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桂花酿一醉贪欢
“你说。”秦木见桂花酥不答,沉下脸开口。
桂花酥面对着秦木果然要配合上许多。
只要是他问,她怎么忍心隐瞒,她甚至恨不得把整颗心掏出来给他看。
可惜她却是没见过那人的模样:“我没见过他的脸。”
“身量如何?是胖是瘦?”
“只比我高上一头,略有些发福,穿着黑斗笠能看到肚子凸起来,他的声音应该是故意沙沙哑哑听不出音色。”
仔细回想了片刻,桂花酥继续补充道:“不过有一次他来找我,翻墙时不慎踩到水缸,骂了一句,声音倒是尖细,像是个女童一般。”
“难道是公公?”秦木看向东璜岚,声音尖细,体型发福,确实很像是宫里养尊处优的公公。
“除了宫里的人,江湖上还有三人符合这个特征。”
这时候东璜氏的家训里事无巨细的记载就发挥了作用,东璜岚十二岁之后便能将那些名字倒背如流了。
“其中二人是雍州势力,一为大将军欧阳朔的亲骑护卫,说是所练童子功,因而声尖体胖;二为雍州太史夜寒衣门客,体型虽胖却轻工极佳,小时候被人下药坏了嗓子因此还是童声。”
“夜寒衣?司空夜的母亲就是他妹妹吧。”笙公子思索道,“据说他父亲极为珍爱这个夫人,儿子取其姓为名,女儿更是直接跟了夫人姓夜。”
“真的珍爱,又怎么会和侍妾生了个庶子司伯庸。”东璜岚不屑一顾地说道,这些卫道士说的比做的好听多了,“欧阳朔和夜寒衣都是雍帝的左膀右臂,但是要做这么重要布局中的联络人,门客应当不足为信。”
“亲骑卫可能性最大,我回去问问辰泽。”笙公子点点头。
这些年自从君言决定培养从远亲那里抱来的君辰泽为继承人,将君氏搭建了百年之久的情报网交给他,这张横跨多个国家势力的信息网已经扩张了两倍不止。
无论这个胖子是欧阳朔还是夜寒衣的人,都能查到蛛丝马迹。
问到这里,桂花酥能提供的信息已经全部收集到了。
“要杀了她吗?”秦木开口问道,作为一个合格的影舞者,他并不关心这些是非曲折。
【触发选项】
【选项一“嗯”】
“嗯。”东璜岚艰难地发出声音。
做错了事情,就算千般理由,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怜悯是个无用的东西。
今日你怜悯别人,明日,就会因为无谓的怜悯丢了性命。
秦木得到回答,手起刀落,极快地点在桂花酥心脏的位置。
桂花酥心口一痛,比起方才被喜欢的人嫌弃却要痛快的多。
她觉得忽然就轻松了,不用再被母亲逼着给钱,不用担心背叛被发现,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容貌尽毁会被嫌弃。这柄刀的另一侧传来秦木的指尖的温度,能就这样死在自己喜欢的人手里,也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
那些年在东璜府,小姐将她视为朋友,那个时候她大约也曾经真心喜欢这样的关系,想着小姐要好好的,她便好好的。
然而还是辜负了,此生她一直在为家人而活,开始她只是想着多拿些银钱就好了,谁知道母亲的要求却是个无底洞,将她一步步带偏了。
那个胖子来找她时,她的弟弟刚好把别人打坏了,家里陪不出钱来,母亲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她没有办法。
这么些年,唯一的奢念大约也只是秦木了,原以为他是影卫,她是丫鬟,应该是够得上的,却不想……哎,罢了,终究是她福薄。
就这样,将最后的几眼装满那个少年的模样,桂花酥满足地合上了眼睛。
【笙公子好感+1】
【选项二:算了】
“算了。”东璜岚摇摇头,“让她走吧,从此相忘就是了。”
“你……要放我走?”
东璜岚没有再回答桂花酥,提起裙摆便转过身去,她害怕再多看几句便会忍不住。说不恨是假的,但她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更何况还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走之前去管事那里领十两银钱,就说是百里公子点头的。”笙公子早已预料到妹妹会放走桂花酥,示意秦木给她松绑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秦木方才松绑时触碰到的皮肤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桂花酥站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拼命想要记住这星星点点的触感,往后怕是再也难得见到了。
可怜她劫后余生,虽然主家并未苛责,还送了她银钱傍身,却也断了她留在他身边的全部念想。
那些年在东璜府,小姐将她视为朋友,那个时候她大约也曾经真心喜欢这样的关系,想着小姐要好好的,她便好好的。
然而还是辜负了,此生她一直在为家人而活,开始她只是想着多拿些银钱就好了,谁知道母亲的要求却是个无底洞,将她一步步带偏了。
那个胖子来找她时,她的弟弟刚好把别人打坏了,家里陪不出钱来,母亲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她没有办法。
这么些年,唯一的奢念大约也只是秦木了,原以为他是影卫,她是丫鬟,应该是够得上的,却不想……哎,罢了,终究是她福薄。
秦木,此去经年,望你岁岁安好。
桂花酥站在街角最后看了一次那熟悉屋檐的方向,心里默念道。
【选项结束】
【秦木好感+1】
回到青雨斋中已是入夜了,秋香嬷嬷已经将屋子收拾的一尘不染。
百里足足差来的这个嬷嬷做事无可挑剔,品位见识也都不是寻常家仆可比。
只是……
东璜岚的心里还是想念那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桂花酥,越想越难过。
