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最难开的花种
天气渐渐转暖,楚清宁一如往常的时辰醒来,她挑开床帐一角,透过槛窗看向外头淡蓝色的天空。
几朵棉花般的云彩浮在上头,使她心中安宁了不少。
她掀开棉被起身,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就坐到梳妆镜前,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
抚过娇白嫩滑的脸蛋,细长的指尖总会不明原因的微颤。
楚清宁常常会害怕如今的一切才是梦里繁花,眨眼就会消失。
只有每日一早,还能看得见外头的天空,听得到清脆的鸟语声和灵栖等人忙碌的脚步声,她的心才能安定下来。
几声清脆的敲门声,月牙在门外轻声问道:“小姐,小姐您醒了吗?”
楚清宁从梳妆镜前的杌子上站起来,重新又坐回了床边,“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月牙与月心一前一后走进屋子,绕过雕花屏风时见楚清宁只穿了一件中衣,两人忙把手里的洗漱用具放在床头的杌子上。
月牙把床帐收到两边,月心则去衣箱取了一件在屋里穿的薄棉袍子给她盖在身上。
不小心碰触到她冰凉的手时,月心眉头一蹙,“小姐,您起了怎么不叫奴婢们进来伺候?这天虽然转暖了,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楚清宁拢了拢袍子,“嗯,起早了便想坐一会儿。对了,灵栖回来了吗?”
“还没,灵栖姐姐今个一早出的府,想必快回来了。”月牙将浸湿的巾帕拧干,回身递给楚清宁又说道:“小姐,李嬷嬷领了一个男子在门口等着,您要见吗?”
“嗯。”
楚清宁点点头,接过净手的茉莉香胰,想起昨夜吩咐灵栖的事,她道:“等等直接让李嬷嬷把人带去旁边跨院的花房,我用完早饭便过去。”
月牙应声道:“是。”
***
意欢院西北角的跨院原本是一间厢房,但自从楚清宁从毒宗那里回来以后,便让刘叔带几个下人来整改成了花房。
原先就一直让月影照料,种一些简单的花草。
李嬷嬷面带紧张地走在前面,她身后的男子个儿不高又瘦,五官倒是端正,就是面上因为吃的不好,有点病白。
“姑姑,不是做花匠吗?为什么要来后院,这里都是女子,我一男子岂不有败斯文?”男子开口,人虽瘦弱但说话铿锵有力。
“什么斯不斯文的,这是你姑姑好不容易为你求来的差事,给大小姐院里做事工钱算高的!”
李嬷嬷停下脚步,转头教育起侄儿来:“狗儿,既然你来了姑姑这儿,姑姑一定会帮你,就是不知道大小姐,她看不看得中你……”
侄儿天生聪慧,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可惜家里穷,他母亲病去了以后大哥又娶了一个寡妇。
她对侄儿不好,自小就是使唤他做农活耽误了他的学业,以至于如今什么也没有考中就落了榜。
“姑姑!日后别再喊我狗儿,您还是叫我献承吧。”
李献承四下看看,面色微微发红,生怕又让人听见自己的小名。
李嬷嬷一愣,想到侄儿是长大了,便笑道:“好好,以后姑姑就叫你承儿,你母亲去得早,我十四岁就嫁出来了,也没好好照顾你,日后便有机会了!”
看着姑姑慈爱的模样,李献承眼眶微红,笑着点头。
两人便走进了跨院的花房,里面月影一早便等着了,她见到李嬷嬷,双手放于身前微微点头行礼:“李嬷嬷好,小姐让奴婢先代为看看花匠是否会照顾花草。”
“是,承儿你试试吧,”李嬷嬷回一礼,便退开让李献承上前。
她是一点不担心的,侄儿小时候曾去帮一个老先生照顾花草,学了有半年的栽种技艺。有次她回老家时还能看到满院的花卉,照顾的可好了。
李献承微点点头,走在月影的身后仔细看了一圈花房内栽植的花草。
最后,他停在一盆朱红色的虞美人面前,静静开口道:“这株赤珠虞美人已经死了,再养就是浪费力气和水了。”
月影大呼不可能,连忙捧起来查看,却发现这株花卉的根已经烂了。
“怎么会?它还开的这么美……”
“养花如待事,万不可只看表面,从而忽略了根茎的养护。”李献承抬手碰了碰旁边养得极好的白栀子花,说道。
“说得好!”
楚清宁跨进花房,身后灵栖捧着托盘站在身后。
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楚清宁不禁拍手叫好,李献承果然是心思剔透,观察细微之人。
“小姐,您来了。”李嬷嬷忙迎上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又朝侄儿使了个颜色。
李献承也上前两步,抱拳对她行礼,只不过那是寻常书生间的见面礼。
李嬷嬷一看,忙捶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道:“承儿,这是大小姐,不可无礼。”
“无碍,李嬷嬷,你这侄儿做事通透,我很中意。”
“月俸二两银子,今日开始便让他管这花房吧,他就住在这边上的耳房内,除了照料花卉,其余闲暇他要看书我也不会管。”
“这,如此说来这花匠一职可是个肥差啊,老奴多谢大小姐!”李嬷嬷听得心中窃喜,这照顾花草又不累,一个月还有二两银子,比外院看门的舒坦不知多少了。
“嗯,李嬷嬷你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一个关于花种的事情需要请教一下李小哥。”楚清宁对李嬷嬷说道。
李嬷嬷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李献承。
看得出小姐很看得起侄儿,也没有让他改个府里下人的名字,还称呼他一声李小哥,越想越心喜,便面带自豪地离开了。
安静了片刻,楚清宁挥挥手让月影去门外侯着,又让灵栖将手中的托盘放在花房靠墙的案桌上。
“麻烦李小哥从那一堆花种之中,找出最难开花的种子。”
李献承双眼一抬,正好对上楚清宁碧波般的眸子,他感觉有一种被人看光的窘迫,忙垂下眼帘,把她的话重复道:“找最难开花的种子?”
楚清宁答道:“是。”
他走到案桌前,那托盘之中摆着一堆各色各样的种子,许多他知道是什么花种,但也有一些他并不知道的。
“敢问大小姐,这么做是在考验在下吗?”
楚清宁当下没有回他的话,而是也走到案桌前,从中挑出那颗药蛊花种。
用拇指与食指细细摩挲着,她道:“正如你所说的万事皆不可只看表面,但我不明白为何你明明学富五车文采风流,为何故意名落孙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