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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死亡

“我,陆遥——从今天开始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连工作十八个小时又靠着桌子小睡歇了五个钟头以后,陆遥一爪子扒拉在办公桌上,留遗言般缓缓开口,语言内容却像在宣誓。

她的语句拉的老长,但虚空盖上赛博公章般的动作又不像单纯口嗨,只是多少显得有点神经病。

不过单从如今形象上来看,这货似乎不太像“洗心革面”的模样。也许恰恰是为了证伪这一点,话罢的第十七秒,陆遥啪的一下撑住桌沿,一使力便让自己从差不多能把人埋起来的杂乱案卷堆里猝然升起。

三队在手头没有案子的情况下事情不多,除了驰援各种隔壁,主要工作在于整理旧案悬案的卷宗。

这种行为美其名曰查缺补漏,说白了就是反正就这么几个人,有啥事干啥事,尽可能的为组织发光发热。

说不定呢?毕竟大家也办了不少案子,敏锐的嗅觉或许就能捡到点新的线索,在履历上又添一道功绩。

但无论怎样,在一个报告资料都上传入库的年代,实在没必要整出这种搭建纸质城堡的盛况——尤其是陆遥这样平时对电子产品撒不开手,对打印资料铺张浪费嗤之以鼻的家伙。

莫云晚原本只是光明正大地来偷邵梓藏柜子里从老家寄来两天却已经只剩下小半袋的五斤瓜子,刚溜进来就见到陆遥这德性,不由得放下自备的打包袋奇道:

“小陆怎么了?难道害怕被传染无药可救的社畜综合症,决定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手动降低自己的工作效率,因此抛弃她生命中唯一的真爱——过几年出了新显卡大概就能简单快捷的爱情转移的笔记本电脑?”

不怪她这么反应。毕竟陆遥从来都是电子化办公的忠实推崇者,作为一个烦人的“优等生”,曾不止一次好为人师的撺掇教导习惯阅读纸质文件的同事,走过路过有空就拉踩一把单位里版本较旧的电脑。

这种行为常被莫云晚恶意解读为为了推进自家电脑城的繁荣昌盛二潜移默化夹带私货,但无论怎样,陆遥对互联网的推崇有目共睹,这种纯纯查阅纸质档案的情况简直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唯一坐在一旁的刘澈还真没有大嘴巴的爱好,对莫云晚的夹带嘲讽私货的套话无动于衷,只是瞥了她一眼,随后看向显然不大对劲的陆遥。

得到本人沮丧到不想说话时的手势示意,刘澈才替她友情代言。

“喜欢的漫画角色杀了青。网友论证这人死的有没有价值的留言太无情,她说不过人家,又不想看到相关消息就戒网了——顺便对任何电子屏幕暂时过敏。小陆已经很久没有碰她的电脑了,大概有一天半?”

刘澈毕竟是和阿宅生活天差地别类型的年轻人,只有对乡土电视剧、外国大片和警匪电影的经历和印象,个人观念又恰恰对生死的概念更为慎重,对不熟悉的领域自然用词谨慎。

“没有!”陆遥闻言垂死病中惊坐起,愤怒地指正,“什么叫杀青!小爱酱的戏份肯定还有!她牺牲的那么壮烈,按作者的尿性以后肯定会回忆好几话的好不好!几十话后老贼想要拖进度的时候牵出来溜溜,大家觉得死者为大就缅怀一通,然后……”

话没说完,陆遥又被自己喜爱的角色被人遗忘的肉麻想象整抑郁了,再次垂头丧气起来,耷拉着脑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什么小爱酱大爱酱,不认识的角色名在莫云晚看来不如郫县豆瓣酱。倒是陆遥一反既往的情态让她颇感新奇,觉得可以从中找乐子,也就顺带在喜提丰收的间隙上了心。

既然是莫云晚,自然是歪心思。

向来口不留情的法医自然不会安慰人,“你可注意着别误了事——这给虚拟人物守孝的架势真有出息。”

说的好听或许能称得上令人回归常态激将法,但既然说话的人是莫云晚,自然得拣不好听的一面来理解。

陆遥被一通杠,也被激发起了因颓废而沉淀许久的好胜心,幽幽道,“莫姐,您这样不通情达理下去,我可要攻击你了。”

“呵,那你可真牛逼。”

莫云晚见惯了敢口嗨不敢报复,哪怕报复又被反将一军的家伙,并不觉得陆遥会是例外,于是不以为意。

在场第三人刘澈对这种小学生似的嘴仗没什么兴致,不过也有关注。他稍作考虑似的顿了顿,然后把矛头指向莫云晚,“我觉得还是应该理解一下小陆的爱好。”

软硬皆不吃,只会按想法行事的莫云晚笑了声,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行行行,惯着你们的。”

莫云晚这家伙时常会拿出自己爱与世人为敌的兴趣,因此很难相处,也压根不在乎别人无能狂怒。习惯了的陆遥不觉得奇怪,只是多少憋气带窝火,于是不忿地磨了磨牙。

忍耐或许快要达到了穷尽,她也不真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也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莫云晚进来的时候留了一个门缝,光顾着挤兑人还没有关上。于是,林芸敲了敲门便自行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扫视全场,在身处物理“逆境”的陆遥和窜门宛若回家莫云晚身上稍顿了顿,最终还是选择向唯一比较正常的刘澈提问。

“你们邵副队在吗?”

“邵哥请假了!”陆遥现在处于一种迫切想要彰显自己存在感的状态,即使问的不是自己也主动抢话,“芸芸姐,您找过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是不是有什么活需要接手?”

莫云晚在一旁摸摸下巴,立刻看出来这家伙想要自证因为个人生活的一点小挫折而颓唐不已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毫无影响,静默地冷笑一声。

也就是林芸在这。

要是她不在,这位热衷于挑事的法医可能已经讽刺起了报个信这点小事都抢,简直是为了证明而证明的教科书,虽然可以但毫无营养——哪怕陆遥因为迫切不够沉稳,但也只是现在也的确没有其他机会自证。

刘澈被抢了话,却又深深地看了莫云晚一眼。

杠精可怕,而明摆着知道自己是个杠精也承认这一点,哪怕被旁人厌弃也若无其事,甚至还要愈发有意为之的人更是天然难搞的恶意制造体。

相处久了,多少也觉得莫云晚这家伙指定是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大概可以被测出反社会人格。

刘澈和其他三队队员一样对莫云晚的恶劣行径和话语见怪不怪。不过,身为一个曾经潜伏在暗处艰难求生的家伙,比起终究浮于自上而下调查的同事,每当观察另一个人的时候,他会有一种奇妙而敏锐的感觉。

莫云晚的恶劣应当不只是因为本性。

意识到这点以后,无论莫云晚在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刘澈都会下意识地保持更审慎的态度。比如这回,他也有在留意莫云晚会不会另有目的,也许是为了一些案卷资料而来。

他也不觉得仅有自己察觉到了这一点,其他人或多或少可能都有所警惕,只是放任不理。

尤其是……

刘澈发觉自己的思维发散的有些远,皱了皱眉。

不过不管莫云晚在算计着什么,起码目前为止,这件事都与他无关。

也就在这时,林芸环顾四周,疑惑地发问:“既然邵梓请了事假,那这个时间点,梁安应该还在当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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