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婚姻
“哎呦,我们的淮邑乡君回来了。”
沛柔刚将今日过来的夫人小姐们送走,一进了松鹤堂,倒先被太夫人打趣了一句。
她就迎上去,在太夫人身边坐下,如往常一般靠在她身上。
撒娇道:“哎呀,今日可真是累坏了本乡君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县主藏了好茶,快沏一杯来服侍本乡君喝。”
太夫人就笑着捶了她一下。太夫人的母亲是崇安大长公主,她身为公主长女,也是有县主封号的。
陆嬷嬷就沏了一盏西湖龙井来,笑着道:“五小姐今日也实在是累的狠了。”
沛柔忙坐起来,笑着接过了茶,“嬷嬷今日也辛苦。我这个乡君好伺候,有些县主也就未必了。”
太夫人也笑:“我才说了一句,你倒是越发起了性儿了。那圣旨里怎么说的?‘温婉贤淑,知礼明慧’,你现在哪有半分温婉知礼的样,依我看,很该把那内侍打回去才是。”
沛柔不依,又如小时一般,拉着太夫人袖子撒起了娇。
太夫人忙道:“这样大的人了,连春宴都办过了,却还当自己是个小娇娇。快起来,把我的衣裳都弄皱了。”
沛柔却没有动,笑着道:“不过一件衣裳罢了,如今孙女是乡君,食邑五千户,还怕不能给您买衣裳不成?”
“说的倒是好听,食邑五千户,你还不是把那俸禄全都送到了善堂里。”
“罢了罢了,养了个败家的孙女,一把年纪了还要什么新衣裳,也只能穿穿这被揉皱了的衣裳罢了。”
沛柔知道太夫人这是在跟她开玩笑,也就只望着太夫人笑。
这些年善堂她仍然是每个月都去的,只是原先她用的钱物都是从定国公府的账上走的,如今她有了自己的一份俸禄,自然也就不必再如此行事,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钱财了。
太夫人拍着她的手,问她:“沛丫头,今日忙了一天,你觉得如何啊。”
“我听说碧波台里很热闹,又是十二月令花纹杯,又是牙雕花签的。我听说景珣还和万家的瑜姐儿打了起来,可有这回事?”
沛柔便道:“只是喝了点酒,再行令罢了。行的都是文令,孙女可没有胡闹,大嫂子可以给我作证。”
“瑜娘姐姐也只是和世子比剑罢了,用的还只是海棠花的树枝,有万世兄在一旁看着,并没有出事的。”
“您也知道,万家的江老夫人就是个巾帼英雄,瑜娘是她的孙女,自然也是木兰、红玉一般的人物了。”
“倒是世子,今日比剑,居然还输给了瑜娘,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太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你姑父府里有一个姓许的侧妃,她和元俪皇后正是堂姐妹。”
“元俪皇后仙去之后,今上眷顾她们许家,这侧妃不仅没失宠,这几年还越发变本加厉了。偏偏她生了个女儿,和清姐儿一般大,也是玉雪可爱,极得你姑父喜爱。”
“那许侧妃的儿子争气,女儿又得宠,你姑姑在永宁郡王府里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恐怕对珣哥儿的教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沛柔便道:“可是姑父和父亲不是好友吗?姑姑是父亲的亲妹妹,即便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也不该如此慢待姑姑才是。”
“你姑父和你父亲是好友不错,可内宅之事,又哪里是你父亲随意就能插手的。娘家能护你姑姑一时,也护不了你姑姑一世。”
“这几年你姑姑行事也确实有些乱了章法了,被你姑父抓住了些错处,你父亲就更不好随意开口了。”
前生沛柔并不知道有这些事,她还以为即便许侧妃得意,郡王妃在府中也并没有落于下风的。
内宅中的错事,也不过就是那几桩,问也没有意思。
太夫人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问沛柔,“过了今日,你也算是正是进入燕梁贵族的圈子了,再过几年,也就要像你大姐姐一样嫁为人妇了,沛丫头,你怕不怕?”
今日她也不过是办了个春宴而已,太夫人她老人家就想的这样远了。这样的事情,又有哪个小娘子会说不怕呢?沛柔就老老实实的点了头。
太夫人爱惜地摸了摸她的鬓角,而后道:“怕亦无用,谁都是这样过来的。有祖母和你父亲在,你总归吃不了大亏的。”
可父权之上,还有皇权。若如前生一般,她的婚事并不会由父亲和祖母来决定,所以也就真吃了大亏了。
既然如此,她今生是不是该看准了能对定国公府有所帮助的人家,想办法早些嫁过去?
