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百媚生花

黎子鸳陪着老太太诵经完，瞧着日头越来越大，便找小僧要了午膳，扶着老太太往颜卿这头走来。

起先未注意到正在与颜枫交谈的男子，此时见了，也不拘谨地打招呼问好。

顾弘景在她们心中都是曾救过命的恩人，因此也格外礼待些，热情地问着要不要一起用午膳。

原本顾弘景是打算拒绝的，他来见颜卿一面已是耽误了许多事，可耐不住颜枫比烈日还如火的热情，直接被“架着”走向禅房。

黎子鸳笑骂儿子没个正经，却知道这位世子爷虽身份地位都高高在上，但没有传闻中那么难相与，一时也随他去了。

只是她注意到，世子被颜枫拉走时，竟转头看了眼颜卿，有种询问的意思，好像怕颜卿不自在或是别的什么。

黎子鸳是过来人，这种眼神她也似曾相识，心下了然几分，对待顾弘景就更多了几分考量的意思。

一顿饭只有颜枫不管不顾地叽叽喳喳，不愿意放过难得见到顾弘景的讨教机会。

而他只偶尔回答些颜枫或者两位长辈的话，其余时间就认真地吃饭。

其实他很想跟颜卿说说话，可方才在外面说完叫她小心不要听人墙角的话后，她就一直很不自在的样子，所以也不敢刻意去瞧她。

顾弘景若有若无的视线降落在颜卿身上，希望她不会察觉到。

原本大家族吃饭应当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教，可也是因为黎子鸳对顾弘景也有诸多好奇，便没阻止颜枫，想从他的问话中听出些什么来。

就连周氏也不想放过难得见到如此“亲民”的世子爷的机会，一个劲暗示颜文轩也搭两句话，可他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是让周氏恨铁不成钢。

颜卿未曾注意到餐桌上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她总感觉今日见到的那个女子十分面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让她十分郁闷，只吃了三分饱，便吃不下东西了。

用过午膳，颜家一行人就准备下山回去了，顾弘景也回了醉今楼的据点去抓紧处理剩下的事。

颜卿回房小憩了一会，便起来由多笑给上了妆，比起早上清淡的妆面，此时为了搭配红衣，整个感觉更明艳了几分。

不笑时如清冷的幽泉，虽无什么波澜，却也能照耀四方，百媚生花。

想起墨香先前留下的纸条上的内容，颜卿将银簪换成了藏有暗器的镀金簪，也配上了手镯和耳饰，一时间竟叫多笑看呆了眼。

“姑娘，你早该穿这件衣裳，太美了！”

颜卿笑笑，没回答她的话。容貌总会衰老，人心也会改变，能够永远属于自己的，只有自己。

给老太太请了安，颜家几位小辈就出了门，先去醉今楼预订好的包间坐坐，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等天色暗下来了再去逛花灯会。

颜枫在黎子鸳千叮咛万嘱咐下，主动承担起了保护妹妹的职责，跟着颜卿是寸步不离。

一旁的颜霏和陆离瞧见了，心下有些着急。

要是晚了颜枫也这样跟着，那他们原本心中的小九九就没法实施了啊。

醉今楼今日的人很多，就是大厅里也坐满了宾客。

颜家是早早派遣了小厮来订好包间，所以报了名号就有小二领着他们往二楼走去。

走上二楼的台阶，颜卿发现还有个三层，只是楼梯也是暗的，好像上面并不待客的样子。

顾弘景……会在楼上吗？

“看什么呢九儿？快走呀。”

“来了。”

颜卿今天胃口并不好，此时也只简单地吃了两口点心。

比她吃得还少的便是颜文轩了，他来时就在这儿附近看到了有青楼。

家里管得严，他出行也都有颜志行的眼线跟着，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若不能去拥美人入怀，那多可惜啊！

于是没一会，颜文轩便借口如厕，径直去了那青楼，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在这美女如云的江南，青楼里有多少娇貌美如花的女子。

这里的一层是赌场的生意，与一般的喝茶看戏不同，这儿的女子会一个劲儿地怂恿进来的宾客赌钱，不玩两把都不会带到二楼去休息，所以格外赚钱。

不过这事儿也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来这的男子，大多都被娇滴滴地哄一声就起了兴致，不断地逞能，就是把家底都赔在这的也不在少数。

就如颜文轩，此时也是威胁了随身的小厮，把所有钱都拿到赌桌上来，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再说那头，颜枫兄妹俩已经走在街上了，颜霏和陆离也跟在身后。

大家都深知颜文轩的秉性，也没管太多，便随他去了，反正管也管不住。

只是颜卿还是叫人回去禀报了一声，怕他太丢颜家的脸面。

唉，要是他不是颜家的就好了，那样的话颜卿做事也不必畏手畏脚，怕殃及镇国公府了。

这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颜枫也不敢懈怠，无心观赏美景，一直护着妹妹，让颜霏和陆离无从下手。

有了颜霏上次被掳走的教训，黎子鸳总怕自家女儿也会遭难，因此叮嘱了他要看好颜卿。

其实就算母亲不说，颜枫对妹妹也是疼爱得紧，生怕她磕了碰了的。

花灯彩秀下有许多小商小贩，借着今日的大好商机拼了命地叫卖，颜卿看看这个摸摸那个，郁结一日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也有许多做游戏的摊子，还有些在唱曲儿或做杂耍的街头艺人。

只是颜卿的兴趣也就那么高，每当颜枫提出陪她玩个什么或者买个什么的时候，总是被委婉地拒绝了，让他这个哥哥感到一丝的挫败。

“十里红妆不负卿，散尽积蓄成其名，

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无她朱唇万人尝，何来你这状元郎？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忽而听到哪里在唱着这般对话，颜卿顿了顿，四处寻看着，却只瞧见人山人海的头。

这个唱段是戏本子里的，讲的是青楼红尘名妓子和沽名钓誉负心郎的故事。

颜卿前世有听过完整的戏，当时只为戏本中散尽积蓄、痴等数载的花魁感到可惜，也十分痛恨那抛弃爱人、做了公主驸马的负心郎。

如今听来，这落魄书生的戏码，可不止会在戏本中上演。

颜卿看了看跟在不远处的陆离，只觉得胸口一股闷气涌上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很好地面对前世痛恨的人了，没想到只是听了这么两句戏文，那种无力又痛心疾首的感觉还是久久不能散去。

老办法，右手覆上左手，道道红痕映照颜卿内心有多疼。

深呼吸，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