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满月

那一日太夫人并没有和沛柔一起用晚膳，她原本还想打听打听姚氏后来怎么样了的，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是后来绾秋回家听她母亲说起后续。

也不知道太夫人和郭氏都说了些什么，那日姚氏足足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

回四房的枫晚堂的时候，要两个小丫鬟架着她，她才能勉强回去。

沐柔见生母去为自己讨公道，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当下就又要闹起来，被四叔父狠狠训斥了一顿才消停。

沛柔由太夫人做主罚了抄一部经书，沐柔也被她父亲训斥了一顿，又被郭氏关了几日禁闭，这件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倒是海柔觉得很不好意思，一有空闲就要来松鹤堂找沛柔玩，反而拖慢了她抄经书的进度。

八月十五中秋，正日子太夫人照例是进宫去朝贺，陪太妃说话的。

柯氏产后体虚，杨氏掌了国公府的中馈，自然就是她陪着太夫人进宫的。

这是她回府之后过的第一个中秋，可太夫人和父亲不在，她不免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有爵之家，每到节日正日的时候好像都特别冷清似的，反而不如平日煊赫热闹。无论是定国公府，还是她后来嫁去的诚毅侯府都是如此。

当然，她在诚毅侯府的时候这样的冷清反而能让她松一口气，毕竟她也从来没有把齐延的家人当作是自己的家人。

中秋之夜，月明星稀，她也只是在西厢房妆镜台旁的窗台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月亮，就早早的上床歇息了。

*

很快就到了九月初四，清柔满月。

柯氏生清柔的时候拖的太久，头几日母女俩就都不是很健康。因此清柔的洗三礼当时就办的很简单。

洗三礼简单了，满月礼就要更盛大的多了。

这是柯氏嫁进国公府之后作为国公夫人诞育的第一个孩子，燕京勋贵也多愿意过来捧场，清柔的满月宴办的很是热闹。

柯氏产后虚弱，几次强打起精神想把国公府的中馈接回手中，却又力有未及，月子里叫了好几次大夫进梅真堂。

她这样逞强反惹了太夫人不喜，发了话让她好生歇息，等坐过了双满月再出来接手中馈。

她心里虽然不愿意，可是婆母在上，自己的身子却是也不太争气，只好苦笑着应了。

因此今日的满月宴就还是由杨氏安排的。

杨氏也是大家大族的出身，为徐家妇也有十多年，自己也有两个孩子，因此对这种宴会很熟稔。

九月是吃蟹的季节，燕京贵族来自五湖四海，倒有一大半都是爱吃蟹的。

因此午膳就开在熙和园东南角一处名叫“延龄客”的轩馆里。

此处种的是各品菊花，九月正是盛放的时候，赏菊吃蟹，又对情又对景。

此处名字寓意也好，柯氏的嫂子柯大太太也是赞不绝口，拉着杨氏的手说笑不停。

今日柯家来的人不少，柯氏的继母也由柯大太太侍奉着过来了。

柯氏的二嫂柯二太太倒是没有过来，她的产期只比柯氏晚了一个月，也已经到了不敢随意出门走动的时候了。

柯明碧自然也跟着母亲和祖母过来做客，倒是难得柯明叙也过来定国公府探望姑母。

因为是很近的姻亲，是柯氏的娘家人，因此倒和她们一道在园子里用膳。

沛柔在席面上遥遥望见了他，只是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反而是其他与他年纪相当的小娘子看见他也在席，望了他一眼就莫名红了脸。

又怕吃蟹的动作不文雅，与他邻近的席面上几乎就没有人动筷，浪费了这些好蟹。

今日是满月宴，娘家人自然是在上座，有太夫人相陪，其他的座次便略随意了些。

沛柔也只是和瑜娘、海柔她们一桌。柯明碧待她还是很客气，曾想在她身边落座，可海柔和瑜娘一左一右架了她，柯明碧也只好放弃，在海柔身边坐了。

海柔毕竟还是小孩，忘性大，加上那件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也渐渐恢复了从前爱笑爱闹的本色。

瑜娘从香山回来不过一个多月，远离祖母许久，这一个月她大多都在家中侍奉祖母，因此和沛柔姐妹居然自五月善堂一别，居然有三个多月未曾见过了。

此时见面，自然也是好一番契阔。

沛柔就假意埋怨她，“万家姐姐真是好生有意思，明知道人家夏日出不了门去香山，你每次有信过来，还都是告诉我香山有多么多么好。”

“不过也只给我写了四五封信罢了，细数香山好处的信纸我数了数却足足有十张。”

“若不是怕败了你的兴致，我早就不愿搭理你了。好不容易回来，又在自己家躲了那许久，今儿总算让我逮到你了，看我一会儿怎么罚你。”

瑜娘此时正拿着蟹八件拆一只蟹，等沛柔的话说完，她也就拆的七七八八了。

闻言就笑道：“早不见你埋怨我，我才刚拆了你们家一只蟹，你就埋怨起我来了。”

她就拿那蟹壳蘸了酱醋，往沛柔嘴边送：“还不是见我的蟹拆的好，想让我帮你拆，直说就是了，何必这样麻烦。”

