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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红灯白霜

玉筝又说,“正好妾身这里有一首实兴的《莺语乱》,不知王妃可否叫妾身开开眼。”

付康儿以为她在考验她的本事,接过道,“也不是难事,只是没有筚篥。”

玉筝对丫鬟点点头,不一会儿小丫鬟就拿来了筚篥。

付康儿看她非要见识见识自己的本事,也没有多说,按照曲谱,当即吹奏了一曲《莺语乱》。

一边的华追听完了,脸上红色的胭脂也遮不住面色青灰。

夜深沉重,镜中的朱颜似乎苍老了许多,华追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捂住脸哭泣,就在泪眼婆娑中不安地睡去。

她梦见了自己穿着大红的嫁衣,嫁给了雨师系,府中挂满了红色的灯笼,来了许多客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所有人都说恭喜恭喜。

她坐在房中,盖头也是大红色,没过一会儿,她忍不住在新郎来之前便摘下了盖头,望见窗外的灯笼上结了白霜。

她身后的婚床雕刻牡丹花,金凤凰,头顶的帘幕掀开,等待有人将它落下。

她面颊上了厚重的妆容,额间点了一枚梅花印。

新郎推门进来,她又没有盖上盖头,两人就那样对望。

她看见了那是她魂牵梦萦的男子,原来,她不是和雨师系成亲,而是和他。

她再看院外的红灯笼,白霜依然未化。

他抱着她,羞得华追捶他手臂,但也躲入了他怀中。

忽然,他推开了她,身后一把长剑贯穿了他。

身后一人走出,原来是雨师系。

他不喜不怒,拔出了那把长剑,对着她道,“你是我的新娘,他该死。”

他跪倒在红地毯上,说道,“你今日真美。”

眼泪流下,可唇角还是扬起的,他笑着,死在了她眼前。

华追手里的红盖头落到了地上,她慢慢睁开了眼,只是,一场梦罢了。

半月后,华追逃婚了。

此事尚未被陛下知晓。

聂蘼芜也是从雨师律口中得知,这是皇家赐婚,若是华追不从,定威将军府上也会受到牵连,事关皇家颜面。

华追若是不能在婚礼时回来,她便是犯下了死罪。

雨师律也派了人在凉州城中寻找华追。

不巧,聂蘼芜就在凉州城中见过华追一面,但是,她并没有对雨师律提及,如果这是华追的选择,那结果她也要承受。

雨师律道,“这个女人找死,还带着他们一家人的命。”

“付康儿的父亲也会因此事被陛下降罪吗?”聂蘼芜挑着灯芯问。

“只是小小惩戒,陛下还要用他,叫他去和伯虑战。”

“华追为何要逃婚?”

雨师律在她身后扯着她的头发玩,道,“有**,自然有奸夫。”

聂蘼芜一把打开他的手,“这话说的难听。”

“难听,却是实话,那人叫千邵,是跟随定威将军从前出战的先锋,前些时候跟着使者去了南魏,算来也有几个月了。”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

“可你不要以为是我四哥棒打鸳鸯,先前,是千邵自己说,不会再和华追往来,四哥才向陛下求赐婚。”

“华追同意嫁于四王吗?”

“自然,雨师系这个人,礼大过天,要是华追不允,他绝对不会强求。”

“真是和你截然不同。”聂蘼芜叹气低声道。

“我听见了,你说我坏话呢!”

“没有,我就是问,何时成婚?”

“后日。”

“华追有可能逃出凉州城吗?”

“不可能,城门都出不去。”

“你说,华追为何放着我四哥不要,非得跟着那个男子走,身份地位皆不比四哥?”雨师律自问。

聂蘼芜还没有回答。

他自己却又答道,“因为她下贱!”

聂蘼芜只好把话都收回去。

就算她说了,雨师律也不一定能理解,他没有那种真心。

“你困了吗?”

聂蘼芜点头,“所以,请出去吧。”

雨师律拉住她,“别那么心狠,咱们一起躺床上——”

话没有说完,聂蘼芜一脚踹他,幸好他躲得快,“滚,你给我滚!”

聂蘼芜不知道,华追为什么要在这条路上等她,她不敢确定她是在等她,但是华追走过来,对她说,“你终于来了。”

她这才知道,华追在等她。

可,她们从前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华追说,“我认得你,你是九王府的人。”

聂蘼芜也不知应不应点头,还是点了头。

她跪倒在聂蘼芜面前,“求您帮我给玉筝翁主带一句话。”

“我办不到。”说完,聂蘼芜就要走。

“求求公子了。”

聂蘼芜记得第一次见她,她像朵欲开未开的清香百合,低头抬眉都是美人的羞涩。

那时候,聂蘼芜觉得,哪里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可这朵花,如今似乎未开,便要枯萎了。

聂蘼芜不知道,为什么她走到了这一步。

“好,你说。”

“请和玉筝翁主说,华追愿意。”

聂蘼芜听明白了话,她要的是她帮她带话给玉筝翁主,刚才她一时没有听清,以为是带话给九王妃,她的表妹,请她救她一命。

“为什么?”聂蘼芜觉得很奇怪,她大难临头,竟然不向家人求助。

“请帮我带这四字。”

“华追愿意?”聂蘼芜重复道。

“是,华追愿意。”她笑着说。

说完,便从聂蘼芜眼前离开了。

第二日,聂蘼芜听说,华追回了家,准备大婚事宜。

雨师律带着付康儿就要去四王府参礼。

聂蘼芜急匆匆跑出来,“可否带我前去?”

付康儿皱了眉,“你去做什么?”

“听说凉州城的婚礼是最盛大的,故此想去凑热闹。”

“放肆!”付康儿说。

雨师律一直没有开口。

聂蘼芜见此便走开了。

“你不是要同去吗?”雨师律问。

这就是同意了。

聂蘼芜在付康儿牙恨得痒痒时同她们坐在一起。

“不要惹事。”

“嗯。”

“不要乱跑。”

“嗯。”

……

付康儿偷偷打量聂蘼芜,手上把衣摆都扯得皱起。

女子都是坐在一起,雨师律把她放在那里便不管了,回过头只说一句,“过一会儿,我来接你们。”

“好。”

她很是不安,总觉得华追不会轻易屈服,企料,到了婚礼结束,宴席也是喜喜庆庆,没有任何不妥。

雨师律带她和付康儿上了马车,准备从四王府离开,他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爷够意思吧,说带你来就带你来。”

聂蘼芜破天荒没有反抗,她盯着四王府门前的红灯笼,看了很久。

“傻了?”雨师律在她耳边问。

“华追呢?”

雨师律轻声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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