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视频点开, 首先传出的，是沙沙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 屏幕亮起来。

这似乎是一个老旧的工厂内, 四四方方的大厂房, 地上还有不少木屑和尘土, 看起来有些脏『乱』。

天花板吊着明亮的大灯泡, 好像还有一些器械运作着。

现场有不少人，此刻站原位, 盯着一个方。

他们没有出声, 也没有做什么举动，就这么看着, 似乎等着什么。

摄像机被摆放某个犄角旮旯的角度运作，可拍的范围有限。

此外，视频画质模糊, 略微有些发黄, 虽然看得清一切, 但这过时的画质, 至少是十几年拍摄录制的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擎天不耐烦地说着，一瞬, 却听视频里传出了一声“开始！”。

不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一阵聒噪的“嗡嗡”声不断传出。

像是某种老旧的大型器械启动, 发出了类似电锯一样的声音。

声音尖锐刺耳，哪怕隔着段视频，让人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林擎天的手指点视频上，刚按快进, 一刻，一道小孩的哭声，从视频里传出。

紧接着一个哭泣的小男孩，被人从一旁抱来放地上。

小男孩站立的位置，正好是这台摄像机可以拍摄到的。

他穿着一套当年很流行的洋装，领还系着个蝴蝶结，粉雕玉琢的模样，像一小团雪□□嫩的汤圆团子。

此时，这汤圆团子脸皱成一团，双手抱紧自己的胳膊，站原地一边颤抖，一边小声地哭着。

哪怕是模糊的画质，看不清小男孩的眼泪，但通过他发红的眼睛鼻子，也能看得出来，他吓坏了。

人发抖，声音也颤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林擎天原本打算按快进的手一停，微微皱眉盯着镜头里的小男孩。

这小鬼……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难道是林雪策？

林擎天刚这样着，一刻，听现场其中一个男人道：“卡！！”

“怎么又哭了，这怎么拍啊……”

“家长呢，家长安慰一。”

“衣服是戏服，还得拍摄呢，眼泪不能流到衣服上啊。”

“快点快点快点，拍了一早晨了，这么多人等着呢。”

“小孩家长呢，家长呢？！”

伴随着男人发话，原本安静不敢动的工作人员，纷纷行动起来。

有整理现场的，有补妆的，还有小孩擦眼泪，嚷着家长的。

大约持续了快一分钟，一个年轻的女人出现了屏幕上。

她身穿当时流行的连衣裙，头发拉直，踩着细高跟，走到了小孩身边。

原本哭泣的小孩感觉到她的到来，瑟缩了一身体，然后微微颤颤地仰起头，怯懦又可怜地看女人，软软地喊道：“妈妈。”

女人冷冷地看了眼小雪策，扭过头没有理他。

恰好女人扭头的方，是这个摄像机的角度，所以镜头清晰地拍到了女人的脸。

当看清女人的长相后，林擎天一惊。

原因无他，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郑美玲！

年轻的郑美玲和六岁左右的林雪策……这是十几年，林雪策当童星时的拍摄现场？？

林擎天内心猜测着，此时视频中的小雪策，见郑美玲不理他，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还是伸出手，要轻轻拉住郑美玲的手。

然而不等小雪策碰到她，一刻，压抑着怒火的郑美玲就转过头，对他怒吼道：“你还有脸叫我妈妈，我没有你这样废物儿子！”

小雪策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愤怒的“母亲”。

“拍个简单的镜头，拍成这样，你成心的是不是？”郑美玲瞪着小雪策道。

小雪策原本就被吓得不行，此刻郑美玲一吼，他的脸『色』一子就煞白了，颤抖地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没有……”

“你还敢狡辩，你个撒谎精！”郑美玲吼道。

“你出道一年了，是这个圈子里的老人了，你不是小孩子了，明不明白啊？”

“这么多人等着你，你有点责任心，有点羞耻心好不好？我替你觉得羞愧。你脸皮厚，不觉得丢脸，我的脸被你丢尽了！”

说完，郑美玲忽然发现，小雪策的手还举半空，距离自己的衣服很近。

她嫌恶地抬起手，将小雪策的手狠狠甩开，把他推到了一旁后，郑美玲对小雪策道：“这段拍不完，你今天别吃饭了！”

小雪策一个不过六岁的小孩，被她一推，往后跄踉了两步差点儿摔倒，好不容易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郑美玲还记得刚刚导演的话，立刻指着小雪策的鼻子道：“你还敢哭？你再哭试试？！”

小雪策僵原地，完不敢动弹，好一会儿抽噎着道：“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郑美玲白了他一眼，转身直接走了。

留小雪策站原地，就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许久不敢动一。

后还是一旁的工作人员看不过去，借着补妆的名义，把小雪策拉到一旁的角落。

“哎呦这小可怜，别擦了别擦了，你的皮肤太嫩了，一直擦会擦破皮流血的。”工作人员说着，找了张沾了水的纸巾，帮小雪策把脸上的泪痕擦掉。

看着小雪策小脸煞白可怜兮兮的模样，工作人员忍不住道：“你妈妈也太凶了吧，怎么这样啊……”

小雪策低着头，没有吭声。

工作人员看他又可怜又可爱的模样，从包里找出了几块面包，递到小雪策面：“哭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赶紧吃点，一会儿继续拍戏。”

