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二手情书45【3更】我的情书被你

这份暗恋的曝光是在旧时代。

那是在《中国精神疾病分类方案与诊断标准》还没改版的年头, 同『性』恋被定义为『性』-变-态，属于精神疾病其中一种。

而且当时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通过了同『性』可婚的法律。

根本没有前例可依。

沈问秋心底升起前所未有的恐惧，可以的, 这是不被允许的。

陆庸对他的感情，居然不是友情，而是喜欢他吗？那他呢？他自己内心是怎样想的？沈问秋根本不敢去琢磨。

霎时间，他仿佛已经看到爸爸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又看到别人嫌恶指点的目光，内心世界崩坍，天旋地转。

他会被送去精神病院治疗吗, 会要大把大把地吃『药』而变得疯疯癫癫吗？沈问秋怕到几乎发抖起来。

陆庸问：“……你怎么来了？”

陆庸只是上前了一步, 沈问秋一惊一乍地往后一退, 撞到桌子, 桌上的书掉下来。

“啪嗒。”

陆庸看到那本笔记本，脸『色』大变。

沈问秋太慌张, 他一句话没说, 下意识想要把被他弄掉的笔记本捡起来，刚拿到手上, 陆庸已经走到他的近前。

沈问秋的反应就像是怕被什么病菌沾上一样, 往边上跳开, 他惊恐地看着陆庸。

陆庸犹如被伤透了心, 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你别怕我……”

沈问秋嘴唇嚅嗫颤抖，只有虚弱的声气，而法言语。

陆庸对他伸了伸手, 又像是不敢碰他，缩了回去，默默看着他, 喉咙嘶哑地低低说：“对不起。”

沈问秋冷汗涔涔，脸『色』青白。

陆庸走近半步，像是豁出去了，又像是无可奈，声音里浸满了温柔，也隐隐有法割舍的偏执和疯狂：“我喜欢你。沈问秋。”

“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想和你谈恋爱，想和你zuo/ai的喜欢。”

沈问秋听到这里，如梦初醒，终于动了，逃也似的跑了。虽然他没有明确拒绝，可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怕陆庸会追上来一样地逃了。

等逃远了，沈问秋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抓着那本笔记本。

沈问秋看看手上拿着的沉甸甸的笔记本，随意翻了一下，写满了字，都快写完了，他连看都不敢仔细看，只是瞧见陆庸的亲笔字迹，他就烧心。

沈问秋对自己简直哭笑得。

他在干什么呢？

沈问秋没有带包，身上也没有能装得下这本书的口袋，最后还是只能麻烦碍事地直接将本子拿在手上。

这本书揣满了陆庸对他法直面倾诉的爱意。

尽管沈问秋知道别人看见，可是光是走在人群中就让他害怕，他真的很害怕，怕随时会被人看穿。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个种族，是无法被人类接受的怪物。

他过是披上了正常人的皮混入其中而已。

路过一个大垃圾桶。

沈问秋看了看手上的笔记本，他觉得应该要拿去丢掉，浑浑噩噩地走到垃圾桶旁，一闭眼，咬牙，直接扔了进去。

他听见“噗通”的坠落的轻响。

听上去又沉又轻。

比扎心窝一刀还疼。

沈问秋缓了两口气，转身走开，没走出两步，他眼角看见一个大妈过来翻垃圾桶。

反正都丢掉了，丢掉才好。沈问秋反复在心里说。

那个大妈嘀咕说：“多好的一个本子啊，怎么就扔了呢？啧，写过的，卖废纸也值不了几个钱……”

沈问秋觉得自己的脚被牢牢黏在地上，他实在忍住，折身匆匆赶回去，把本子要回来：“婆婆，这是我的，请还给我。”

她还乐意还：“上面写你的字了吗？就是你的了？你都不要了，给我吧。”

沈问秋一点体面都不要了，憋红了脸，丢人地在路边和她争论起来：“是我的，就是我的！请还给我！！”