手边的香炉上,一只形貌可爱的小龙头上,桂花酥亲手编织的小帽子不知何时已经被取下,仔细收叠在一旁,线尾带着些寂寥。
“就喜欢搞这些没用的。”东璜岚轻声嗔道,伸手将那顶帽子重新给小龙带好,低垂下的睫毛蝶翅般微颤。
半晌,滚落下一滴咸咸的水珠。
手指自然无力地垂落,东璜岚正暗自神伤,忽然,指尖出乎意料地碰到了一件硬物。
她弯下身一看,却是许久前桂花酥藏在案下角落中的一瓶她自己酿造的桂花酿。
拔出木塞,一股清冽的甜香带着桂花高雅的味道,就像是封存发酵的过往时光一样,还未入口,已然让人醉了半分。
一个时辰后,东璜岚学着画本里的大侠,一碗又一碗地借酒浇愁,自以为潇洒帅气风度翩翩,孰不知一张小脸早已飞上红霞,眼前的香炉一晃成了两个。
“笙公子到。”院外的小厮捏着嗓子扬声道。
不多时,他的脚步声便已来到了屋外。
“岚妹,我刚从兰芷榭来,娘让我给你捎了碗燕窝。”笙公子柔和的声音响起,带着和东璜笙一般无二的温暖笑意。
“笙哥哥……”或许是因为太想念自己的亲哥哥了,或许是喝多了酒,那声音听起来又是那么熟悉,东璜岚一时之间失了神。
她……叫我哥哥?笙公子第一次到这个称呼,短暂的失神后他马上意识到东璜岚的状态不正常。
门本来也未曾上锁,他轻轻一推便“吱呀”一声,露出桌案上红着脸摇头晃脑的东璜岚,和一双迷茫的大眼睛。
“你这是……桂花酿?”一进屋,笙公子就闻到了浓郁的桂花酒香,目光落到桌案上,那里赫然摆放着一个青瓷的大碗以及一摊倒置的,明显已经见底的酒坛。
“你这是喝了多少。”笙公子扶额叹道,再看看已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东璜岚,只觉得今晚自己来的实在太巧。
若不是君夫人嘱咐让自己捎带燕窝,这家伙醉死在这里都不知道,屋里的丫头嬷嬷伺候得实在不像话。
“笙哥哥。”东璜岚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挂在笙公子的身上,像是小时候无数次那样熟悉地将脸埋进哥哥的颈窝里。
鼻尖轻轻地蹭啊蹭,满口都是哥哥身上的糕点甜香。
“笙哥哥,岚岚要听你讲故事。”东璜岚半睡半醒地挂着,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暖暖的热气就直直吹在笙公子的脖颈上。
像是带着绒毛的狗尾巴草,让人一直麻到了心里。
“岚妹……”笙公子此时的状况看起来并不比东璜岚好多少,一张清瘦的脸此刻已经像宿醉一般泛起红晕,身上的力气不知为何消失了大半,再加上东璜岚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右肩。
若不是他平日里武学功底还算深厚,只怕就要跌坐到地上去了。
“你喝多了,我……我扶你上塌上休息吧。”笙公子努力保持深呼吸,面前以便弥补四周稀薄的氧气,以及骤然升高的温度。
“唔,我想听共工和祝融的故事。”东璜岚虽然醉得七荤八素,但是并不困倦,不依不饶地将脸蹭到笙公子的耳边说道。
脸颊边一股热浪夹杂着女儿家清甜的体香染红了耳廓。
笙公子一边在心里将那壶无辜的桂花酿骂了个彻底,一边好说歹说地将东璜岚哄上了塌。
“岚妹乖乖休息,我……”笙公子使出浑身解数。
好不容易得了空,正准备嘱咐屋外的秋香嬷嬷进来替东璜岚洗漱更衣,一只微烫的小手却毫不忌讳地摸上了他的唇,接着又沿着面颊的轮廓一路摸上了他的眼睛。
“笙哥哥,真的是你吗,我做了个梦,梦到你死了。”东璜岚明明脸上还挂着笑,眼睛里却忽然噙满了泪水,一眨眼,就滴落下来。
东璜岚眼前模糊一片,心里深处,有一些狰狞的记忆正在张牙舞爪地苏醒过来,饶是她拼命抵抗,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却依然难以遏制地渐渐清晰起来。
像是一把绣花针,要将她的美梦一一戳破,拉回到冰冷的现实里。
再也不相信那些话本子了,说什么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都是骗人的。
酒劲儿还没过,她却再也不能逃避可恶的现实分毫了。
“笙公……笙哥哥。”东璜岚犹豫着改了称呼,缩回手委屈地捏着被角,抽着鼻子,声若蚊蝇。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哥哥,但是,你对我一直很好,以前我还时常凶你,对不起。”
“没事。”笙公子伸手,像东璜笙经常做的那样,揉了揉东璜岚的头,“等你愿意的时候,再叫我哥哥也无妨。”
其实之前,他对这个女孩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只是借了这个身份,他便不妨把哥哥这个身份做得像一些罢了。
偶尔他也曾疯狂地嫉妒那个死去的男孩,可以生在一个幸福的家里,被父母兄妹关爱着,脾性又好,家里的下人也都对他心生亲近。
不像自己,父母生下来,却不愿意要。
他也讨厌这个没什么好脸色的妹妹,讨厌她无论自己怎么做都厌弃自己。
她嘴里心里那个真正的笙哥哥,凭什么就可以轻松获得她毫无保留的爱。
“笙哥哥。”这一次东璜岚没有犹豫。
这一声哥哥,让笙公子浑身一颤。
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身体里千尺寒川裂开的声音。
眼前的东璜岚大眼睛里黑白分明,生机盎然,她真的是个惹人喜欢的女孩子。
从惊愕,狐疑再到有暖暖的笑意爬上眼角眉梢,笙公子的身上,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散发出东璜笙一般无二的柔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