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启程若今日平安,明日一早,圣驾就将
安京地处南方, 入夏后北方热起来,南边更甚。加之河流湖泊众多,热里还翻起了一层『潮』, 总让人身黏糊糊的。
顾燕时作为安京旧宫里独一号的主子, 房里早早地就置了冰。晌午最炎热难耐时, 就会将身边的宫宦官都叫到房里来, 若有旁的宫人来办差, 也会留他一刻, 让他喝一碗冰饮。
这些细微之处,让顾燕时在旧宫里的名声极好。是以当提出想要好生打理一番花园、还打算在院子里扎个秋千的时候,许多宫人得了信便愿来搭手。
如此一连数日, 顾燕时的院子里都忙碌得很。立在屋里,透过窗薄薄的绢绸看出去,不禁感叹:“他消息好灵通呀。”
“让太妃见笑了。”路空一哂,“下奴也知道宫里规矩严,凡事不该瞎打听。但旧宫这边……平日没人过来,规矩就松散了。有点什么事,宫人一起用个膳就能一传十十传百。这回的差事, 下奴原也不想惊动旁人, 可既是动花园, 总要跟花房动, 花房那边嘴里瞒不住事。”
“也不妨。”顾燕时含笑,眉目弯弯, “你去小厨房看看吧, 盯着他快些将酸梅汤熬好冰起来,一会儿好送出去让人家喝。”
“诺。”路空闻言一揖,麻利地去办。立在一旁的兰月见他了, 挥手就让旁的宫人也退了下去,阖房门,轻道:“奴婢知晓姑娘近来过得自在。可奴婢还是得多个嘴……姑娘也别看谁都像好人。这宫里头,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
顾燕时抬眸望一望:“也不要紧吧。”抿唇思索道,“人家我好,我就待他也好一点。若来日他变卦了,我不再搭理就是了。洛京皇宫里宫人勾心斗角是因为各侍其主,旧宫这边要简单得多,咱不必那么紧张。”
兰月却说:“添个心眼总没错的。”边说边扶顾燕时坐去茶榻歇息,黛眉浅蹙着,道,“姑娘昨日跟路空聊起来……连家中的事都说了不少,也不怕他拿出去嚼舌根,慢慢传得了样?”
“路空不会吧……”顾燕时低语呢喃。
其实不太懂兰月的这份谨慎。在看来,谨慎固然好,可闲话家常时,有些事说也就说了,无伤大雅。
但转念想想,觉得该听兰月的。因为在宫,爹爹嘱咐过,凡事要多听兰月的想法。
爹爹说心思简单,怕吃亏。
顾燕时便改道:“我知道了,日后我会多加留,能不说的话就不说了。”
“好。”兰月松气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见顾燕时目光一转,眼睛亮起来:“阿狸!”
边喊边起身,拎裙跑向门,将刚伸着懒腰屋来的阿狸抱了起来:“险些忘了,还要做些好玩的给你呢。以后我『荡』秋千,你就在旁边的树陪我,好不好?”
说着,抱着阿狸来到院中。院中十数名宫人正忙碌,三名宦官在一同为扎秋千。秋千的木架已架起来,在泥地中支得稳固。左侧相隔两乍远的地方就有棵桃花树,桃花树大多不太高,树干也就碗宽。顾燕时一手抱着阿狸,一手指指那树:“我让人在树干给你缠麻绳,你可以磨爪子,爬去也方便,你喜不喜欢?”
说得眉飞『色』舞,阿狸在怀里慵懒地打着呼。搭秋千的那几名宦官闻言都笑,当中一个抬起头搭话:“太妃,您这猫听得懂人话?”
“万一听得懂呢?”顾燕时衔着笑,紧紧抱了抱阿狸,客客气气地跟那宦官道,“这缠麻绳的事便也麻烦你。从底部开始缠,缠出半人高就行了,缠得细密一些。”
那宦官颔首:“太妃放心。”
顾燕时说:“小厨房备了酸梅汤,我还让他备了膳。你若是饿了,就去吃一些。”
话音一落,满院都是谢恩声。顾燕时道了声“不必客气”,就抱着阿狸回了屋,脚步轻盈,几乎得蹦蹦跳跳。
这样开心的日子过得极快,在院的小花园彻底打理好的时候已是六月中。待得花园角落处的一方小菜园里发出绿芽,就到七月末了。
彼时已然入秋,顾燕时傍晚时坐在秋千悠悠晃着,阿狸自己“挂”在桃花树的枝头睡大觉。
伴着阿狸的呼噜声,顾燕时心不在焉地『乱』想。
想这花园好看,要它画下来寄给齐太嫔瞧瞧。告诉齐太嫔和恪太嫔,若日后的也来旧宫,还可以吃自己种的菜。
转念想……会不会吃不到种的菜呀?
