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开膛案(15)
身边的人?
袁河?郑媛?辛昌?警校室友?某个交集很淡的同学、同事?
顾寻没伤害过这些人生旅客,但不保准哪句话,哪个眼神,无意刺激过别人,自己却不知情,人心莫测,即便生活圈小,也难揣测谁想要他的命。
至于工作方面,这些年经手大案小案不计其数,得罪过的罪犯更多了,猜不出。
思绪如一团乱麻,顾寻下意识摸口袋找烟,口袋空空,转身往外走,“你先待会,我去买盒烟。”
林亦然知道他烟瘾重,思考问题时离不开,没再矫情,知趣地点头。
房门刚关,就听走廊郑天成的大嗓门嚷嚷:“老大,小然醒没?”
“醒了。”
顾寻低沉磁性的嗓音像行走的低音炮,说什么都好听,林亦然躺病床上,听着他说话不由地弯了弯嘴角。
郑天成没绑绷带的手,一把搂住顾寻脖子,“走,进去看看他。”
顾寻偏头看眼肩头粗糙的大手,冷道:“狗爪拿开,我下去买烟。”
郑天成嘿嘿笑两声,拿开手,掏出盒新烟,塞顾寻手里,“我也贿赂下领导。”
顾寻撕开塑料包装,抽出根烟,剩下的重新放回郑天成衣兜,“你领导可不是那么好贿赂的。”
二人说笑着重回病房。
郑天成吊着胳膊,嘴边叼烟,满脸笑意,大摇大摆进来,要不是穿那身病号服,还以为他来春游的,上前拍拍林亦然肩膀,“嘿!小子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苏醒后,林亦然心情一直不错。
“你再不醒,咱老大就要挂了,这三天三夜,老大没合过眼,片刻不离你床边,我断了胳膊,老大连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哎呀!弟弟果然不一样。”
林亦然一惊,抬头看顾寻,窗户半开着,他手肘杵窗台上抽烟,眼望医院外春景,对郑天成的话好似没听见。
郑天成顺着林亦然目光也看过去,“老大!我听佳佳说孟繁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咱们这次又死又伤,绝不能便宜了那变态。”
一根烟抽完,顾寻关上窗户,转回身,倚靠窗边,“孟繁生前腹部被刀划开,同时|生|殖|器|官被割掉,塞入腹中,死于失血过多,除这两处重伤外,尸体没有其他创伤,胃里有牛排等食物残留,血液有红酒成分,身穿阿玛尼最新款男装,他失踪这段时间不仅没受虐|待,还好吃好喝过得不错。”
郑天成指间的烟燃尽,灰落到腿上,他急忙站起来掸了掸,“不对呀,孟繁除了开膛外,其他地方和前两起被害人不同。”
热水渐渐没了温度,林亦然放回水杯,悠然开口:“因为男人没有子宫,生育这件事上,女人付出的辛苦更多,两者相比他更仇恨女性,之前我认为他被母亲抛弃过的想法不够严谨,准确来说他跟母亲生活过一段时间,然后被遗弃,如果一点母爱没得到,恨意不会这样浓重。”
郑天成摸摸下巴,“4.27白石山探险活动六人中,孟繁最符合凶手特征,但他现在遇害了,高国昌也不符合,高希林的情况,我们通过对鞋厂工人走访,工友间评价他任劳任怨,沉默寡言,算老好人那种,真实性格暂时不了解,无法判断,再就没嫌疑人了。”
林亦然咬了下唇,抬头看顾寻,“高希林找得怎么样了?高国昌最近没有异常行为?”
顾寻长吐一口气,“咱们离开后,高国昌给儿子打过几通电话,高希林一直关机,后来他没再打过,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回家窝在那小屋子里睡觉、听收音机,生活和原来没区别。”
郑天成:“儿子失踪,每天还能睡觉听收音机,这老头也太淡定了吧?换成我爹找满大街贴寻人启事去了。”
顾寻:“嗯,我怀疑过这点,叫人走访了高国昌邻居,邻居说高希林失踪前几天,他到处找过,甚至还去分局报案,没结果就不了了之。”
“宾馆,汽车,火车,飞机全没有高希林的记录,怪了,这小子能去哪?”郑天成说到此,忽然瞪大眼睛,表情凝固,“难道和孟繁一样在凶手手里?是下个被害人?”