林雪策看了眼面包。

那是蓝莓果酱面包，上两层面包金黄，中间夹着葡萄干生菜之类的配菜，还裹着些蓝莓酱，看起来好吃极了。

小盆友对于这种食物，来是无抗拒的。

小雪策咽了咽水，脸上明显流『露』出了渴望的神情。

工作人员笑嘻嘻地看着他这傻乎乎嘴馋的模样，刚打算把面包放小雪策手中，一刻，却听小雪策摇头道：“妈妈说，我拍不好这段，今天不能吃饭。”

工作人员一听，顿时更加心疼了：“我刚看到你妈妈出去了，这是我偷偷你的，你妈妈看不到，赶紧吃吧。”

林雪策看着面包，『舔』了『舔』嘴唇。

他皮肤雪白，双眼又圆又大，像是水汪汪的葡萄一样。

嘴馋的模样，像一可怜兮兮的小『奶』猫似的。

连林擎天以为，林雪策抵挡不了面包的诱『惑』，但一瞬，却听小雪策依旧摇头道：“我不能吃，妈妈不喜欢撒谎的小孩……我不妈妈讨厌我……”

工作人员看着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好几次骂郑美玲了，不过当着孩子的面，硬生生是忍住了，能把面包收起来，『摸』着小雪策的脸道：“那你加油，一会儿拍完就能吃了。你放心，那个机器，有人旁边盯着，随时会关掉，你也要相信嘉哥，他会功夫的，肯定能把你救来，你就当做是玩游戏，好吗？”

小雪策“嗯”了一声，乖巧地点了点头。

视频播放到这儿，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一刻，视频中的画面卡顿了一，应该是中间无用的内容被剪辑掉了。

等画面重新恢复正常的时候，这时，摄像头已经被换了个方位，对准的不再是工作人员，而是拍摄现场。

视频中的小雪策虽然很可爱，但林擎天并不喜欢小孩子。

而且里头看似凶恶的人，是他的母亲郑美玲。

所以林擎天天然就站郑美玲的立场，觉得林雪策这人，果然自小就有心机会装可怜，拍个戏跟要他命似的。

然而此刻镜头对准了拍摄现场，林擎天的脸『色』也忍不住变了。

见厂房中间，摆放着好几台锯木头的机器。

十几年的工厂器械，看起来粗糙狰狞，犹一庞大的怪兽，蹲坐工厂中，要将外头的人撕碎吞入腹中。

伴随着导演喊了一声“开始”，一瞬，锯木头的机器启动。

“嗡嗡嗡”刺耳的声音再次传出来，这次不仅是聒噪了。

搭配着画面中狰狞锋利的器械，会让人产生本能的恐惧，恨不得离这些设备远一点。

一颗颗粗壮的树干沿着滑轮，轰隆隆地朝机器滚去，被高速旋转的电锯撕掉树皮，切成了长条状。

锋利的刀刃穿过木头，犹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能平滑切割开来。

不难象，这要是人不小心滚落进去，画面会有多么可怕。

就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抱起小雪策，将他放到了滑轮上，让小雪策坐木头上方，跟着木头一同朝电锯方滑去。

这画面，别说小雪策了，连林擎天看的脸『色』一僵心跳加速。

这可是坐没切割过的木头上啊。

树干是圆的，放滑轮上不断往，要是一个不小心没坐稳，木头往快速滚动几，恐怕连人带着木头，会直接摔进那电锯中去。

就算一旁有工作人员随时盯着，把机器关掉又怎么样。

万一反应慢一步呢？

以那电锯高速旋转的锋利程度，必把人的脑袋切割成两半，不是什么难事！

到这，林擎天的手心不自觉开始冒汗了。

这是十几年的拍摄现场，当时的剧组，这么变态的吗？！

就不怕闹出人命？？

视频外的观众，看着那真的锯木头场景，觉得心里不舒服，更何况身为坐木头上的当事人小雪策。

难怪他刚会吓成那样，哭的稀里哗啦的。

林擎天心中着。

等着视频里的小雪策再次哭出来。

然而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坐木头上的林雪策，眼看着自己距离那可怕的电锯越来越近，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还拍着手鼓掌，咯咯大笑起来。

眼看着小雪策距离电锯越来越近，甚至很快就要血溅当场，就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英俊勇猛的男人，从一旁冒出来，关键时刻抱住小雪策，带着他往旁边一摔，惊险地避开了被电锯切割的命运……

“卡！”

此时，导演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不错不错，这回表现的挺好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虽然电锯很危险，画面非常惊险，但是，我们的主角一定要保持轻松的姿态。”

“这是一部轻喜剧，惊险可怕的画面，和轻松的主角，形成强烈的反差，观众会觉得好玩，有趣，刺激。”

导演满意的声音响起。

直到这一刻，林擎天彻底明白，为什么林雪策拍了一早晨，没拍成功了。

面对着那么可怕的电锯，不仅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模样，甚至还要假装不害怕，觉得很有趣地笑出来……

这一段难的戏终于拍摄成功，现场的氛围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收到夸奖的小雪策，心情也一子变好了。

一改之怯懦的模样，他双眼亮晶晶地，现场搜寻着什么。

大概几秒后，小雪策终于找到了他找的人，跑到了那个人的身旁，开心地道：“妈妈，我刚刚——”

郑美玲正拿着手机接电话，话说到一半，小雪策的声音『插』进来，郑美玲不耐烦地说了句“闭嘴”后，拿着手机转身就走了。

留小雪策一个人站原地，期盼又紧张地看着母亲离去的方。

他等着母亲回来。

然而许久过去，那个女人别说夸奖他了，连看没看他一眼。

他脸上的光，一点点地消失。

终缓缓地，失落地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