因为种得不太是时候。
从来没种过菜,但知道诗里讲“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可的小菜园几日才建成,等不及,当即就兴致勃勃地种了菜籽下去,也不知在入冬还能不能长成。
若不能长成,这牛皮可就吹破了。齐太嫔与恪太嫔来了之后看到,十有八九要笑话。
罢了。
顾燕时兀自摇一摇头,暗想还是不提这菜园为好,只给看一看花园吧!
拿定主,顾燕时绣鞋在地一蹬,就从秋千站起来。
“阿狸。”抬手『摸』了『摸』枝头的猫,“我去画画,你睡你的。”
阿狸懒得理人,抻了下爪子,就算回应。
顾燕时跑回屋,兴致勃勃地让兰月备笔墨。画技称不多么精湛,但也算看得过眼,一方花园画出了几分韵味。
只可惜趴在枝头睡觉的阿狸没画好,落墨一笔就重了。有修补,结果越描越黑,好好的狸花猫被画成了一个黑疙瘩。
.
洛京,皇宫。
太后在两个月提起想回安京看看,事便被摆到了朝堂。皇帝有顺太后心,陪伴太后同去,朝臣却各执己见,一时僵持不下。
首先掀起的是一番捕风捉影的猜忌——因旧宫已弃置多无人问津,如今静太妃刚去旧宫,皇帝就提出了这样的主,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但这种猜疑最先掀起,也被最先压制——因为太后闻讯勃然大怒。原本不太理会朝政,为此却鲜见地将那两名朝臣传到了慈安殿,严厉呵斥。
这关过去,余下的琐碎争执变得不值一提。六月末的时候,事便已基本定了音,七月里礼部择定了启程的吉日,宫中六尚局就忙碌起来,从随驾人员到所需行李,事无巨细都需提筹备稳妥。
七月廿八,尚宫局将随行官的名册呈了慈安殿。太后草草看过就点了头,盖自己的小印。
“奴婢告退。”尚宫官见太后准允,便接过册子,福身告退。
太后一语不发,等退出殿门,掌事的孙嬷嬷入了殿:“太后……当不拦一拦?”
“哀家为何要拦?”太后轻哂。孙嬷嬷锁眉:“静太妃刚去旧宫不久。皇说此事是为了崇德太子……太后便信了?”
“哀家不信,能如何?”太后摇头,“旧宫那边的掌事是你的本家堂妹,静太妃的秉『性』你该也清楚了。不是会蛊『惑』君心的人,皇帝执追着不放,就只能由着他去。压制得厉害,反成心魔,到时误了要事便不好了。”
言中的“要事”,自然还是崇德太子的事。
孙嬷嬷垂眸,心下无声喟叹,只觉太后这是被陛下拿住了命门。
凝神想了想,孙嬷嬷道:“那您看……要不要奴婢与佩枫说一声,让静太妃避一避?”
“不必!”太后锁眉,不耐地摇头,“他去都去了,这般大张旗鼓,谁还拦得住他见人?徒增烦扰罢了。”
“诺。”孙嬷嬷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噤声。
紫宸殿中,几只黑『色』的大漆木箱置于殿中。
依礼部拟定的吉日,太后将于八月初三离京启程。但皇帝为提安排好一应事宜,让太后顺心,有早一步往,日子就定在了七月廿九,便是明天。
眼下,一应行装都已收拾妥当,只待挪出去。
苏曜坐在御座看着这些木箱,抱臂倚着靠背,轻笑:“难得出远门,还有点兴奋哈。”
“……”林城无语地看着他,“臣说句大不敬的话。”
“你说。”
林城垂眸:“世鲜见要闯鬼门关还这么兴奋的人。”
“嘁,没见过世面。”苏曜嗤之以鼻,穿着靴子的脚往桌一搭,手枕到脑后,坐姿愈发的大爷起来,“鬼门关怎么闯都是闯,还不如高兴点。朕就要敲锣打鼓,倒看看哪个无常敢收朕。”
林城长缓一息,摇一摇头:“两万无踪卫已经尽数调了回来,其中两千人直接随驾,余下的安排在沿途各处,听候调遣。还有那十几位百事晓……”他语中一顿,“已在陛下划定的地方为他建了房舍。”
“行。”苏曜点了下头,眼睛一转,落在他面,“朕那位小母妃最近有消息吗?”
林城皱眉:“陛下不是不让臣打听吗?”
