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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作画

润柔和夏莹吹要在广仙亭里作画,润柔和瑜娘也不便打扰,就往九里香的深处多走了些。

也不忙着剪桂枝,先找了块大青石,铺了手帕坐下说话。

一别数月,她们有许多话要说。

沛柔也就直入主题,“万姐姐,那日灞水边你和你哥哥追着永宁郡王世子骑马而去之后,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永宁郡王世子?好生疏的称呼啊。”瑜娘调侃了一句。

“他在我面前提到你,可不是这么生疏的,一口一个五表妹,叫的亲热的很。”

沛柔向来对景珣没有耐心,闻言便道:“他和谁都能自来熟,我可没他那么厉害。”

“你别想转移话题,快跟我说说,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瑜娘就偏要吊她胃口,站起来在她面前踱着步,“你这样着急问我这件事,是关心世子,还是关心我,还是关心……我哥哥啊?”

沛柔被她搓弄的有些不耐烦,“姐姐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是关心你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景珣,万世兄的事情也轮不到我关心。”

瑜娘见沛柔要恼,也就不再和她开玩笑,重又在她身边坐下,道:“那日倒也没发生什么,只是我们纵马而去,也没有多久,他就被我哥哥追上拦下了。”

“你这个表哥可真会耍赖,他居然说我哥哥年纪比他大,胜之不武。”

“我原本见他欺负你心里就有气,他还欺负起我哥哥来,我就更生气了。明明我们也没有在跟他比赛来着,是他自己抢了我哥哥的马,还不许我哥哥追了?”

景珣是个无赖,她上辈子就知道了。

“然后我就去跟他理论,以比赛论,虽然我哥哥年纪比他长,可是他是先行出发的,骑的又是我哥哥的爱马。”

“我哥哥身下那匹只是护卫的普通马而已,他实在已经占尽了便宜。若还是不服,不如来和我比一场。”

沛柔便道:“他不会真和你比了吧?他居然还欺负你?”

瑜娘嘟了嘴,“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将门虎女,哪有那么好欺负的。”

“我哥哥估计也是觉得他不讲道理,我说要和世子比试,居然也没有拦我。”

“后来我就让他也换了护卫的马,和他同时出发。我哥哥则在后面跟着,怕我们走丢。”

“然后呢?谁赢了?”

瑜娘就更生气了,“你居然问了这样的话。当然是我赢了,我比他整整领先了半个马身。”

她虽然在生气,可是在日光下看来,目光中却有别样的神采。

瑜娘从来都是自信的,骄傲的,她的信念支撑着她,万水千山也可跨过。

沛柔看着她,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瑜娘却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沛柔妹妹,你居然还不相信我么?”

沛柔忙摇摇头,“我当然是相信姐姐的,我只是觉得姐姐方才的样子实在很美。”

听了沛柔的话,她也就不好意思起来,“我原先就是生的不错,见了你也实在不觉得自己哪里美了。”

“其实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你,我和你在一起,时常都会在不经意间被你的美丽震慑。”

她又笑着哼了一声,“恒国公的孟老夫人寿宴那一日,席面上你一直盯着我,这样的无礼,若是你貌似无盐,我才不会来理你。”

沛柔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前生她们的交往自然而然,香山别院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孩子而已。

可今生却不是,恒国公孟老夫人寿宴那一日尚在初春,满园的春色,有一半都集中在她们这些小娘子身上。

瑜娘和她选择的余地都很大,在瑜娘眼中,却是沛柔独独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

沛柔就握了瑜娘的手,感慨万千地笑了笑。

恰好秋风拂过,洒下满身桂花,香气萦绕不去,缠绕在发上眉间。

二人都怔愣了一会儿,享受着这天地赐予她们的难得的美意。

瑜娘才继续往下说,“这一次他倒是没有耍赖,大方的承认输给了我。”

“却说我们万家的马术实在厉害,他要回府去求了郡王和郡王妃,拜在我父亲门下学马术。”

“后来在香山,徐伯伯没有过去,陛下就点了永宁郡王伴驾。”

“世子居然也就真跟了过去,我父亲一下值就被他缠着。”

“实在推脱不过,只好教了他几招。倒害得我骑马的时间变少了,这回玩的就没有以前畅快。”

沛柔倒不知道他们还在香山常常见面。不过观瑜娘的神色,比起景珣的到来,她还是更在意能不能骑马。

或许那日她会飞马去追,和景珣比赛,也只是又找了个可以骑马的借口而已。

瑜娘见她并没有追问他们在香山的事情,估计她也没有兴趣,就说起李嬷嬷的事情来。

“你这几个月可有去看过李嬷嬷?我代你去看过她两次,觉得她的身体一次比一次更好,我也替你高兴。”

“她是你的什么人,只是下人么?”

