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先斩后奏
卓沅沅记得自己第一次喝酒,是在十一岁生日那天,她潦草的吃过了寿面与寿桃,然后无奈望着聚众饮酒的大群宾客,以手撑腮在桌旁从天亮呆到天黑,直到大部分人已经躺倒在地不省人事,她方跳下椅子,用力扯了扯阿爹的灰白色的山羊胡子。
阿爹睡得烂乎乎的,本就小的眼睛紧闭的像是被强力的浆糊黏住,毫无意识。
卓沅沅很嫌弃这样的阿爹,她站起来,泄愤似的狠狠用鞋底用力在阿爹的衣袖上烙下自己的脚印,天将暮色,四合的青黛色夹杂着流云飞絮,透出一种恍然末世般的寂寥来,她抬眸望着这空空的院落,忽感迷茫。
杯中酒莫停,姚家厅堂里笙歌泠泠,围绕在姚京与卓沅沅周遭的喧哗吵闹造就了虚伪的繁华,唯有卓沅沅掌心中的酒是冷的,徐徐饮进心怀之中,飘飘洒洒的荡漾开无尽飘零,她今日实在是开心的,可是开心到了尽头,反而生出了些失落。
卓沅沅会喝酒,却不擅长喝酒,几杯饮尽,细腻如珍珠的双颊已经隐然透出一丝荡漾的赤红,她勉力用手腕撑着自己的头,正欲提壶再饮,手腕忽然一重,冰凉的手背在姚京的掌心里默默染上些温热。
她歪过头去,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望着姚京蹙成川字形的眉心,徐徐酒香晕染的朦胧目光之下,姚京远山浅俊的眉眼从心入耳。
“你喝醉了。”
姚京轻飘飘的语气里多少带了些温柔,这令卓沅沅心里很是受用,她将身子微微向姚京的身边倾斜了几分,身上的酒香也缭绕到了姚京身上,中和了她与他之间端凝的距离。
姚京既怕卓沅沅喝醉失态,更怕因她醉酒失态丢了自己的人,忙忙的抢过她的酒杯握在掌心里,正欲再说什么,目光骇然的随着她从座位上起身,摇曳的红色裙摆在地面上画出流淌的颜色。
卓沅沅提着酒壶为席上的每个人都斟了一杯酒,这是古往今来的待客之礼,今日来者皆为读书人,更加不可能不懂,从席上纷纷立起敬受此礼,卓沅沅走遍了众人之后,立在厅堂之中,竭力伪装出一种从容随意的态度,慵懒的拖长了尾声。
“今日诸位来赴此宴,我与伯言都觉荣幸备至,既然都是朋友,我便不再隐瞒,我与伯言商议好,很快便将在城中开上一家书画铺子,诸位皆是名士,名士自然有名士的高格,若是有朋友信不过那些唯利是图之辈,可将书画交给我,我与伯言定然不辱没了诸位的清名。”
卓沅沅的话令姚京大为震惊,他虽知卓沅沅大胆任性,却不曾想到她竟然敢不与自己商量分毫,便当众宣布这样的决定,自古官绅士商,商为最低一等,卓沅沅出身商家还不够,竟然还妄想将自己也拉入这卑贱之列,其心可诸。
默默发力攥紧了掌心中的瓷杯,姚京的唇几乎要抿出鲜血了,虽在盛怒之中,他还是不愿折辱了卓沅沅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