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站稳
小常氏倒是并没有急着去看那礼单,而是诧异的道:“搬出去,是什么时候的事,乡君和四弟要搬到哪去?”
“也是刚刚决定的,”沛柔理了理衣袖,“相公他如今在宫里当值,诚毅侯府离皇宫毕竟是有些远了。就搬到我在城东榴花胡同附近的宅子里去,年前便会走。”
“说起来,三嫂也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呢。”
没有分家之前,各房是不许置私产的。为防齐家的人拿这件事来啰嗦,他们对外只说是搬到沛柔嫁妆里的宅院去。
小常氏还有些狐疑,“眼见着就要过年了,怎么突然着急搬走。爹和娘知道了吗?”
沛柔笑了笑,“才说了三嫂是府里第一个知道的,怎么又这样问?爹和娘自然不知道,相公他会亲自过去说的。”
她见小常氏还想发问,心里就多了几分厌烦,只是笑着道:“三嫂不如先看看这份礼单,看完了,我倒也还有一件事要求三嫂帮忙。”
沛柔一再坚持,小常氏也就接过了那本册子,才看了第一页,脸色便骤然一变。
又快速的翻了几页,合上了册子,眼神不善,指着沛柔道:“你……”
“三嫂想说什么?”沛柔伸手理了理鬓发,带着几分慵懒,“三嫂不会以为,我今日跑到这里来,还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真的只是为了和三嫂叙叙旧的吧?”
沛柔接手了府里的中馈之后,便将外院的账本也让人私下抄录了一部分过来。她只看了昭永十六年时疫期间,与昭永十七年西北战事又起时外院的账本。
诚毅侯府公中的庄子与同样规模,同样人员,同样条件的其他人家的庄子,出产的钱粮总是要少个一两成,这是齐延以前告诉她的。
她又去查看过齐家如今的库房,还以为当时因为战事而囤积的粮米,吃到今年也吃不完。可等她真正去库房里看了,才发现里面并没有多少粮米,还是要按月采买。
小常氏内院的账本实在做的很好,可外院的都是实打实的入账,动不了太多的手脚。
她原来就怀疑齐建与小常氏私下里屯了米粮,发国难财。在她看过外院的账本以后,就更确定了。
在那两段特殊时期,外院的进账也很是特殊。在其他人家都靠着家中的田庄供应物资的时候,诚毅侯府的田庄上菜肉的出产,却比平日里还少了一半。
时疫之时,自然也可以说这是因为田庄中有人染病。
可沛柔也遣了她身边父亲留给她的亲卫去暗中探查过,那时候田庄中根本就是风平浪静,处于时疫的风浪之外,几乎成了世外桃源的存在。
不过要问她小常氏夫妻究竟靠这一批应当属于公中的物资贪墨了多少银钱,她倒是真的不知道,这就要看三房夫妻的心到底有多黑了。
小常氏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徐沛柔如今已经执掌着府里的中馈,大可以直接把这件事情吵嚷出来,可是她没有。
这件事还有的谈。
“要我帮什么忙,乡君有话不妨直说。”
沛柔就笑了笑,“我就是最喜欢三嫂的性格。三嫂放心,这件事于三嫂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和相公既然要搬走,家里的事情自然也没法再管了。”
“大嫂要照顾大哥和黄姨娘,二嫂又是未亡人,总不能让娘一把年纪了还出来管事吧。想来家里的事情,最后还是要着落在三嫂身上。”
沛柔在这里停顿了一下。
小常氏闻音知雅,“诚毅侯府这几分家私,恐怕乡君还并不会看在眼里,乡君的意思,是要我好好照顾祖母了?”
