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禁忌

青鸦色的轿子一路抬入了后院。

应府的后院既无亭台楼阁也没有奇花异草，除了一个光秃秃的练武场外就再无其他，连片竹林都没有。只因他需要凝练从牢狱中提取出的煞气。

他是一个相当耿直的剑修，向来不会文人那套，所以才选择了断案问审第一线，因为死人不会说谎。

然而他现在却很为难，如何才能消除面前小孩儿的提防之心呢？

他是应山直，又不是应山直。

“那个，无缺，下来吧，周围没人，我们好好谈谈。”应山直眼巴巴望着玉无瑕怀里的婴孩，有些期待，又有些疑惑，心绪十分复杂。

玉无瑕抱紧了手里的孩子，离他老远，警惕看着他：“你真的没有娶公主，没有对不起孟娘子吗？”

“当然！”应山直斩钉截铁，他当然没有做过这种事。

他不知要如何打消这孩子的提防，想了想，索性走到练武场中央摆开阵势，剑声呼啸，及时来了一段剑舞。任何天花乱坠的说词都不如实际做事来的贴切。

“我受高人点化以武入道，怎么可能还会眷恋世俗权势，但我的孩子我不会不认，我修的又不是无情道。”应山直半真半假说着，最后两句话却十分认真，既然他机缘巧合夺了这一个应山直的身体，自然也要承担起这个身体的因果。

抱着孩子的玉无瑕眼睛却是不由看直了，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跟她家族一样的修行之人。

她虽然从小因为身体异常不能修炼玉家功法，但是眼力还是有的，眼前这个应山直刚刚所行的剑法大开大合，剑光凌冽，竟然已经有了剑气，果真是一段奇遇。

“咦？你似乎也懂修行？”

一个闪身，应山直掠到了玉无暇身边，伸手欲触摸她的肩膀。但玉无暇十分敏锐，还未碰到就仿佛触电似的跳到了一旁，双眼睁大，声音拔高：“别碰我！”

“呃……”

应山直有些不知所措，他这才发现这个不知为何女扮男装的小姑娘双手竟然戴着手套，除了露出一张小脸外，一身白衣裹得严严实实，似乎生怕碰到了什么东西。

“这孩子叫应无恙，是孟娘子为她取的，意欲她未来生活平顺，无论碰到多大的困苦最终都能转危为安，安然无恙。”玉无暇见应山直不是孟娘子口中说的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的人，连忙将手中的孩子递过去。

然后，她转身，她也要去寻找自己的亲人了。

抛掉了孩子，玉无瑕感觉一阵轻松，也完全露出了她服饰的异样，不知是何物制成的轻薄手套，高高的衣领，高高的束发，一丝不苟的模样，仿佛是装在套子里的人。

只见她浑身装饰纯白，无一丝杂色，脚蹬一双白靴，就连纹路都是雪银色，让人不禁感叹这人是不是刚刚在面粉堆里滚过。

但再看她粉嫩的脸颊，清丽中略带忧郁的眉眼，圆圆的鼻子和小小的嘴唇，明明就是一个令人怜惜的小萝莉，活该青春年华，根本和这身装饰不配。

“等等。”应山直叫住了她，为难看着手中的孩子，“这孩子怎么不醒？”

“她还没有承认你，等她承认你了，自然也就醒了。”玉无瑕挥挥手，那孩子是自我封印，而非她的秘法，她将孩子送到，受孟娘子的恩惠还了。

应山直抱着孩子，软软乎乎，不由伸手点了点孩子肉嘟嘟的脸，当即就被咬住了。

“哇，哇，哥哥不要走！”

孩子突然大哭了起来，嫌弃丢掉父亲的手指，挣扎着要从他怀里出去，哭声震天，孩子身上突然迸发出数道强烈的白光。

清光环绕中，刚刚还要人抱的婴孩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机灵的小姑娘，一身白绿相间的衣裙，冲过去拽住了往外走的玉无暇。

玉无瑕猛地推开了她，转过身看着突然变大的孩子，惊讶万分：“你是应无恙？”

“当然，不过哥哥怎么是姐姐啊……”应无恙不由咬着手指头，微微蹙眉，一副不谙世事只懂表达自己喜恶的天真模样，完全不顾及在场其他两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玉无瑕不知该说什么好，真是抱歉了哈，她不是哥哥是姐姐。另外，这对父女是跟她有仇吗？明明她伪装的这么好，连孟娘子都看不出她的女儿身，这两奇葩父女竟然一下就认出来了。

应山直则是瞬间楞了，这喜当爹当的好像不错啊，居然得了个天生灵物转世的女儿。

大变人的应无恙还不知道自己跟脚已经暴露了，想想觉得姐姐也不错，于是伸手欲牵玉无瑕：“姐姐，娘说了我以后要跟着你的，你不能走！”

玉无瑕躲开了她的手，避之唯恐不及，侧身看向应山直：“你的女儿。”

“也是你的妹妹。”应山直觉得反正一个孩子是认，两个也是认，不知为何，他对这个身体血脉的女儿应无恙没什么感觉，但看到玉无暇却不由起了恻隐之心，不忍看着她四处流浪。

“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想要离开这里可不容易。”应山直看着她的背影，那浑身的白，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某个高高冰雪山川上孤独的身影，这样的孩子，他不想再看到第二个了。

玉无瑕闻言陡然一惊，这个应山直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奇遇，在这个懵懂未开的凡人界居然也知道还有其他世界。

“凡玄灵仙四大界面，每个界面都有无数世界，修行的都知道。”应山直想要留下她，“和无恙一起留下吧，我带你们离开这个偏僻的世界。”

“你到底是谁？”玉无瑕脸上的惊疑已经藏不住了。

旁边的应无恙趁机戳她的手，贱兮兮无所谓道：“反正是我爹，咱们是姐妹，那也是你爹，哈哈哈……哎哟！”

此时，异变突起，两人碰触的双手间猛然冒出了红蓝交织的剧烈光芒，是火焰，是冰雪，虽只有刹那显现，却仍能让人感受到炙热噬人，冰寒入魄。

“谁让你碰我的！”

玉无瑕捧着自己的手，连忙将手套戴好，白色手套上的红蓝两色光芒纹路渐渐泯灭，又恢复了纯白的色泽。

浑身黑漆漆的应无恙口里冒着黑烟：“姐姐好瑕害，我服了。”

“你……”玉无瑕震惊不已，这个触碰到了她手的人居然还活着？

她再看看那边没什么反应的应山直，不由感叹，这到底是怎样奇葩的一对父女，居然能轻易触碰她的禁忌，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