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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中馈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月,沛柔便如同跟何霓云打擂台似的,每日都会去二门上接齐延回来。

何霓云只坚持了五日,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沛柔不免又要觉得是不是自己坏了齐延的事,毕竟她也想早些将何霓云这桩事解决了。

齐延却说无事。

人心好胜贪婪,越是不可为之事,便越有想为之心。

更何况沛柔每日笑语盈盈地站在二门上等他,他心中也有远胜千言万语的熨帖。

这一个多月来,齐延不过才休了三日的假,剩余的时间每日早出晚归,沛柔替他做衣裳,也不必如前生一般遮遮掩掩的。出门接他回来之前,记得把做了一半的衣服收进柜子中便可。

今生她有用心学过女红,又有织夏从旁指点,虽然做的也并不是十分好,但也总算能看,不至于如前生一般走线裁剪都是歪歪扭扭的。

也不必拿了他的旧衣裳来做参照,他的腰围尺寸,她也都用她的手臂丈量过,牢记在心。

离齐延的生辰还有四五日,沛柔给他做的衣裳也就只剩了收尾。

这一日午后,她原本想着正好把衣裳做完,却忽然有侯夫人张氏的大丫鬟奉仪过来请沛柔往侯府正堂惠清堂去。

绾秋一见了奉仪便笑着迎上去,“奉仪姐姐是稀客,先坐下喝盏茶。待我们乡君换了衣裳,便随您一同过去。”

沛柔只是笑了笑,就由织夏服侍着进了内室。

她才换下家常穿的一件杏黄纱绣荷花纹褙子,绾秋便也进了内室,一边替她整理着衣摆,一边悄声道:“奉仪说,三奶奶也在惠清堂里,侯夫人似乎有意让您接了府里的中馈。”

沛柔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意外,反正这中馈迟早是要落到她手里的。

不过算算日子,终究是比从前早了许多,前生她是在与齐延圆房之后才接手中馈的。

换了一身茶青色缎绣牡丹纹的褙子,用了一只点翠芙蓉花嵌宝石的珠钗,沛柔就携了绾秋的手,笑着同奉仪一道往惠清堂去了。

到了惠清堂,果然见张氏高坐上首,小常氏坐在一边喝茶,世子夫人小张氏也在。她们似乎并没有在谈天,只是在等着她过来,气氛颇有些冷清。

诚毅侯府四个同辈的媳妇,只有夏莹吹不在。

沛柔给婆母与嫂子们行了礼,便在一边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今日嫂子们来的倒是齐,又是我迟了。娘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媳妇们去办?”

张氏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团荷花暗花的绢纱褙子,头发只绾成圆髻,用了一根翡翠玉簪而已。

张氏与当今的张皇后是堂姐妹,年纪比皇后要小一些。她们姐妹都生的很端庄,肌肤白皙,鹅蛋脸,杏仁眼。

也许是早年和婆婆、贵妾斗法,家道又中落,张氏保养的也并不好,看起来比同龄的妇人都更显老态些

她的眼睛总是很静,如同古井中的水,让人望着她,很容易就从心底生出寒意来。

前生沛柔主持中馈,根本一点也不懂得该如何行事。

张氏便不说话,总是用着一双眼睛望住她,目光中没有一丝感情。比起这样,沛柔甚至宁愿去抄经书,跪祠堂。

今日她听见沛柔这样说,便放下了茶盏,淡淡道:“你大哥这阵子的身子渐渐好转了,你大嫂便有了空闲,不必日日守在你大哥身边了。”

“按照长幼嫡庶的规矩,还是该你大嫂把中馈接在手里。”

今生的事情,居然有了变化?

想来也是,从前她与齐延的关系不好,她做事,齐延并不会帮她。夫妻不同心,即便她出身再显赫,也帮不了齐延什么。

可今生或许张氏便感觉到了她的威胁,就连吃力不讨好的侯府中馈,都不舍得交到她手上了。

不过,世子的病应当还是如前生一样才是,张氏如今连最疼爱的儿子都暂时不顾念,要小张氏出来打理中馈,她的威胁就真有这么大?

沛柔便只做未觉,笑着对小张氏道:“那可要恭喜大嫂了。大哥是世子,他的身子能好转,将来能庇护兄弟们,也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不过大嫂打理中馈,千头万绪,可也千万要注意身子才是。”

小张氏侍奉在张氏身边,见沛柔与她搭话,便只是笑了笑,“多谢乡君关心。不过,娘的意思,也不是由我一个人打理。”

做了这么多年世子夫人,她说起话来,还是有几分唯唯诺诺的,像是很惧怕张氏似的。

小门小户出身,却偏要学大家大族的行事,这么多年画虎不成,实在也有几分可怜。

“听说乡君出嫁之前,在家也曾帮着定国公世子夫人打理家事。定国公府家大业大,不是我们诚毅侯府能比的。往后还要四弟妹多替我分担些事情。”

不是由沛柔主理,却要她从旁协助,这是要把她当枪使,捉一捉小常氏的错处么?