“我还听说,你今日和柯家的大郎说了许久的话,”太夫人的神色忽然变得促狭起来,“沛丫头,你觉得柯家的大郎如何?”
太夫人没有明言,沛柔就只当作听不懂她方才的话,“柯表哥为人正直,学问也很好,待孙女从来都是如待亲妹妹一般轻声细语,孙女很喜欢他。”
太夫人就笑道:“你这丫头,就知道跟我打马虎眼。他最近在和英国公段家的六娘议亲,你知不知道?他们两家的婚事,我估计是不成。”
“若不是他终究比你大了几岁,这两年就差不多可以成婚了,倒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前生这门婚事是做成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太夫人不看好。她倒是从没想过自己和柯明叙的事情,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也不光是柯明叙,大约是前生做齐家妇的记忆太深刻,让她总不习惯自己的名字和其他的男子放在一起。
可她也总该习惯的。
太夫人见沛柔没有反应,继续道:“当年从感慈寺回来,路遇大雨,曾遇见柯家的大郎和我弟弟。”
“那时候我弟弟见了你们单独谈话,就曾经说了一句,‘此二人将来必成佳偶’。”
“我当时觉得,你不过才那么点点大,哪里就想得到这里,只当我弟弟胡说八道罢了。没想到你们长到如今这般大了,倒还能谈得来,沛丫头,你当真对他没有一点心思?”
沛柔只觉得有几分好笑,“周家舅公可真是为老不尊。这些年孙女和柯表哥的交往您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您不同意,我也早和他断了往来了。”
“他给孙女的信,我都是拿到松鹤堂里来读,回信时也怕用错了典故遭人笑话,都请您过目的。”
“您看这些年,他给孙女信里,可有一星半点透露了这意思?孙女就更是什么也不懂了。更何况若是要联姻,又何必再选他们柯家,我母亲已经是柯家女了,这关系已经够近的了。”
可前生柯家站在了他们家这边吗?她一时有些记不清了。
她又想起当年她初进宫时,太妃和她说的话:“太妃当年也和孙女说过,‘定国公府这块牌匾上,可不止有男人们的血。’”
“孙女当时虽然不太明白,可这些年跟着太妃,跟着祖母,学了好多东西,又哪里还会如无知幼童一般。”
这个道理她前生那样不明事理都能懂,更何况是被太夫人悉心教养了好几年的如今。
“皇家有公主,父亲也有我和清姐儿两个女儿。三姐姐她们的婚姻或可任性择一她们喜欢的,可孙女却从没有这样想。”
“家族生我、养我到如今,有朝一日要用我,我自然也没有怨言。”
见太夫人神色有些哀伤,沛柔又撒娇道:“更何况祖母和父亲疼我,如今太妃娘娘也瞧着我好,也不会把我嫁到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家去。我只等着就是了。”
太夫人却没有因为她的撒娇而高兴起来,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又过了良久,沛柔原先要的那一盏茶都凉透了,太夫人才道:“其实你也不必这么懂事的。大可以如海姐儿一般,每日欢欢喜喜的。”
“若是一个家族只靠联姻,那他们的路定然是走不长的。”
若她不是重生而来,不知道将来徐家诸人的命运,也不知道外祖一家的遭遇,或许还能保留几分海柔的天真。只可惜她并不是。
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清楚。她没法只为自己的欢愉谋出路,让地下的人背负污名不得安宁。
沛柔就安慰太夫人,“您说的好像将来给我挑的夫婿一定就不好似的。您瞧大姐姐,不也是您给定的亲事吗?”
“婚前她和大姐夫也没有见过,如今还不是琴瑟和鸣,再过几个月就要有孩子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那小外甥。”
说到润柔,太夫人也有几分高兴起来,“也是。凭我们沛姐儿如今的身份地位,样貌人品,哪里还愁挑不到好夫婿了。”
“总归还有好几年,这几年祖母就替你相看起来,一定放亮了眼睛,好好地替你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让你一点委屈也不必受,就和在家时一样。”
沛柔得了乡君的封号,太夫人好像比她还高兴似的。不过有了这个封号,她只要别嫁进皇家去,也的确很能唬人了。
她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扬斛的婚事。跟了她六七年,如今她也有二十岁了。
这一夜沛柔就没有回翠萼楼去,是在松鹤堂里和太夫人一起睡的。
梦中她居然见到了柯明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