沛柔却并不吃的，她向来不爱鱼虾蟹这些有些腥气的东西。

就嗔怪道：“好好的和你说话，你倒说我是想你的蟹吃。”

“这螃蟹可都是我三叔母让人从庄子里送上来的，每一只都是仔细挑了的，花了好多功夫。你就是把这蟹给我赔罪，我也只领我三叔母的情罢了。”

瑜娘就把手往回一收，“你既然不吃，我可就不客气了。我家里长辈无人爱吃它，为我一个人这样折腾也太费事些，我家的餐桌上倒还没见过。”

“横竖你要跟我算账，也不能把我吃了，我先享享口福就是。”

她正准备吃那蟹，海柔便道：“五妹妹不爱吃，我却是爱吃的。万姐姐还不快拿来给我。”

“五妹妹不说我还不知道，你给我不过写了两三封信罢了，怎么给五妹妹的却有四五封，这也太欺负人了些。”

瑜娘就笑起来，对着那蟹肉叹道：“唉，今日看来我是无缘吃你了。”

“若有来生，愿你也变作一个刁钻蛮横的小姐，自己要吃蟹不使唤丫头，倒使唤起家里的客人来了。”

在做的都是各府的年轻小娘子们，闻言就都笑起来。

今日康平侯府闵家也有来人，来的是老侯爷庶子的媳妇，闵淳心也跟着过来，就和沛柔坐了一席，正坐在瑜娘身边。

就听她笑道：“万家妹妹真是风趣。”

海柔却不依，故意嘟了嘴道：“怎么五妹妹没说要你的螃蟹，万家姐姐倒是双手奉上，我开了口，万家姐姐倒是先记挂着嘲讽我一通。”

“闵家姐姐瞧着是风趣，可落到我耳朵里，实在是件伤心事耳！”

大家都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也就都发一笑。

瑜娘就站起来，走到海柔身旁，把手里的蟹壳递给她。

“今日是我得罪了你，你别生气，我定然好生服侍你吃蟹的，不过扮个丫头罢了，这又有什么难。”

“将来你要是做了我嫂子，还有的是你吃我的排头的时候呢。”

万长风和海柔倒的确合得来，只是此时提起亲事未免也太早了些。

海柔接过那蟹壳，就红了脸追着瑜娘要打，沛柔正要上前去拦，却听见院门口一阵喧哗。

原来是柯氏由定国公陪伴着，抱着清柔过来给大家问好。

海柔和瑜娘也就不再闹，回到了席面上。海柔就对沛柔道：“五妹妹，你和这个贫嘴的坏丫头换一个位置。她既然说要服侍我吃蟹，怎能不挨着我坐。”

瑜娘就和沛柔对视一眼，让丫环略收拾了桌前的废物，两人换了位置。这样一来，沛柔倒是和闵淳心挨着坐了。

柯氏今日是是加意打扮过的，穿着正红色绣凤穿牡丹的比甲，下面是一条古香缎如意暗纹的裙子。

这块布料还是中秋时太妃赏下来的，也是这半个月针线房紧赶慢赶才赶出来的。

倒没有梳牡丹头，只是梳了抛家髻，中间簪了百蝶穿花的赤金分心，正中间的红宝石足有鸽子蛋大，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她怀里的清柔用大红织锦百子千孙襁褓包裹着。此时难得睡得很香甜，没有被延龄客里众人的喧哗声吵到，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柯氏把她抱过来给她们这边时，沛柔看着清柔白嫩柔软的小脸，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也不知道她今生能不能有这样的福气，能抱这样的一个小婴儿在手里，伴着她一日日长大。

瑜娘就站起来，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金锁。笑着对柯氏道：“恭喜徐伯母喜得千金，小妹妹生的如此可爱，将来也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我祖母身子不好不能亲来，特意命我带了这个金锁过来。这是我祖母专门请感慈寺的净慧大师开过光的，能保佑小妹妹身体健康，无病无灾。”

万将军和父亲私交甚好，江老夫人向来慈爱，知道父亲又添一女，想必也很高兴。

柯氏就笑着命身边的齐嬷嬷恭敬的接过这金锁，“多谢万家伯母好意了，待我身子好些了，定然带着清姐儿亲自上门拜访。”

这也不过是客气话而已，瑜娘就笑笑坐了下来。

柯明碧是柯氏的外甥女，柯氏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也很是疼爱。

柯明碧也就笑道：“这倒是巧了，我母亲知道姑姑平安生下了清柔妹妹，也带着我去了一趟感慈寺。”

“我也从净慧大师那里求了一个玉锁给妹妹，保佑妹妹聪慧健康。”

柯氏和柯明碧说话就要更自然亲热的多了：“你这孩子也太细致了些，这些东西你母亲难道不会安排，还非要自己也备一份礼。”

又对众人笑道：“不是我偏袒我这外甥女，实在是我也是柯家的姑娘，柯家公中每月给小娘子们的月例实在是少的可怜，每月买点脂粉都不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恐怕这一块玉锁，就要了公中一年给的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