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海边碎尸案(7)
顾寻回到春节时一家人住的别墅,父母以及弟弟围坐沙发,等他进门,客厅空调开得低,房间很冷,他进门不禁打了个寒颤。
沙发上的三人,目不转睛,一言不发地看他,仿佛未曾与进门之人谋过面。
顾寻换了拖鞋,先找阿姨要遥控器,想调高温度。
阿姨拿着空调遥控器送过来,顾寻刚伸手去接,顾仁礼抢先接住,呵斥道:“坐下。”
“温度调高一点,这屋跟冰箱一样。”顾寻边说边去父亲手中抢遥控器。
顾仁礼回身把遥控器扔进垃圾桶。
顾寻:“……”
顾母起身拉顾寻坐下,“你爸爸刚下飞机,折腾一路,热得厉害,你先忍忍。”
顾仁礼每月固定给妻子打一笔钱,那是顾母唯一的经济收入,这些年为侍奉好财主,她一直唯唯诺诺,丈夫说一不二,当孩子和丈夫有矛盾时,她素来站在丈夫那边。
顾寻对母亲颇有无奈,又不忍心与她争执,只好坐下,独坐单人沙发,其他三人将他围起,像在审问疑犯。
顾仁礼站儿子面前,他很高,板着脸,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我不是你的下属,别好像训员工似的,去那边做,有话好好说。
顾仁礼这次倒听了顾寻的话,在妻子和小儿子中间坐下,随后从包里取出一摞照片,朝顾群身上一扔,照片散落满地,清一色的美女,“从中选一个,明天去结婚。”
身边和地面的照片,顾寻大致掠过一眼,“您给皇上选贵妃?”
“少给我抓贫。”顾仁礼语气不善。
顾源左看看右看看,知趣地蹲下身,拾起照片,放顾寻腿上,“哥,爸爸也是好心,你多少瞧一眼,也许能碰见喜欢的。”
见了家里的皇帝,顾源秒变墙头草,跟顾母一样,站到顾仁礼的队伍。
顾寻意识到今晚只能孤军奋战,拿起腿上照片放到茶几上,“爸,我不可能和女人结婚,接受现实吧。”
顾仁礼猛地起身抬手,朝顾寻的脸扇过去,喘着粗气说:“混账东西。”
顾寻眼疾手快,及时握住父亲手腕,“咱不能心平气和的聊聊?听听我的想法,为什么非让别人,按照你的想法做事?”
父子俩手腕用力对抗,顾仁礼体力,不如年轻人,无奈收手,指着顾寻鼻子吼:“顾家没有那种人,我绝不允许我的孩子成为异类。”
顾寻笑道:“20世纪了,别跟生活在大清国一样,行吗?不少国家同性已经可以登记结婚。”
“别跟我说那些,我的孩子就不允许是同性恋。”
“腿长我身上,我想做的事,你拦不住。”
顾仁礼抬手又去打顾寻。
顾寻弯腰躲过,“你打不过我,别费力气了。”
顾仁礼捂着胸口,呼呼大喘,牙齿直颤,却说不出话。
顾母赶忙站起来扶他坐下,又倒杯水递过去,等顾仁礼气息均匀了些,扭头说:“今年30了,能不能少气你爸?以后等你做了父亲,自然会理解你爸的用心良苦。”
“我不会做父亲,更不会做像他这样,控制欲爆棚的父亲。”
顾源拿手帕轻轻擦拭顾仁礼额头的汗珠,“哥,少说几句,气坏了咱爸,我还心疼呢。”
全家围攻下,顾寻闭嘴,静坐一旁。
顾仁礼缓了会儿,长叹一声,“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下你这么不听话的儿子。”又看向顾母,没好气地说:“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顾母垂下头,别开顾仁礼的视线,看向地面,“要我说,这事不怪咱家顾寻,肯定林亦然勾引在先,不然顾寻之前怎么不喜欢男人?三十了才开始。”
这番话说到顾仁礼心上,怒气冲冲的眼神缓和几分,“小白眼狼在顾家吃喝住这么多年,以为谁为他花钱?吃的、用的、住的,顾明礼拿过几分?还不都花我的钱,到头来竟敢勾引我儿子,真是活腻了。”
“他父母死的早,那孩子也可怜。”刚刚让顾仁礼舒坦了几分的顾母,这句话又把他气回去。
“他父母死活,关我什么事?人又不是我杀的,平白无故养他这些年,不知道感恩,还勾引我儿子,他还以为我顾仁礼是吃素的?”
