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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颤抖

杨氏就和沛柔一起将她送出了柏济堂的院门才折返回来。

回来时见四下无人,杨氏就拉了沛柔的手,低声对她道:“今日因为你三姐姐落水,你二叔母的心绪就不太好,你是好孩子,别跟她计较。”

“若是她说话不好听,你也别和她顶牛,总归有你祖母为你做主。”

两世为人,沛柔其实很清楚常氏是个什么样的人,爱慕虚荣又自私狠毒,只有对两个女儿还有一点点的真心。

所以两个女儿也就是她唯一的逆鳞,若有人敢碰,她就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沛柔很感念杨氏的好意,她是一早就想把沛柔打发走独自一人面对常氏的怒火的。

于是就点了点头,“三叔母放心,我明白的。三姐姐出事,二叔母会焦急也很正常,我并不会觉得委屈。”

杨氏就笑了笑,丫鬟为她们掀了帘子,先沛柔一步进了内室。

常氏的内室很华丽,全都是用金银堆填出来的。她倒是不知道常氏还信佛,内室的角落里设了佛龛,供奉的观音像也是翡翠雕成的。

海柔正躺在常氏的红木填漆雕牡丹拔步床上,背后靠着一个漳绒绣金线缠枝花的垫子。也不知道他们方才在说什么,她哭的梨花带雨,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就和上次从宣瑞伯府回来时一样,常氏永远都不会好好地去问自己的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常氏的神色就有些不耐烦,又到底心疼女儿受了苦,就手忙脚乱的安慰她。倒是把房里的丫鬟也支使的团团转。

见到沛柔进来,海柔就像抓住了浮木似的,连着唤了她好几声,还从锦被中朝她伸出了手。

常氏见状也就不情不愿地稍微挪开了些,留了床前的位置给沛柔。

沛柔就走过去握住了海柔的手。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她的手心居然还是冰凉的。“三姐姐,你要跟我说什么?你可是想起来落水之前的事情了?”

海柔跟她向来要好,今日又是跟她一起出门的。海柔醒过来要找她并不奇怪。

海柔也反握了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也许是刚才哭的太久,她有些喘不上气来,“五妹妹……,五妹妹……,有人想害我……”

她的情绪越发激烈起来,反握沛柔的手也越来越紧,有眼泪落下来,砸到沛柔的手背上。

沛柔不敢挣扎,怕挣扎了反而会刺激到海柔,就只好咬着牙死死忍着,“三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要害你?你不是自己落下去的,是有人推了你进去是不是?”

海柔忽然就松开了握着她的手,颤抖着抱住自己的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站在湖边看鱼,忽然就被人大力的推到了湖里。”

“我不会凫水,一下子呛了好几口湖水,我根本看不清把我推下去的究竟是什么人。”

果然是这样,海柔是被人从背后推下去的。又因为太过慌张,根本就没有看清行凶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看见海柔这样,常氏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沛柔,自己坐到床沿,把海柔搂在怀里。

沛柔原本半跪在床边,此时被她一推就失去了平衡,额头正好撞到床边放着的鼓凳上。就听见一声重响,沛柔只觉得有些发晕,伸手去揉时能摸到一个小小的硬块。

沛柔一撞到那鼓凳,杨氏就立即过来把她扶了起来,“沛姐儿,怎么样?头晕不晕,呀,怎么肿了这么大个包?里红,快去把郭大夫请回来。”

沛柔只晕了一会儿就没事了,现下也并不觉得额头很疼,只是觉得撞上了的地方在发热,让她略微有些难受。便对杨氏道:“三叔母,我没事的,并不要紧。”

杨氏还没有说话,就听见常氏冷哼了一声,“少在这里使苦肉计假惺惺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来了。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不跟你们算账了?”

“我的海姐儿落水的时候你倒是不在,她只不过撞了下头你倒是慌成了这样,怎么?松鹤堂里养着的就是高贵些不成?”