沈问秋把书抢了过来，小跑着离开。

沈问秋知不觉地来到公交车站，这两年他在自己家和陆庸家奔赴，这几条路他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意识就走到了这里。等回家的那班车，没有座位了，他就站着等。

公交车到了。

沈问秋麻木地跟着人群上车，走到车门口时，他停了两秒，回头看了一眼陆庸家的方向。

没有人。陆庸没过来。

司机问：“你堵在门口干什么？到底上上车啊？”

沈问秋低下头，走上公交车，在最后一排的座位落座，他把陆庸的笔记本放在腿上。

为刚才被他丢进了垃圾桶，都弄脏了，沈问秋掏了掏自己的裤子口袋，没带纸巾，他就用自己的衣袖去擦布书衣上的污渍，擦不干净。

他也知道肯定擦不干净，可他就是想擦，越擦越想哭。

旁边没有别人，他鼓起勇气翻开。

厚厚的书里夹着什么东西，沈问秋翻到最后，是他们俩的合照。

之前一起去游乐园的时候拍的合照。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他们跟游乐园的玩偶拍照，陆庸看上去真能说是英俊，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着镜头拍照，表情和动作都很僵硬，他还记得自己反复哄陆庸，让他放松一点，笑一下，结果陆庸扯着嘴角弯了个特别古怪的笑容，惹得他哈哈大笑。

这一刻被定格下来。

陆庸在照片的另侧写下一首诗：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会再搅你，

我也想再使你难过悲伤。

我曾经默默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

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

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

但愿上帝保佑你，

另一个人也会像我爱你一样。】*

落款日期就是前几天。

沈问秋鼻酸起来。

他好不容易才攒起的一丁点勇气瞬间都消散了，沈问秋法再看下去，他有自知之明，再多看几眼，他可能会哭，更可能会做出很理智的事情。

这件事管怎样想都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沈问秋吸吸鼻子，默默对自己说，这是不对的。

管是对他还是对陆庸来说。

……

田边。

陆庸和沈问秋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两个人敞开天窗说话，对着当年的细节。

沈问秋刚哭完，没停好，还带点哭腔，时不时打个哭嗝，慢慢地说：“我就是害怕，我太懦弱了，那时候年纪还小……但我当时已经把出国的事给推了，我那次就是想去告诉你。”

陆庸：“嗯，我后来还很奇怪，你怎么没出国。他们我都不熟，我没办法去问，我还以为是你没申请上……”

陆庸这臭嘴！沈问秋破涕为笑：“我申请上了啊，我那会儿还是很优秀的，你瞧不起谁呢？”

陆庸慌慌张张地嘴笨歉：“我是那个意思，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能申请上，所以我才更奇怪嘛。”

沈问秋笑笑：“我知道……”

陆庸憋了一会儿，又问：“那我的……我的情书被你扔了吗？”

沈问秋说：“我本来想扔掉，但我舍得扔掉，最后还是带回去了。”

可是沈问秋搬到他家来的时候就没有行李，压根没有那本书。

沈问秋长长叹气，他看了看天空，说：“我也敢把他放在家里，怕被我爸发现，所以一直是带在身边的。后来我家破产，我整理行李搬出去，把那本日记本跟别的一些书装在一个纸箱里，但是寄出去以后寄丢了，我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找到。”

“对不起啊。”

“没关系。”陆庸完全不气，他非常老实地说，“我还可以再给你写。”

沈问秋慢腾腾地红了脸。

陆庸往他身边凑了凑，想去牵他的手：“我可以和你谈恋爱吗？”

沈问秋静静望了他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即使失望过数次，陆庸依然觉得比沮丧：“那我，那我明天再来问……”

沈问秋又摇头：“我是这个意思。我有件事得先问清楚，大庸，我当年给你寄考谢师宴的请帖，你为什么来呢？本来，说不定我们那时候就能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