“随一问。”苏曜撇嘴,“没有就算了。”
林城颔首,沉了沉:“静太妃近来给恪太嫔去过一封信,今日刚到。陛下若想知道写了什么,臣可以去打听。”
苏曜的眉头微微一拧。
都不给他写信。
——这念头一划过,转瞬被他压制住。
他漫不经心地摇头:“打听个屁。”
林城低眼:“那臣告退。”
“去吧。”苏曜淡声,“明天见啊。”
林城无声一揖便告了退,不过片刻工夫,宦官入了殿来,将暂置于殿中的木箱一一拉出去。
苏曜读起了奏章吗,不觉间读到了夕阳西斜。张庆生眼见快到用晚膳的时辰了,询问:“陛下,可要传膳?”
“不了。”苏曜手中的奏章一阖,“明日离京,朕今晚去与母后用膳。”
语毕他就起身向外去。张庆生躬身随在他身后,无声地摆手,示宫人同往。
现下已然入秋,天黑的时间渐渐早了。多是在用晚膳的时候,夜幕就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继凉风渐起,刮落枯叶。枯叶蹭在地,划出的声音干涩,生硬得让人难受。
慈安殿里强做出的母慈子孝,在知晓实的近侍看来也让人难受。
一顿晚膳终于捱完,皇帝离席,向太后施了大礼,太后满面慈爱地叮咛了几句路小心一类的话,粉饰太平的戏才终于唱完了。
“儿子告退。”苏曜垂眸,端正长揖,恭谨地先行退开两步才转身出殿。
殿外一弯月牙悬于天际,他抬眸望了眼,轻笑:“朕去向齐母妃问个安。”
宫人皆一怔,不待他反应,皇帝已信步行。
齐太嫔的住处在慈安殿与欣云苑之间,行不多时,就已到了。
皇帝从不曾专程来向问过安,宫人见了圣驾都不禁一慌。待得去禀了话,正一道做红的齐太嫔与恪太嫔也都愣住。
恪太嫔一时间甚至下识地站起身,想出去迎驾。被齐太嫔一拉反应过来,自己是长辈。
只得坐回去,齐太嫔道了声“请吧”,禀事的宫人就退出去,恭请皇帝入内。
“两位母妃安。”苏曜屋一揖,二人都和颜悦『色』地看着他。
他素日风度翩翩,饶是知道他和静太妃的那点事,也他生不出什么厌恶。
齐太嫔抿起笑:“陛下坐。明日就要启程了,这会儿过来,是有事?”
宫人安静地在他身后添了张椅子,苏曜落座,绣金纹的黑『色』袍摆委于地面。
“是。”他颔首,“静母妃在旧宫安养,朕此番去了旧宫,不免要见到,若的近况全然不知,难免尴尬。听闻与齐母妃相熟,不知近来可有书信往来?”
“……巧了,今日才刚收到。”恪太嫔掩唇笑,话没说完,就被齐太嫔瞪了一眼。
恪太嫔回神,顿时脸『色』一白!
是不该提。静太妃的信里,可没提皇帝半个字。偏生日子过得还自在,读来大有将他抛之脑后的味,不该让他知道。
然话已出,再想遮掩也晚了。齐太嫔面『色』僵硬,强笑:“是刚收到。静太妃在那边万事都好,近来正忙着打理住处的花园,陛下不必担忧。”
强作从容地说着,绝不提让他看信。
却听皇帝直言道:“朕能看看信吗?”
“……”齐太嫔被问得愣住,哑然半晌,倒还是撑住了,“私下里的书信,陛下还是莫要看了吧。”
“哦。”苏曜不好强求,立起身,揖道,“那先告辞了。”
齐太嫔神和善:“陛下慢。”
苏曜气定神闲地告退,踱出房门,在月『色』下啧嘴:小母妃不会在信里骂他了吧?
罢了,不问也罢。月余后到了旧宫,只消不出外,他总能见面。
倘使出了外……
他轻扯了下嘴角。
出了外也没什么。
.
翌日,御驾在晨曦破晓之时缓缓离京。
天还没有大亮,薄雾低低地压着,清一『色』地黑『色』车驾与马匹先清晨微光下气势颇为慑人。
苏曜坐在车中,手中持着一卷书,读了大半日。再将书放下时,车驾已出城门,侧旁突然响起一阵马儿嘶鸣,继有人沉声:“陛下。”
苏曜眉头微抬,信手将窗帘挑开几分。外面驭马的男子一身黑衣,抱拳道:“刚接到急奏,已有动静了。”
“这么快?”苏曜轻笑,修长的手指支着额头,“确定是冲朕来的吗?”
“应是。”男子禀道,“臣等已奉指挥使之命加强戒备,指挥使大人着遣臣来问,可要再抓几个活?”
