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袒护苏曜好笑：朕为什么要杀母妃？

紫宸殿中, 一片肃穆。

天子端坐于御座，几位老臣坐于两侧，约同地沉默了许久。

其中, 以傅姜高懿脸『色』最为难看。

他这一生只有两位学生, 一位崇仁子苏昭, 另一位便今上苏曜。

今上自六岁被收为嫡子时就交由他教导, 他教了他十五年。谁人知他这学生最为知礼, 便比崇仁子也差。

偏生徐同这两日闹出这种事来, 平伤了苏曜名声！

姜高懿阴着张脸，一字也想多说。

可这殿中留了老臣八位，正以他资历最长、又陛下关系最近。一时之间, 余下七人都看着他，等他话。

姜高懿沉息，一口一口地品茶，足足品去了半盏，终于看向御案前学生：“陛下，敢问徐同所言，真假？”

“自然假。”苏曜挑眉, 视线带着隐现怒『色』, 落在徐同面上, “只徐大人朝堂上所言之事虽口说无凭, 但朕矢口否认也无凭。想来论朕说什么，徐大人都会信吧？”

“臣敢。”徐同连忙起身, 一揖, “陛下品行素来端正，陛下所言臣自然信。只……凡事总怕众口铄金，求陛下以圣誉为重, 令静妃……”

“陛下。”殿处一声低唤打断了徐同。众人看过去，口立着一名年轻宦官，躬身禀道，“……静妃求见。”

一时之间，殿中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在座八人中其实只有姜高懿实打实地信此事，恼恨徐同惹生非。余下七人则一面觉得陛下会如此□□，一边又存了三分疑。

毕竟，一刚及弱冠当朝新君，一十六七岁年轻妃。

传言中说静妃貌美，那若撇开辈分谈，他们本都处在最易动年纪。

以听闻静妃来了，几人下意识地相视一望，面上禁都生出忿忿。

有人在骂：这妖精，竟还敢来！

有辱天威腌臜东西！若她今日敢进这方殿，他们必骂死她，让她这就殉了先帝！

他们一壁这般大义凛然地想着，一壁无声地看向皇帝。

苏曜压住嘴角几欲勾起笑，淡声一叹：“静母妃素日在寿安宫好好，常出来走动，今日想因朝中之争惊扰了她，这朕身为晚辈。”

语毕他便吩咐那宦官：“请母妃进来吧。”

众人：“……”

一片死寂之中，顾燕时眼眸低垂，安安静静地进了殿。

殿中八位重臣都看向她，苏曜目光也投过去，稍作睛，下就笑：小母妃，好谨慎喔。

她喜欢他让尚服局给她新制那些衣裳，今日却专穿了一身深沉墨绿来，让人寻到错处。

只真好看。

他下腹诽间，八人已皆起身，一揖：“静妃安。”

苏曜回神，也立起身，垂眸长揖：“静母妃。”

顾燕时颔一颔首，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在离得够近时候，他看出她面『色』微微。

苏曜视线微凝，她仰起脸：“哀家听说……陛下这有些事……”

“。”苏曜视线压下去，垂在地上，神情显得十分恭敬，“朕尚在诸位大人议，请母妃先移步稍候。”

他在赶她走。

顾燕时贝齿轻轻一咬薄唇，神愈宁。可她也知道，这样廷议，便也好坐在旁边听。

“好。”她点了头，张庆生即刻上前，伸手一引，将她请往咫尺之遥寝殿。

待得顾燕时步入寝殿，殿关合，在内殿看到她身影了，气氛才松了两分。

君臣皆落座回去，苏曜沉了沉，再度看向徐同：“徐大人方才所言，朕没明。”

内，顾燕时驻足，会张庆生惊『色』，凑在边贴着缝偷听。

“妃……”张庆生想劝。

但只一之隔已，他敢大声。唤了两遍，见她执意听下去，也无计可施。

苏曜清朗声音一字字落入徐同耳中：“依徐大人所言，此事真假皆要紧。朕要维护名声，便当送静母妃殉了父皇，么？”

徐同恭肃颔首：“正。”

“这话奇怪。”苏曜摇头，“静母妃无过，为何要为了朕名声去死？”他语中一顿，微眯起来眼睛渗出一缕凛光，“你怎说为了维护名声，朕当自尽以证清呢？”

“臣敢！”徐同惶然跪地，却在骂：还敢诡辩！

他妹妹都看到了，花朝当日，陛下静妃前脚走进了澹『荡』楼。

只未免闹得好看，他在奏章中未敢提及此事，早朝时亦敢细说。

他有将事情遮掩成“子虚乌有”之状，想让皇帝识趣，想听他在这狡辩。

徐同按着气，俯身一拜，朗声禀道：“陛下乃天子，天下万民安危均系于陛下一人，陛下自能因这等小事殒命。静妃……”他顿了顿，“若能以一己生死换得陛下清，当静妃福分。”

这种话说出来，总能显得正义凛然，『荡』气回肠。

“呵。”苏曜轻笑，“徐大人，草菅人命话就必说得这么好听了。”