张氏虽然不喜欢齐延,可也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沛柔也是她的亲儿媳。小常氏的丈夫齐建却是与她斗法多年的贵妾卢氏所出,自然与她不是一家人。

“大嫂说笑了。我嫂子是个再能干不过的人,家里的事情桩桩件件都能办的极好。”

“我却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跟在她身边混个好名声罢了,实际上并没有帮过她什么忙。倒是把娘和大嫂也骗过去了。”

陆氏管家是把好手,其实沛柔吃过前生不善理家的亏,出嫁之前跟着陆氏是用心学过的。管如今的诚毅侯府,实在算不得什么。

张氏便道:“沛娘不必如此谦虚。你是在周太夫人屋里长大的,受周太夫人教养。”

“后来又在宫中与公主一同上学。当年的春宴也办的极好,我虽然没有过去,可也曾听闻。”

“虽然你嫁过来的时间还不长,可也并不是要你把中馈全担在肩上,万事都有你嫂子在,你便不要推脱了。”

她们婆媳说话,却把小常氏晾在一边,面子情也不想做。也难怪小常氏总是帮着何太夫人说话了。

沛柔便看了小常氏一眼,笑道:“娘既然要我帮大嫂的忙,按理媳妇本不该推辞。可媳妇实在是什么都不懂,怕反而拖累了大嫂。”

“三嫂打理中馈这么多年,想必事事都是熟惯了的,直接让三嫂帮忙,岂不是最好。”

中馈直接交到她手上,她尚且要做作一番,让人觉得是她吃了亏,将来也好行事。

如今摆明了只是拉她当个垫背的,白干了活恐怕还不讨好,她才没有那么傻。

张氏面上便现了淡淡的不悦,皱了皱眉,“你三嫂有两个儿子要教养,丈夫又打理着家里的庶务。”

“从前让你三嫂打理家事,原是无可奈何之事。如今你既已经进了门,却还要这样推脱么?”

小常氏先笑道:“娘体恤媳妇,媳妇感激不尽。媳妇打理中馈这些年,也并不敢称辛苦的。”

“乡君毕竟是新妇,进门不过一个多月,和四弟的感情又好,自然不想让家里的琐事分去了心神,这也是情有可原之事,还请娘不要怪罪。”

看起来是在替沛柔说话,可字字句句都是在指责她躲懒,不肯担责。更何况,张氏也并不乐见她与齐延的关系太好。

沛柔原来还在替小常氏争取再管一阵子中馈,也再捞些好处,她却反过来往自己身上插了一刀。

齐家人还真是很有趣,只顾着损人,哪怕并不利己。

难道小常氏觉得,自己对她的威胁,已经高过了不能主理中馈么?

沛柔便笑着对张氏道:“三嫂这话倒像是在指责媳妇躲懒,其实媳妇倒只是真的担心自己做不好罢了。”

“若是娘执意如此,媳妇也只有勉力试试了。希望大嫂倒时候不要怪罪我蠢笨才好。”

要她帮小张氏的忙,自然也不是不行,倒时候她就在花厅里一坐,喝喝茶,再附和附和小张氏便是了。

若要她掏心掏肺地出力,甚至用自己的嫁妆往诚毅侯府的公中贴钱,她已经不是前生那个傻乎乎的徐沛柔了。

小张氏便有些讨好地对沛柔道:“乡君说的哪里的话。其实我也许多年没有管过中馈,也有些生疏了,恐怕有些地方还要乡君多指点才是。”

小张氏说可怜,也实在是真可怜。

嫁过来没多久,丈夫便去了西北,长年累月见不到面。婆婆强势,讨了她来做媳妇,却又嫌弃她出身小家,行事畏缩。

昭永十年之后,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好不容易能与丈夫在一起,丈夫却又病弱成了这样。

她与世子成婚最早,又是宗妇,却连个子嗣都没有。再熬上几年,看起来都像是与沛柔差了辈分的人了。

沛柔心中不觉也起了几分怜意,不想难为她,“大嫂太客气了。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三嫂才把中馈交到大嫂手里,我也好过去春庆堂帮忙。”

春庆堂便是诚毅侯府中主母发落家事的地方。

小常氏便道:“再过两三日,待我将之前的账目交接清楚,便可以将手中的钥匙、账本等物都交给大嫂了。”

张氏便点了点头,“这几日你便辛苦些,早些将钥匙交到映娘手里吧。太夫人那边你也记得去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她要什么,却又找到了你那里。”

沛柔便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何太夫人贪得无厌,巴不得把整个公中库房里的东西都搬到她的养颐堂里。

小常氏管家,她尚且顾念她算是自己人,不好要太多东西令她为难。前生轮到沛柔管家,她几乎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今生她可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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