林亦然一怔,想了两秒,摇摇头,“不对!按照凶手前几次作案规律,下个被害人应该是辛昌。”
李梦遇害,顾寻曾怀疑过辛昌,但从高美月的事曝光后,他们的注意力转到高家父子身上,期间的日子辛昌还算安稳,没异常行为,孟繁遇害那晚辛昌正在医院值班,就这样他逐步从警方高度怀疑中脱离出来。
顾寻心头一颤,立即打电话,给辛昌身边增派人手。
车祸使刑侦一队元气大伤,人员重新调配一番。
出院当天,顾寻给郑天成和林亦然,两位伤残人士放了半天假。
林亦然头上伤口已经愈合,拆掉了绷带,子弹伤了骨头,右手仍然吊着。
顾寻奔波市局和医院之间,有些天没回家,出院这天,他送林亦然回来,顺便准备自己也洗澡换身衣服。
推开家门,摇滚音乐震耳欲聋,顾源新染了红发,正端杯红酒,闭眼独舞,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美滋滋的。
顾寻叹口气,拿起桌面上顾源的手机关了音乐。
顾源扭动的身体一僵,回头看是他哥,倒没生气,上前围住林亦然,左右打量一遍,“小然哥恢复不错,我去医院看你时候,还昏迷不醒呢。”
林亦然浅笑,“我也没想到还能活着回家。”他扑向顾寻那一刻,就没想过活着,子弹伤了右臂捡回条命,也算幸运。
“怎么你实习不用去公司?快毕业不用写论文?”顾寻见了弟弟,总不自觉地拿出长辈姿态,同是家里小孩,林亦然比顾源省心太多,读书工作根本不用操心。
顾源心情好,没理会哥哥的态度,“论文已经写完,我过几天回去参加毕业典礼,至于工作现在是实习期,不能要求太高。”
顾寻又抓了把顾源的红发,“白的、粉的、红的,你是鹦鹉?”
顾源从他手下挣脱,“你懂什么?这是时尚,老古董。”
“.......”顾寻一口气堵在心口,拿起抱枕朝他砸去。
顾源一溜烟回了卧室,关上房门。
林亦然目睹他们兄弟间的战役后,弯着唇进了卫生间。
顾寻余气未消,坐长椅上闷声抽烟,过了会儿,卫生间门开了,林亦然探出半个身子,“哥,能帮我脱下衣服么?”
顾寻正在气头上,没好气道:“没长手?”
林亦然动了动胸前吊绷带的胳膊,“残了。”
听闻这两字顾寻没了脾气,大步进卫生间,看眼林亦然身上的连帽卫衣,抬手揪起衣角往上掀,手指无意触碰到林亦然两侧腰的皮肤。
林亦然边侧身躲开,边咯咯地笑,“别碰,痒!”
顾寻忽然记起腰两侧是林亦然禁地,小时候不听话,就用这招制服他,每次他求饶,总要问上一句“服不服?”
“服!”
“心服口服?”
“哪都服,哥,快放了我吧。”
只有听到最后一句话,顾寻才肯放手,现在想来也是幼稚。忽然间幼稚的念头,重新破土而出,他扯住林亦然衣服拽过来抓痒。
林亦然先一怔,随即无法抑制地笑出声,左手边推他,边喊:“顾寻,幼不幼稚?”
他越喊,顾寻欺负人的玩心越重,“服不服?”
“服你妹!”
小孩长大,翅膀硬了。
顾寻制服他的心越发强烈,不听到他求饶那句话,坚决不放手。
喊声,笑声,偶尔夹杂骂声,混成一道音钻进顾源耳朵,他推门出来,顺声源来到卫生间,见两人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抱一起,脑子有一秒短路,呆呆地杵门口,傻愣愣地问:“你们在做什么?”
