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面具怪人
日头渐上。
行过久阳桥，前面坐落着一家酒楼。
归心馆。
沙峻老板没有说大话，归心馆果然分馆无数，就连这荒郊野外，都能将之建造的像模像样，颇具规模。
一座两层小楼，挑檐红柱，店门四开。
连夜行路甚是乏累，歇一歇吃顿饭的工夫还是耽搁得起的，何况三个人都有伤在身，体力早已不支。
“客官，来啦，快请到里面，先喝杯茶，润润喉咙。”门口的伙计极为热络，将人带到里面靠窗位置，拎起桌上早就备好的水壶，给客人先倒了三杯热茶。
伙计奉上大大的笑脸：“三位贵客打尖还是住店呀？”
“吃完就走。”黑衣少年赶了一夜马车，无害孩童般的俊脸已挤不出往日嬉笑，顶着黑眼圈说道，“将你们特色菜品来四样，蒸饼一份。”
“好嘞！您且稍等片刻，马上就来。”伙计点头哈腰忙活去了。
“慢着，加一壶沁冰烧。”同桌一个脸上罩着面具的客官，抬起脸补充道。
这人不抬脸还好，一抬脸，把没有任何防备的伙计活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自打这个面具怪人一进归心馆，气压就莫名降至了冰点，之前有说有笑闲聊的客人们，全都正襟危坐，不敢再往这边瞧上一眼。
尽管这边桌上有一位谪仙公子，一位俊美少年，也拽不来他们颤抖的目光。
只因那面具，我的天，是脸上流脓了吗？在惨白惨白的肌肤上缓缓窜流，恶——
人们一个个埋着头，险些吐了出来，纷纷暗道：多么养眼的组合，偏偏跟着这么个家伙，大煞风景，大煞风景啊。
果然，一眼，便无第二眼！
以至于人们忽略了蛛王面甲下露出的下颌和颈子，是多么白皙细嫩，线条流畅。
“行嘞，沁冰烧，这就给您上！”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客人，归心馆伙计都能挤得出如花笑靥，麻溜地去张罗了，真非一般人也。
谪仙公子越过桌面，按住面具怪人的手，语气有些郁郁：“夫……阿四，打个商量行不行？”
“没得商量。”面具怪人同身旁的少年一般，也是一身黑衣，男子打扮，腰带上别着一把金光闪闪的短剑，看起来像是谪仙公子的侍卫。
奇怪的是，面具怪人没有低人一等的姿态，坚定地拒绝商量后，说道：“你不觉得这样才对得起易容二字吗？而且，这样也更加方便执行我们的约定，不费吹灰之力替你挡尽天下桃花，是吧？”
说着，她抚摸了两下面具，顺便整了整问鸢飞借来的同款服装。
不消说，面具怪人就是化名乔阿四的白无药了。
尽管蛛王面甲是个宝贝，能将她的小脸完好遮住，但她一直觉得只戴个面具就叫易容太过草率，而且，知道的人，都猜得出站在沈令云身边的女子是哪个。
换身男装，则没那么好猜了不是？
挡起桃花来嘛，也可以简单粗暴，事半功倍！
看看，翩翩谪仙一般的大帅哥甫一按住面具怪人的手，拿余光往这边扫的，耳朵稍微尖点的，全都下巴掉在了饭桌上。
就连把酒端上来的小伙计，再如何训练有素阅人无数，也不禁脚下一滑，险些栽了个大跟头！
由于重心不稳，他托盘里的酒壶和三只酒杯倏地飞上半空，往白无药一桌砸来！
“啊——”伙计大惊失色，汗珠子当场滚了满头。
许是他叫的太过惊悚，闲散落座的人们反射性朝这边扭过脸来。
但见，混乱时，两只素手如穿花蝴蝶，甚是优美地舞动了几下，人们不过觉得眼前一花，酒壶和酒杯就安安稳稳地置于面具怪人手中了。
“哗……”
壶一倾，斟满三杯。
色如琥珀的沁冰烧，散发出浓浓酒香，经由面具怪人那双灵巧的手，安然送到谪仙公子和黑衣少年面前。
“呼！”伙计拍着胸口，吁了一口气。
而人们，却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如履薄冰般将自己没管好的视线再度挪回来，暗暗发誓，这边就算天塌了地陷了，小花狗不见了，也绝不敢再看了。
开玩笑！面具怪人是有身手的好不好，而且还不是一般二般的高手！
高手都是骄傲的，有尊严的，他们异样的眼光足够引来一场灭顶之灾！
“这么好的酒，洒了可惜。”白无药对沁冰烧有着别样情感，真心不舍得见它被糟蹋了。
闻了闻熟悉的味道，她随意看向犹带余悸的伙计，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怔。
伙计已不是先前那位，而是一位旧识。
秦寒！
“对不起，对不起。”秦寒忙不迭道歉，上前给沈令云见礼，“医长大人，秦寒请罪。”
“秦寒？”沈令云记得这个稳重青年，当初路萱给白无药的餐食中投毒，就是秦寒给他通风报的信。
只是，秦寒怎会出现在这里？
沈令云眸光闪了闪，他和白无药于妖朔之夜第二天赶了一宿的路才到此地，期间并未惊动泉香苑和杏林村的任何人，而秦寒，妖朔之夜露过脸，不可能提前至此，难不成，他跟他们一起动身，只是抄了近路，也赶了一宿？
心头起疑，沈令云却微微一笑点个头，算与秦寒招呼过了，然后将他当作空气，不再予以理睬。
医长大人嘛，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理所当然，却尴尬了别人！
鸢飞好说，本就是他的贴身侍卫，目中无人起来也有那么一点习以为常，而白无药就觉得不太自在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总要念着点花若妮的。
曾答应过那孩子，与秦寒碰面时，代转一声“妮妮等他回家”，结果上次妖朔之夜没有闲暇说上话，这次相见却因易了行装，不宜泄露身份，暂时也是无法转达的，怎么说都算辜负了小孩子的期许，白无药可不好意思再难为秦寒？
偏偏秦寒正在她桌旁躬着身子，大气不敢出。
“咳……”她道，“没事，你先退下。”
“是。”秦寒转身时，有意无意多瞅了她两眼。
“看来他对你很感兴趣。”沈令云望着秦寒的背影，内心里颇有些怀疑这小子打翻酒壶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