徐同牙关紧咬，几乎忍住地想将澹『荡』楼中事说出来。

“朕知道，这种手段诸位爱卿都玩惯了。”他倚向椅背，目光含着笑意划过众人，“朕记得十几年前，父皇刚显『露』贪恋美『色』之兆时，诸位也用如出一辙说辞杀了恬昭仪。啧……诚然众卿都好，只没料到父皇愈沉醉其中，最终闹得无法遮掩，倒平葬送了恬昭仪一条人命。”

徐同闻言即道：“臣相信陛下断会如先帝一般，以静妃……”

苏曜面上笑意倏尔消逝：“朕给你脸了？”

徐同骤然噤声，下意识地抬眸扫了眼，便扫到一张冷得吓人脸。

“啧，有句话你倒也说对了——朕断会如先帝一般。”他语中一顿，淡看众人，“所以你们都给朕听好，拿『妇』孺『性』命给朕填名声事，你们想都要想。若觉得朕这皇帝做得好，你们就凭本事将朕从皇位上拉下去，别在这说着道貌岸然话，却推旁人去送死。”

众人皆屏息，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继又在某一刹间同时回神，惶然离席，下拜：“臣等明。”

“退下吧。”苏曜垂眸，“子虚乌有事情，朕想再费口舌。徐同——”

“父皇看在故去徐老丞相面子上，给了你御史位子。但徐老丞相朕，可没什么情分。”

徐同被这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抬眸看去，年轻帝王神『色』淡泊，已再看他，手中翻着书，连书页划过轻响都变得让人惊。

徐同战栗着轻应了一声“”，便匆匆叩首，众人一起退出去。

苏曜气神闲地读着书，待得他们走远，将书一放，走向寝殿。

母妃小鹌鹑，听说朝臣们要他赐死她，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他边想边噙笑，行至寝殿口，信手一推，余光便见内人影疾步往避了两步。

苏曜抬眸，目光凝在她面上：“母妃偷听？”

“没……”顾燕时下意识地否认。许过紧张，反应得快了起来，“我以为你让我在寝殿……就让我听。”

她小声嗫嚅，带着一抹掩去虚。

苏曜轻嗤，从她面前经过，大步流星地走向茶榻。她当即跟上，在面跟得紧紧。

等他落座，她局促安地立在了他面前。

苏曜摒笑看看她：“母妃坐。”

“哦。”她忽回神，点点头，坐到榻桌另一侧去。

低着头闷了会，她望向他：“你杀我？”

苏曜好笑：“朕为什么要杀母妃？”

她复又低下头去：“你名声，重要。”

她轻轻说着，边说边回忆他那番话，继道：“皇位也重要。”

苏曜轻哂：“母妃现下『操』得倒多。跑这一趟，会为维护朕名声来吧？”

他猜她原为了保命来。

只听到他那样说，又觉得大好。

小母妃总软。

便见她点了点头：“，我来原想跟你说……”

顾燕时抿一抿唇，深吸气，再度看他：“若你哪天改了主意，还打算要我命，就给我鸩酒，好好？”

“什么？”苏曜拧眉。

“就……”她踌躇一瞬，就认认真真解释起来，“匕首……我下了手，绫上吊也……也可怕。”

“……”苏曜神情复杂地打量她，“母妃知知道鸩酒什么东西？被毒死可怕吗？”

“也可怕。”她低头承认，“但三害相权……取其轻。我想……想给自己选最可怕。”

苏曜凝视着她，无声地吸了口气。

面对生死时候，多数人首先都会思索如何才能活，如何死得舒服一些。

除非她早就认自己会死。

他扯了下嘴角，突然升起恶意：“那母妃有什么遗言吗？”

顾燕时猛然一颤：“你杀我？”

“朕想杀。”他噙着笑，没有看她，直视着前方，“但朝堂上若闹得厉害……谁知道呢。总要做两手准备才。”

话音落，他清清楚楚地听到她在倒吸冷气。余光动声『色』地划过去，又见她手指局促地攥起了裙子，松一下紧一下。

他快吓死她了？

苏曜下满意。

“我……”她低着头，想了半晌，终于缓缓地说起来，“要告诉我爹娘死讯。”

苏曜眉宇微挑：“好。”

“让……让兰月出宫。”顾燕时语中一顿，继续道，“让齐嫔帮我照顾阿狸。”

养了没几日猫都想到了，她真在努力交待“事”。

苏曜压制着笑意，淡然看着她眉头紧拧苦苦思索模样。

良久，她又说：“还有就……我想跟先帝合葬，可以么？我还怕他。”

说完，她就偷偷扫了他一眼，眼中含着期待：“以我身份，也够资格他合葬，对对？”

她声音低若蚊蝇，带着三分讨好，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

苏曜还以一声轻笑：“怕什么？父皇从前嫔妃多，才会没思好好待母妃。如今故去嫔妃没有几，母妃下去，或许就头一号宠妃了。”

言下之意：你安入葬帝陵吧。

顾燕时脸『色』顿时煞，他抬眸看见，下因戏弄得逞生出快意。

接着，他眼看她眼眶一红，明眸覆上一层湿漉漉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