沛柔的笑容更盛,“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三嫂一定知道该怎么照顾她。说起来,她也算是坏事做尽了,光光招了这样一个狐狸精进来住下这一件事,就足够可恨了。”
“我新婚当日便穿着一身朱红到我面前碍眼,后来居然还勾引三哥,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实在是令人作呕。”
小常氏其实也很妒忌,因为这件事,居然直接就很少再和何氏往来。
小常氏就笑了笑,“乡君说的是。毕竟是家里的老封君了,一大把年纪,我们做孙媳的,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乡君只管放心就是了。”
光是勾起小常氏这一件事对何氏的恨意,她就别想再过的好了。
沛柔又把那小册子摊开,仔细地看了起来。小常氏瞬间便又紧张起来,生怕她再拿这件事说事。
沛柔看了一会儿,把它拣起来,顺手丢到了桌子下面的炭盆里。
“三嫂这里的炭盆好像烧的不大暖,恐怕是我之前怠慢了。不过三嫂很快又要接手中馈了,自然也就不怕了。”
一日做贼,千日做贼。她就不信小常氏夫妻能至此都改了,不再贪墨公中的钱财。不过,这和他们四房也没什么关系。
张氏总想挑拨他们四房去和三房斗,她才没有那么傻。就让张氏继续去和小常氏斗法好了。
小常氏眼见着那小册子都成了灰了,才笑着道:“无论如何,该给四房的那一份,我总是不会动的。”
沛柔就不屑地笑,她自己爱钱财,就把别人也都看的和她一样。
“若是我真在意这些,这本册子也就化不了灰了。嫂子只管放心就是,横竖这府里的东西我与相公是什么都不会要的。”
“想如何行事,便如何行事,这都是三嫂自己的事情。”
只是财物还好,她这样说,小常氏恐怕也肯信。可三房夫妻把爵位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沛柔就是再三说了他们不想要爵位,恐怕他们也不会信的。不用费这个口舌。
沛柔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还想着午后要去看看思哥儿,便不在三嫂这里久留了。”
小常氏如今看沛柔,便像看个活阎王,巴不得她早些走。就也笑着站起来,“那我也就不留了,也替我给二嫂带声好。”
沛柔踏出了内室的门,听见小常氏这一句话,只是在心里冷笑。
她在小常氏这里也颇花了些时间,眼见着就是午时了,她打算先回去看看织夏,顺便探一探她对重乔的心意,下午再去庄和堂。
沛柔才出了恪德堂的院门,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梅花树下裹着灰鼠皮毛的何霓云。她是在等她。
何霓云见了沛柔出来,便迎了上去,“你对我姑祖母做了什么?”
沛柔没有回答她,只是似笑非笑地道:“还以为何姨娘等在这里,是要因为方才我替你解围的事情向我道谢,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以为这样的事情,就能卖人情给我了?”何霓云冷笑,“徐沛柔,你到底对我姑祖母做了什么?”
沛柔笑了笑,“没做什么啊,只是喂她喝了点不能喝的东西。不过,若是你能进养颐堂看她的话,她还活的好好的呢。大约还有力气与你一起咒骂我。”
何霓云脸色大变,“你喂她喝了什么。”
沛柔就现了一点点疑惑,“当然是毒药啊,不然还能是什么补药不成?她早该想到自己会有这个下场了,技不如人,就该早些认输才是。”
她往前走了几步,逼近了何霓云,“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何姨娘。你那日告诉我说你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成为齐建的姨娘。”
“可我看你根本还是不明白,你要算计,却算计不过别人;你想要别人的真心,自己却从来不付出真心。”
“你依附的那些人,无论是你从前权倾朝野的祖父,还是今日子孙满府的何太夫人,其实都不足以成为你的靠山。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你想嫁给三皇子,可你若真成了三皇子妃,今日只会比现在更悲惨一万倍。”
她的目光落在何霓云隆起的肚子上。前生何霓云来香山小院找她,对她百般折辱嘲弄的时候,她的孩子还没有这么大。
也没有机会出世,去看一看这既美丽,却又实在很残酷的人间。
那时候的何霓云比在闺中时不差,甚至还要更美些。
在她的眼中,她为齐延妾室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她恐怕真以为那时候已经手握重兵,颇受新皇器重的齐延是对她有情的。
可沛柔听过了她的结局,她不过也只是比自己多活了几个月,多做了几个月的美梦罢了。
坏事做尽的人,不值得可怜。
“你的挑拨没有用,你要嘲弄,也只能嘲弄你自己。我和齐元放是三书六礼,名正言顺的夫妻,我们会好好的在一起,而你一日为妾,便终生都是妾室。”
“你好好的把你的孩子生下来,也继续好好的忍受常氏对你的折辱吧。”
“我连这些都不会来看,我没有兴趣来嘲笑你,因为我很快就会和我的相公搬离这里,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了。”
沛柔的话说的很平静,却如狂风骤雨一般打在何霓云身上,让她几乎站不稳。
还是沛柔扶了她一把,“站稳些,何姨娘,你还有很多的路没走呢。”
今生她也要她活着,去看她自己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