顾寻面色一沉,冷声道:“我先追的他,你有不满冲我来,他小时候花你那几个臭钱,我还你。”他讲话的语气,比屋内空调还冷。
顾仁礼刚降下来的少许怒气,又“噌”的一下上去,“反了你们,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顾寻冷笑:“我等着你,起身往外走。”
见他要走,顾仁礼急了,“你给我站住。”
顾源连忙跑过去,拉住顾寻,“爸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好好说话。”
顾寻不许用力甩开弟弟,“有靠山胆儿肥了是吧?赶紧滚。”
顾仁礼挺直腰板,冲着门口喊:“圆圆松开他。”话音刚落,门锁“咔哒”一声锁上了。
顾寻用力推,用脚踹,怎么折腾也打不开门,转身走向窗边,推门窗户,窗外站了一圈穿黑色西服的高大男人,顾仁礼为困住他,请了保镖,疯了。
他“咣当”一声摔上窗户,走回顾仁礼面前,“我他妈三十了,你困住我一时,能困住我一世?你外面那些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知道吗?”撂下这些话,起身再次准备出去。
“今天你敢走离开家一步,我就死你面前。”
顾寻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听闻母亲尖叫,回头才看见顾仁礼手中的刀,刀尖直对着脖子。
以死相逼,真的疯了。
顾寻在原地站了两秒,深吸一口气,转身坐回去,直直地看着顾仁礼,良久,他竖起大拇指,“我今晚不走了,你想怎么样说吧。”
顾仁礼收起刀,暖暖说道:“很简单,结婚,生子为顾家延续香火,离林亦然远点。”
顾寻被气笑了,嘲讽道:“延续香火?您真以为在大清呢?再说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儿子,以后顾源会继承您的事业,娶漂亮姑娘生孙子,这些他都可以做到,为什么非盯着我不放?”
顾仁礼静默了一瞬,“我们顾家不能有同性恋。”
顾源小声问了句“为什么?”
顾仁礼没说话,那双开始下垂的眼,像一间空了许久的屋子,物件犹在,人已杳然。
顾母瞪了眼顾源,他立即闭嘴,不再多言,一家四口各怀心事,陷入沉默。
“今晚你必须选出结婚对象,否则谁也别想好过。”顾仁礼留下这话,便起身去二楼卧室。
家中皇帝走了,顾源活跃起来,拿起照片一张一张看,筛选了一圈,留下了5张,放顾寻面前,“这几位长相不错,要不你选一张?大不了形婚嘛,何必为这点事惹爸生气。”
顾寻挥手扬翻照片,也上楼去了,进房间,关灯躺床上,他眼瞪如铜铃,丝毫没睡意,忽然间很想林亦然,现在他应该在整理案情笔记或看书,眼前不自觉的浮现,每晚进门林亦然坐书桌前的背影。
他拿出手机,拨电话过去,林亦然没接,又发条微信给他,【睡了吗?】等了许久没回复,已近午夜,林亦然可能去洗澡,听不见电话。
手机随手扔床上,他站到窗边,打开窗,微微抬头,城市的灯火过亮,盖住夜空璀璨繁星,只有寥寥几颗星,他想到那一次露营,和林亦然并肩躺帐篷外,仰望星空,山间夜空黑的纯粹,繁星亮的透彻,当时不感觉有什么,现在回头看,深山一夜,像极了世外桃源,脱离纷纷扰扰,只与爱人长相厮守。
那时没想过,有天会被父亲用如此荒唐的手段困住,父子多年,他了解顾仁礼的性格,倘若今天执意走,那一刀他真会插进去,爱情固然重要,但作为子女,他没有办法看父亲,死在眼前,不得不妥协,一直想慢慢跟顾仁礼渗透,却不曾想事情来得这么快,像一阵龙卷风,刮的他无所适从。
迷茫从四面八方扑来,将顾寻牢牢压住,这时他好想听听林亦然的声音,关窗又回到床上,手机屏幕始终黑的,微信没回音,他又发条微信过去。
关了手机屏幕,室内陷入黑暗,心在无际的黑色中不断下沉,手机成了唯一牵挂,他按亮屏幕,微微亮光是黑夜的希望。
微信仍然没回,将近凌晨1点,顾寻隐隐不安,又拨通电话,依旧忙音无人应答,辗转反侧,越想越不安,于是给袁河打电话,“我有事走不开,你去我家看眼林亦然在不在。”
袁河:“我刚才刷朋友圈看见,顾源发了张照片,里面有他,一群人好像在酒吧,你没看见?”
顾寻微信好友不多,也很少打开朋友圈,第一条是顾源半小时前发的。
文字:别管我,你们尽情嗨。
配图:六七个人坐沙发上,每人手中握着酒,朝着镜头方向干杯。
其中坐最中间的人是蒋晨,林亦然坐他身边,两人距离很近。
顾寻退出朋友圈,手机狠狠地摔床上,过会儿又捡起,不停给林亦然打电话,半小时后电话接通了,“你在哪?”
“和朋友在外面玩。”
“哪个朋友?什么地方?我过去找你。”
林亦然沉默了两秒,“哥,你先别急,我明天和你解释。”
“我他妈不需要你解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马上回家,离蒋晨远点,他早对你有意思,不知道?”