沛柔一开始还觉得常氏的恶意只是因为海柔落水,杨氏和她难辞其咎,受她几句嘲讽和讥刺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她说话间又饶上了松鹤堂,不满沛柔受太夫人宠爱,好像今日落水的就该是沛柔;杨氏则一味的巴结松鹤堂,讨太夫人的好,根本没有上心照顾海柔似的。

杨氏便上前一步,把沛柔挡在身后,冷然道:“二嫂这是说哪里的话。海姐儿落了水成了这样,大家都不愿意,也都觉得很心疼。”

“沛姐儿是大哥的女儿,也是我们这些做徐家媳妇的亲侄女。二嫂不仅出手伤人,嘴上还不留情,这是为长不慈。”

“沛姐儿是在松鹤堂养着的,也就是娘在操心她的事,如今顶了这一个肿包回去,还要娘张罗着给沛姐儿看病,这是为媳不孝。既不慈,也不孝,二嫂即便是关心则乱,也该好好反思反思才是。”

杨氏出身书香门第,恐怕还真见不得常氏这样的泼妇做派,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

常氏正要反驳,就见海柔挣扎起来要把常氏往外推,“你只知道怪别人,又不是五妹妹和三叔母推的我,你一味怪她们做什么。我不要你,我不要你……”

常氏就僵在了当场,神色也尴尬起来,渐渐现出了怒色。

杨氏毕竟还是心疼海柔,闻言安抚了她几句,见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便对常氏道:“二嫂想搞清楚为何海姐儿会落水,不如还是先出去的好。”

“海姐儿和沛姐儿要好,恐怕还是更愿意和她说说。终归海姐儿是你的女儿,就算你不信我和沛姐儿,也不必担心她会不跟你说实话。”

常氏就看了一眼怀里的海柔,勉强收敛了怒气,让她重新在漳绒靠垫上躺好,又恨恨的看了一眼杨氏和沛柔,一阵风似的出了内室。

她这样急躁的脾气,也难怪海柔跟她处不来。

见常氏出了门,沛柔就扔坐到了海柔床边去。掏出了自己的手帕去给她擦泪,安静好半天海柔才真正平静了下来。

沛柔便道:“三姐姐看不清推你的人是谁,那你还记得去湖边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是谁把你带到那边去的,路上你可曾遇见什么人?”

海柔低头想了想,便道:“我和你分开以后就从侧门出了院子,正好遇见一个丫鬟,她穿的并不是何家待客的丫鬟那种天水碧的比甲,而是鹅黄色的。”

“我猜她是有别的差事的,也许还是哪家小姐的丫鬟,就跟她说让她去找个何家待客的丫鬟来带我去园子里逛逛。”

“那个丫鬟却说并不碍事,就带着我进了园子。先时还好,后来就越走越偏僻,走到了那个湖边,我不想再往前走,就让她带我回去。”

“她却说她是刚来当差的,不记得回去的路怎么走了,就让我在原地等等,她先去探探路。”

“我觉得有些无聊,就站在湖边看鱼。不一会儿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我正要回头,就被人一把推到了湖里。”

说到这里,海柔用手臂抱住了她弯曲着的腿,脸也埋进了手臂中,整个人缩成一小团,又开始微微的颤抖。

沛柔忙伸出手去抱着她,不让她沉浸到那种恐慌中去。

又等了好一会儿,海柔不再颤抖了,她抬起脸,对沛柔道:“那个人为什么要害我啊,我又没有做什么,我真的不明白。”

“我虽然性子不太好,经常得罪人,可是也没有到该死的地步吧……,五妹妹,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三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也许有的人就是这么丧心病狂。”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海柔此刻心里的痛苦,何尝又不是她的痛苦。

海柔前生出嫁前顺顺利利,无病无灾,只是最后嫁的人家不好,才落了韶华早夭的结局。若不是她和海柔换了比甲,也许今日落水的真的就是她了。

比起天真活泼有口无心的海柔,怎么看都是一出生就碍了好多人的眼,一回府又招了很多人妒忌,和人起过冲突的自己更惹人记恨。

就是今日出府,何家也有不少人把她视作仇人一般。何家姐妹是早和她有过节的,而后她又招惹了祝煦怜,再之后是沛声。

沛声当然不可能,她们和祝煦怜也已经达成了协议。更何况她应该也没有那个胆子,虽然海柔总是说祝煦怜狠毒,上元夜要把她推到河里,可是周边毕竟有不少百姓,那一日祝煦怜应当也只是失手。

那何家姐妹呢?今日是何晴霜的好日子,她们对沛柔的恨应该也还没有到要谋取性命的程度。

何晴霜还是嫁到了康平侯府里做未来的世子夫人,何霓云的婚事也还是很久之后的事情。燕京人健忘,到了何霓云议亲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还记得她儿时的这一场风波。

更何况哪怕前生在香山小院里,她们双方都已经图穷匕见,也没有想要对方死。

何霓云毕竟也很傲气,永远觉得自己能赢过沛柔。今生的她们的命运还没有纠缠到一起,没必要这样早就给其中的一方结局。

或许还是应当从这个可疑的丫鬟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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