顾寻:“......”
林亦然:“.......”
顾寻捋了捋头发,面不改色地说:“看不见他胳膊残了,脱不下衣服,需要人帮忙?,滚回去听你的摇滚音乐。”
顾源脑子恢复正常,给他们一个老司机隐晦不明的笑容,挥挥手,“我眼瞎,你们继续。”过会儿,主卧摇滚音乐停了,换成“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
顾寻没了疯闹的兴致,三两下帮林亦然脱掉卫衣,用防水贴将大臂伤口贴住,又看眼他吊起的胳膊,随口问:“用不用我帮你洗?”
林亦然整理裤子的手一顿,抬头,对上顾寻眼睛,眉毛轻佻,意味深长地笑了,“可以,但后果自负”。
顾寻发现被调戏后,瞪他一眼,摔门而出。
“砰”卫生间门发出巨大声响,林亦然不怒反笑,打开花洒,任由水流肆意冲洒自己。
顾寻重坐回长椅,点上烟,无声地抽着,耳畔舒缓音乐和潺潺水流声混杂一起,他望了眼卫生间门玻璃上,水汽氤氲后的朦胧身影,忽而想起离开卫生间前看的一幕,于是对卫生间喊:“敢拿我YY,小心我剁你了的手。”
水流哗哗响声没停,过了会儿,水流声中传出林亦然带有笑意的清冽嗓音:“来剁吧!”
顾寻:“......”
到晚上他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喊来袁河和郑媛一同吃,吃到一半,顾源被那些纨绔子弟喊出嗨,剩下他们四人倒安静不少。
袁河给顾寻夹口菜,“寻儿最近瘦了,多吃点。”菜放入顾寻碗中,抬眸看林亦然,“你住院这几天,寻儿日夜守你床边,别看平时凶,他心里最疼的人就是你。”
顾寻这几天对林亦然的照顾,成了袁河和郑天成口中可歌可泣的事迹,他们却不知那天紫金山林亦然冒死扑来的画面,给顾寻带去多大的震撼,那画面像钉子砸进他脑中,使坚硬如山的心,微微颤动了。
郑媛最近也消瘦许多,她放下碗筷,“顾寻,有人藏在我们家。”
袁河:“你别和李梦似的,自己吓唬自己,那么大点的屋子,除了咱俩哪有什么人?”
郑媛忽然提高声音喊叫道:“那天我去超市买东西回来,发现化妆桌下的抽屉被拉开,还有你卧室衣柜里的衣服,也有动过的迹象,有次你出差没在家,我半夜起来喝水,见客厅有道黑影蹿进厨房,吓得我急忙回卧室反锁房门,然后给你打电话关机,给顾寻打他没接......家里真的有人,我要装监控,门口到室内,每个角落都装上监控。”边说身体边抑制不住地抖动。
顾寻安抚道:“别怕,明天叫人来装。”
装监控一方面缓解郑媛恐惧,一方面李梦也说过屋里有人的话,顾寻想证实,她们究竟因恐惧产生的错觉,还是情况属实。
袁河独饮杯酒,“前几天辛昌给我打电话说睡觉时候,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站床边看他,这要是真的,比恐怖片还吓人......寻儿,再这样下去,我们几个没被杀,也快被吓死了。”
顾寻没吱声,沉闷地抽烟,良久才开口道:“抱歉。”
不愉快的晚饭早早结束,这些天不眠不休顾寻也累了,洗漱完早早关灯,躺床上准备睡觉,要睡没睡的迷糊中,感觉有人靠近自己,耳边响起林亦然如薄荷糖般清爽冷冽的声线,“我救你一命,都不打算给点回报吗?”
顾寻一个激灵睁开眼,偏头看身边的人,“你想要什么?”
林亦然哼笑,“在古代,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的。”
“拳头要不要?别以为胳膊受伤我不敢打你。”
林亦然躺平,仰望天花板,过会儿,幽幽开口:“我想要你喜欢我,哥,我们试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