“不必。”苏曜摇头,“去告诉他,不许打草惊蛇,免得坏了朕的好事。”
“诺。”那人抱拳,策马绝尘去。苏曜放下车帘,无所事事地倚在车壁,扯了个哈欠。
马车疾行一日,于暮『色』降临之时停在了官驿。是夜,数百侍卫驻守明处,千无踪卫盯在暗处,所幸一整夜相安无事。
待得天『色』再度转明,北边京城一带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南方安京反倒天气晴朗。
顾燕时趁着天晴,蹲在小菜园旁看了半晌地里的嫩芽,最后忍不住掐下来两颗,十分宝贝地递给路空:“你拿去小厨房,让他切碎。嗯……用盐搓一下吧,我当小菜搭粥吃。”
太想尝尝自己种出来的小野菜是什么味道了。
可这两颗小苗加起来也不过一指长,嫩细,切碎再搓了盐少些汁水,估计也就一小搓。
路空看得心下好笑,暗叹太妃是小孩子脾『性』。
他含着笑应下,就捧着那两根嫩菜跑向了小厨房。
顾燕时期待地搓搓手,安静回屋,等着早膳呈来。
是以这日的早膳呈屋时,案头多了一碟极小的碟子。碟中一抹细碎的嫩绿,只两个指甲盖那么多,顾燕时夹了一点尝了下,满地一笑,夹了一筷,唤来兰月:“你尝尝!”
兰月凑近,就着的手将那点小菜吃了,眼睛一亮:“还挺好吃的,好香。”
“细嫩的野菜,自然香。”路空附和道。
一宦官在这时了屋,躬身:“禀太妃,孙嬷嬷来了。”
顾燕时抬头:“快请来。”
语毕不过多时,孙佩枫就了屋来。神一如既往地恭肃,朝顾燕时福了福,缓缓道:“陛下将奉太后来旧宫小住,奴婢刚得了信儿,来禀太妃一声。”
“什么?!”顾燕时大惊失『色』。
只一瞬里,觉得浑身都冷了,从头一直冷到脚。满目愕『色』地盯着孙佩枫,缓了不知多久,才说出话:“怎么可能……嬷嬷没弄错?”
“不会。”孙佩枫垂眸,“太后跟掌事的孙嬷嬷,是奴婢的本家堂姐,差了人来知会的。想来宫中六尚局很快也会传来消息,只是因路途遥远,一时人还没到。”
说罢,扫了眼顾燕时煞白的脸『色』,就福身道:“……不扰太妃用膳了,奴婢告退。”
顾燕时如遭雷劈,倒抽一凉气。脑子里发着懵,眼睛明明看着孙佩枫,却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直至孙佩枫都退出门外了,才骤然回神,忙朝侧旁道:“快去送送。”
“哎!”路空应声,即刻要去,兰月一挡他:“我去吧!”就先他一步出了门。
顾燕时说完那句话就陷入了怔忪。低头默默看着满桌珍馐,忽觉得没胃,连那道小菜都不想吃了。
这些日子,其实……其实是想他的。
他时常出现在的梦里,或是他自己眯着眼朝笑,或是那只讨厌兮兮的大狐狸。
也梦到过那些……羞于启齿的事。
他与纠缠着,让□□,若在云端。也有那么一回,梦到一半忽醒来,发觉自己含着笑,犹未尽地回味了半晌。
可这些,到底都是梦。
梦是会醒的。
现下更看重的是,梦醒之后白日里的日子过得十分畅快。
他还是不要来烦了。
低下头,闷闷地想着。
他为何会突然来旧宫呢?
私心里与自己说,理当不是为。
于他原没有多么要紧,时隔几个月,他该是已忘了才是。
可若不是为了,这实在奇怪。
旧宫弃置几十,怎的脚来了,他后脚便也来了?
“唉……”顾燕时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伏到桌。
阿狸察觉的绪,轻轻一跃跳到膝头,在腿转着圈的喵呜喵呜。
将它紧紧搂住,自言自语般地小声说:“那个总欺负你的大坏蛋要来啦……”
那个总欺负我的大坏蛋,也要来了。
.
御驾一路南行,沿途绿叶渐渐转黄、变红,不觉已是深秋。
月余光阴转瞬逝,无踪卫初时挡开了几次行刺,后几百里路未再有异样。
傍晚昏暗的天『色』下,林城骑在马背,望着安京的方向,长声松气。
若这一夜平安,明日一早,圣驾就将入城。
突然然地,四周围掀起一阵疾风。
这风来的古怪,不仅突然,也好似没有方向,胡『乱』地吹着,飞沙石顷刻间直『迷』人眼。
风沙漫开,使视线混沌。车马不由得都停了停,随行在侧的宫人抬手遮挡,连马儿都别过头避让。
林城心底一沉,不理风沙,眯起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
很快,数道人影出现在几丈外的车驾尽头处。皆是大红衣衫,以红巾遮面。
林城心弦骤然绷紧:“快!”他马鞭一扬,直奔御驾,“护驾!”
狂风掀起车帘,马车之中,天子以手支颐,淡看着那几个红衣人,眼底一片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