟欣觉得自己想说很多话，到了棺椁前却只说得出这两句。棺椁在出宫前已经钉好，现在木璟欣想再看看林美人的样子，却也是不能了。

“对不起，母亲，对不起。”木璟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的道歉，她被一腔涩意堵住胸口，开口只说得出这一句话。

木璟欣俯身向棺椁行了三个大礼，随后小小的身子伏在地上无声的流泪。

行大礼这件事还是她的母亲亲自教她的，可她第一次向母亲行大礼，母亲却看不到了。

“起来吧，璟欣。”木瑾瑶在不远处看着木璟欣的动作，也不免眼中一阵酸涩，但悲切过重会伤身，尤其是木璟欣这样年纪的小孩，若是太过悲切，一场病过去，命都会保不住，因此木瑾瑶上前同竹叶一起将木璟欣搀扶了起来。

素梅上前接替木瑾瑶的位置和竹叶一起将木璟欣扶回马车后，送葬的宫人们也动了起来，没一会儿便将林美人的棺椁送进了墓室。

“六公主。”首领太监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木瑾瑶不远处，旁边的卫尉们将他拦在了十步之外，待木瑾瑶点头才将首领太监放到木瑾瑶身边。

“六公主，”首领太监刚刚被卫尉们举起的兵刃逼得一身冷汗，强撑着笑对木瑾瑶小声说道：“未央宫孙公公托奴才跟您问好。”

木瑾瑶恍然，原来孙进义交代了这个太监，怪不得他如此识趣。

木瑾瑶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此事，首领太监的话带到了也不想多留，连忙告退，似乎刚刚被吓到了似的。

皇陵是在郦城外选了个风水宝地，距离郦城有不短的距离，等木瑾瑶一行人回到郦城时时间已然到了下午。

“草民地权，参见六公主。”刚进郦城不久木瑾瑶的马车外就响起了一个厚重的男声。

“地权叔？”地权是大司空苏定北的贴身侍卫，遥国未立之时曾和苏定北的另一个侍卫地枢一起救过苏定北的命，因此他们俩在苏家备受敬重，同时他们也是苏定北的心腹。

木瑾瑶将车帘掀起一角向外看，只见说话的男人一身短打，四十岁左右，看着孔武有力，忠厚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别这么叫，叫我地权就行，”地权挠挠头说道：“老爷昨个接到宫里的消息，今天一早就让人在宫门口等着了，可那小子说没见到公主，他没成想咱们公主是去城外逛了一圈。怎么样公主，嵇灵山景色好吧？”

木瑾瑶看着地权疯狂使眼色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是挺好的。”

她知道这大概是她的外公发现她带着木璟欣追去皇陵之后替她们想的补救之词。护国寺在嵇灵山上，惠文夫人和端康夫人的忌日会在护国寺举办，她们提前去看看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有乐于奉承的或许还会夸她们纯孝。

而且她的外公敢这样让她说，想必嵇灵山那边也打点过了。总之能避免许多麻烦，木瑾瑶便应了下来。

进了城便不着急了，木瑾瑶的车驾朝大司空府缓缓行进着。地权脚程快，跟在马车旁边也不显吃力，一路上还讲了许多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趣事。

那些上山下河的经历是木瑾瑶两辈子都没经历过的，因此她听得相当入迷。地权甚是健谈，言辞之间亲切又不做作，因而到了大司空府的时候，甚至连木璟欣都在听他的故事了。

“好了，咱到家了。”地权一把将挂在马车下面的脚凳抽出，放在马车旁，姿势熟练的伸出了胳膊，弄得先出来的竹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哈哈没事，你先下来。”地权爽朗一笑。“别害臊，我要是成婚早，孩子恐怕比你都大。”

“那权叔怎么不成婚？”竹叶正搀扶着木璟欣下马车，木瑾瑶便靠在马车窗前继续跟地权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