“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话没说完,电话里传来,蒋晨喊林亦然回去喝酒的声音,电话被挂断。
过会儿,林亦然发来微信,【我回家了。】
顾寻从床头柜翻出盒烟,抽出一根,含嘴里没点火,明知林亦然接近蒋晨必有原因,心里依旧不舒服,心口闷的喘不过气,压抑极了。
他点着火,熟悉的烟草味儿袭来,心境却与以往不同,过去抽烟只为解闷,这次每吸一口,像有人拿刀在他心上剜下一块,两根烟过后,他离开房间,敲响顾仁礼房门。
顾仁礼有单独睡的习惯,顾寻进门,他正坐电脑桌前处理邮件。
顾寻坐他身边,心平气和地说:“我们聊聊吧。”
顾仁礼盯着电脑屏幕,没看他,冷淡回应,“如果为了林亦然的事儿,你出去吧,没得谈,要爱情还是我的命,自己选。”
顾寻盯着他侧脸,久久无言,不知何时他两鬓黑发已参白,眼角也爬出细细的皱纹,即便顾仁礼再懂得保养,仍旧逃不过时间的摧残。
父亲老了,顾寻的心一瞬间沉下去,仿佛也苍老了许多,“面子比我终身的幸福还重要?已经走上这条路,我没有办法回头了,即使不和林亦然,我也没办法跟女人结婚,我办过同妻的案子,她们是一群孤独的人,生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独自承受冷落与折磨,这样的生活是把无形刀,会要了对方的命,我做不到,永远做不到。”
顾仁礼哼笑了声,依旧盯着屏幕,没看他,没说话,忽视他的存在。
顾寻看不清父亲表情,也猜不出他心思,只觉得疲惫,三十年第一次与父亲交心,却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谈话,再次回房间,他依靠床头,静坐了一夜。
顾寻掏心置肺的话,没有打动顾仁礼,第二天早晨,仍旧坚持让他选照片,如果不选,由顾仁礼代选,然后下午直接去民政局。
顾寻筹划等会儿跳窗离开,这时顾仁礼的手机响了,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只听他说“放进来。”
别墅房门打开,顾明礼从外进来,直奔弟弟面前,“你是不是疯了?半辈子白活,市局有命案没查完,让他跟我回去。”
顾仁礼眼皮没抬一下,“我家的事和大哥无关,有时间回去管好你的养子吧。”
“你家事与我无关,但顾寻是我下属,有命案要查,不能在你这耽误时间。”
“他想走可以啊,下午去民政局,婚后随便走。”
顾明礼吁出一口气,“这种事控制不住的,你硬逼也没有用,就像”后面的话没等说出口,顾仁礼先急了,手一拍桌子站起身,“这一切都因大哥而起,现在你倒说起风凉话了,如果当初你没带林亦然回家,我儿子也不会弯。呵!你故意找小男孩在他面前勾引,就等这一天,来看我笑话吧?”
顾明礼无奈一笑,“真不可理喻。”拉着顾寻往外走。
顾仁礼吼道:“顾寻,你敢走试试。”刀又架在脖子上。
顾寻停住脚步。
顾明礼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别怕,他不敢死,想死的话,三十几年前就死了,等不到今天。”
出了别墅,坐上车,顾寻问:“大伯,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然早早等在我家门口,说你在别墅,担心你爸为难你,让我过来看看。”
顾寻看向车窗外,没说话。
顾明礼边开车,边连连叹气,等红灯时,他拍拍顾寻肩膀,“你和小然太难了,别硬撑着,有什么心里跟我说话,不愿跟我说就找你姐,她年轻能理解你们。”
顾寻点头,“谢谢大伯。”
顾明礼抬手给顾寻一巴掌,“小兔崽子,跟我还客气。”
顾仁礼强烈到极端的态度,让顾寻觉得不单单为了面子,当年他考警校,父亲也反对,俩人闹几次就算了,这次竟然闹到以死相逼的地步,“大伯,你知道我爸为什么如此反对同性恋吗?”
顾明礼一愣,收回落他肩头的手,转头看向了前方红绿灯,低声说:“不清楚。”
“你和爸爸都是爷爷奶奶生的,为什么性格差距这么大?”
顾明礼神色愈发严肃,没再接话。
顾寻踏进进办公室,孟佳围过来,“老大,昨天我们去了张星超家,见到他本人。
有段时间张星超迷上赌博,欠了一堆外债,每天四处有人找他要债,无奈之下经朋友介绍,去了蜜友女子会所,给一些富婆保养,那时认识的苗蜜苗。
苗蜜出大方,他曾经想抱住这棵大树,但几次过后,苗蜜不再搭理他,那以后他们之间差不多半年,没有见过面。”
“女子会所查了吗?”顾寻问。
“去过了,今年春天开始,苗蜜没再去过那间会所,如果凶手是她通过其他途径认识的人,咱们更难查。”孟佳顿了顿,“老大,现在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时候,想起以前被我妈强行逼着,做不喜欢的事,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