沛柔便道:“她是我生母的乳娘,也是我的教养嬷嬷。别人看她只是下人,于我而言,却是和祖母一样没有差别的亲人。”

“我从前不住在这府里的时候,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她如今身体这样差,也全是因为照顾我和我生母太过劳累的缘故。”

瑜娘闻言就点点头,“像这样的忠仆是该好好奉养的。”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还好,再富贵些的,家里的小姐少爷们和乳娘的关系,比和自己亲生父母更近些的也有呢。”

又道:“不过我第二次过去探望她的时候,在院子里撞见了一个男人。”

“他看起来也并不很年轻了,和你李嬷嬷好像很熟悉似的。我才来了,他便起身走了。”

“我就问李嬷嬷这个人是谁,是来做什么的。李嬷嬷却说他只是来讨杯水喝的过路人罢了,我也不好多问。”

这件事沛柔就更没听说了。

这几个月她月月都有往香山去,每去一次,只觉得对前生诸事的遗憾便会减淡一分。却从没有遇见过瑜娘说的这个男人。

看来她下次去香山,要好好问问李嬷嬷才是。

时辰也不早,聊了半日,正事还一点也没有办。

二人就携手站起来,走到桂花树下,瑜娘的身量略高些,就由她挑了花枝剪,沛柔拿着篮子接着。

今年的桂花也开的好,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剪了一篮子。左右时辰还早,干脆就去看广仙亭里夏莹吹作画。

夏莹吹要作画,用白玉制的臂钏挽了右手的衣袖,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

她的神情很专注,并不因为沛柔和瑜娘的到来而受影响。

这次的画作看起来就要比上次更好得多了。笔法流转自然,用色也毫无凝滞质感。笔下的桂花灿然在绿叶间,仿佛已经让人闻到了香气。

所以她果然就是在作画上有天赋的人吧。

难怪后来她丈夫过世,她在诚毅侯府里,大把的时间挥霍,最终成了沛柔记忆里那个纤弱单薄,下笔却能生花的二嫂。

她画的也并不仅仅是景色,还画了两个少女,一个攀着花枝,拿着剪刀。

另一个站在树旁拿着竹编的花篮,巧笑倩兮。正是方才的瑜娘和沛柔。

瑜娘是背对着她的,因此在画卷上只有她的背影。

沛柔却大半的脸都面对着她,她也因此把沛柔的容颜绘的很细致。

两世为人,也只有两个人给她画过画像而已。

前生夏莹吹也是第一个给她画像的人。那时候沛柔在她院子里帮她带着思哥儿,她就给她们作画。

夏莹吹作了好几幅,她要了一幅,挂在嘉懿堂她的小书房里。

齐延实在是个不称职的叔叔,见了这画,还问她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她就故意气他,说他长日不进正房来,这是她和别人生的孩子。

说着说着,自己先脸红了起来。

她就要转移话题,对齐延用激将法,说齐延自称画艺出神入化,她却从没见过。

齐延分明想说什么,却最终并没有说,让她跟着他往外院的书房去,说可以给她画一幅肖像。

齐延的书房虽然乱糟糟的,可是也很快就找到了要用的东西。

她就把和书案正对面的贵妃榻清理出来,除去了鞋袜斜靠在上面。

因为齐延说给她作画,她是重新妆饰了过来的,可这个男人的定力实在太好,说作画也真就是作画。

任凭她将春水也望断,他只对着纸面上的美人用心。

后来她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只觉得额上有些酥酥麻麻的痒。

仿佛齐延曾经起身,在她身上落了一条薄毯,也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等沛柔醒来的时候齐延还没有停笔,她低头去看,见身上果然有一条薄毯,就微微红了脸。

可不待她出言相问,齐延就告诉她纭春曾来过,送了这条毯子过来。说话时却仍一个眼神也没落到她身上。

她不觉有些气馁,起身去看他画的画。

却根本也不是她躺在贵妃榻上的样子,而是她一身胡服骑在她的枣红马上。

他把她的神态也捉摸的很准,她能够自由驰骋的时候,总是笑意很盛的。

她心里明明很满意,嘴上却还要埋怨,既然并不是画今日的她,为何要将她诓骗到这里,还害她费了半日的时间重理红妆。

齐延却没有理会她,把那画放在她身边比了比。

沛柔立时就站直了,扬起一个略微有些刻意的笑来,像在问齐延她与画中人孰美。

齐延却慢慢的收了画,告诉她不要这样笑,她原本已经足够美丽。

那是他第一次夸赞她的容貌,她愣在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也不敢再多说话惹了他不快,拿了那画过来,偷偷挂在了齐延书案一旁的墙上。

她想要他一直看着她,哪怕他不进正房,她也总是陪着他的,他甩也甩不脱。

齐延没有去管那幅画,就让它静静的挂在那。

可是何霓云进府后不久,后来沛柔有一次去齐延的书房,就见它已经被摘了下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人生走到尽处,她似乎也没有再像画卷上的人一样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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