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任务(三)
而她穿着短衫长裙,嫩绿色的夹袄套在最外面。黑发梳成小小的髻,几乎没戴什么头饰,但整个人却不是素气清秀的,反倒是明艳极了。
提在手里的灯依旧是摇晃不停,他不动,她也不收手。
谢雁行垂眼看灯,没有接。
青环扯小姐的衣角,使眼色。哪有姑娘家胡乱送男子东西的呢?她又连忙谨慎地看向谢雁行。漳州城的姑娘对钟情的男子总是大胆又热情的,京中女子却稍显内敛,她家小姐既然来到了京中,可不能随随便便与男子有了牵扯。
显然,谢雁行也不想有什么牵扯。没有动作只是说:“天色已晚,姑娘早些回家吧。”
这一次的见面实在短暂。秦珂听他这么说也不生气,敛起神色道别的时候模样正经又有藏不住的娇俏鲜活。被青环扯着才动了下,倒退着走两步。然后谢雁行又听到她的笑声,像是压在唇齿间,含糊又带着喜悦。
她这才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谢雁行看着秦珂的背影只觉得可笑,一张有几分相似的脸居然勾起了他藏了多年的心思。
秦言碧既已嫁人,他当然没有夺妻的心思和习惯。但他的确是应该娶一个妻子了。
——
秦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商户,倒没什么繁琐的规矩。秦珂是个姑娘家,秦父也从来都不会拘着她性子,强迫她呆在闺中绣花弹琴。而且长子有意为官,他还考虑着入赘个女婿帮他打理生意。
往祖上数三代,他们秦家从未出现过长子秦淳这样有才华的。所以家里最大的规矩就一个,不许打扰大少爷读书。
秦珂叹了口气:“青环啊,你说说,小姐我为什么不能带着你?”
青环一头雾水,茫然地问:“啊?为什么?”
秦珂不说话,只是目光下移,落在青环即使穿了一层又一层,也依旧掩盖不住的胸前起伏上。青环被她直白的眼神看得红了脸,微微缩着肩一个劲儿地用手挡。
秦珂挺了挺自己单薄的小身板。这就是原因。
她画浓了眉毛,天尚带寒意,衣服穿得厚实些就能掩盖掉最明显的女性特征。再领个俊俏小厮,一切再完美不过,可偏偏身边的青环是个发育如此好的。
她又叹气,“所以呢,今天还是要我自己出门。”
“小姐,”青环苦着脸,“您不带着我,我不放心,少爷不放心,老爷夫人也不会放心的。”自家小姐下月生辰一过可就满十六了,正是议亲的好年纪。可小姐呆不住,又好着男装,一放出门就是整日不回家。
秦珂自力更生地把头发束起来,铜镜里的一张脸干干净净的,本来红艳艳的嘴唇被涂得泛白。她手按在自己胸口摸了摸,没什么手感了。
真是又欣慰又心酸。
这遮掩得也太容易了吧。
自家宅子不大,秦珂是小心翼翼地绕来绕去还是撞见了哥哥。
秦淳身量高,瘦削。穿了件宝蓝色直裰,样子文弱又清俊。他手里还握着书,问她:“你又要去哪儿?”
秦珂嘿嘿一笑,半掩着脸,不让他看到自己奇形怪状的眉毛。
秦淳早看到了,无奈一笑,“你若想出去玩带些家仆出去就是了,何必打扮成这样?”他是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的,一刻也安稳不了。以前身子不好时还只是在家里折腾,现在身子好了非要到外面搅得天翻地覆。
秦珂笑着仰起头看哥哥,“带了人束手束脚的玩不痛快。”秦淳摇摇头,手里的书卷起来轻轻打在妹妹脑门上。“若我说,就该叫你和我一起读书习字,磨一磨性子。”
秦珂讨饶了两声,“秦家出了哥哥便能光宗耀祖了,我可学不来书上那些小蝌蚪。”她一看起书来就头疼,这个世界的书面用语全是文绉绉的,极尽繁琐之能。
会试就在三月,哥哥也加倍刻苦,如今就连是在院子里偶遇都能看到他拿着书温习。她是不能扰乱情节发展的,但她本身不是冰冷的机器,是有感情的人。
到底是共同生活了几年的哥哥,她忍不住要提醒他几句。也不好直接说,秦珂问他:“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刻苦呢?”
秦淳从来不把妹妹当成孩子,很正经地回答:“自然是求功名,做良臣。”
秦珂突然肃正了表情,提醒道:“同是为了功名,竞争怕也少不了用手段。哥哥要对身边的同伴留心,就算是关系好的也不要太过轻信。”会试里秦淳被诬陷怀藏,有机会动手的应该就是身边比较亲近的朋友。但具体是怎样诬陷的她并不清楚,只能让他多加小心。“我总听人说,会试里许多人心术不正,为了功名不择手段。”
这时候秦绍应当已经找上秦淳了。秦淳难得沉默了一下,却还是避而不谈,目光却一直在她身上来回:“你这衣服,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熟。”
本就是他的衣服改小了的。
秦珂不好意思地笑笑,含糊两句继续说:“总之……有些人不仅想着不劳而获,心眼儿也小得很,若是言语上得罪了,哥哥可要小心他们的报复。”
秦淳听她说教倒觉得很有趣,妹妹年纪小又爱玩,竟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在京中朋友少,自己又不是寻事的性子,这些话听过了也没放在心上。推着秦珂说:“要出去就尽快去吧,早去也早回。”
秦珂出了门。
她在京中是交了朋友的,朋友来头还很大,是京中沈太傅的孙子沈兴。而沈兴的母亲是谢雁行的亲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