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程煜
早春的清晨还浸着些寒意,街道上的行人也是三三两两,穿着厚实的布衣来往匆匆。
偶尔一阵凉风吹过,便会有人道“天还凉着呢”,更会裹紧身上的衣裳了。
随州向来是这样,春季总是比别的地方来的更晚些。
可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春的苗头了,抽绿的柳条,冒头的细草,都显出一派静谧春色。
路旁泛出新芽的枝头上也有几只鸟儿在高声啼叫,声音颇有些欢快,沿着街道荡漾开来。
街角几个顽童拿着弹弓比划着想要打落树上的鸟儿,可还没待弹弓弹出石子,不远处“砰”的一声传来。
鸟儿们霎时拍打着翅膀四散而飞,小童们没打到鸟儿,也失了兴致,垂头丧气的各自回家了。
装饰古朴又不失雅致的酒楼上,貌美少年凭栏而立,他看着还不及弱冠,十七八岁的模样。
此时却眉头紧皱,以往含笑的桃花眸中也泛着几丝怒火,薄唇紧紧的抿着,看上去颇有几分倔强不甘之色。
再往下看,他手下的栏杆处已是一片凌乱碎落不堪。
新月楼的掌柜周福站在一边,脸上带着些怒色,但立在那不发一言。
他倒是想把程煜斥责一番,可奈何这程大公子软硬不吃,就在这赖着。
这也罢了,人家还是盛京城有名的小霸王,自己只是这随州的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惹不得,惹不得......
只盼着东家赶快出现,也只有东家的话这小霸王能听进耳去啊!
周福内心哀叹一声,又不经意的侧身往门外瞧了瞧。
“呦,又是谁惹我们的程大公子了,撒气竟撒到我这了?”
一道清脆宛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走进一个娉婷袅娜的女子。
这女子蒙着一方纯白的面纱,只露出一对光华流转的眸子,远山眉黛,似蹙非蹙。
虽看不见她的神色样貌,但那双慧眼也足以令人赞叹。
这便是新月楼的楼主容祈越,此时她倚门而立,凤眸闪着冷厉寒光,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煜。
掌柜周福见状,忙走上前,唤了声东家。
容祈越摆了摆手让他下去,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容祈越确实很头疼,这程煜不知又发哪门子邪风,三番五次这般,赶不走,骂不跑。
可他做的那些事,又着实让人烦心。
程煜却丝毫没有被人嫌弃的自觉,他轻笑了声,看向容祈越,“不就是一个破栏杆吗,小爷……我赔你银子便是,拿去。”
说完拿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
容祈越看也不看,心内怒火呼之欲出。
“破栏杆?你还好意思说,这个月你已经是第五次拍断我新月楼的栏杆了。”
说完,她伸出手道:“二百两,少一分都不行。”
程煜拂袖而坐,面带委屈之色,“不就是二百两?小爷有的是。”掏出两张银票拍在桌上。
容祈越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也不在意小爷不小爷了。
她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拿起银票放进袖袋,而后倒了一盏茶递给程煜,“说吧,今个又是怎么了?”
程煜端起茶盏,仰头喝下,颇为恼怒的道:“我爹那个老头子竟然想让我娶容家三小姐,听说那个女人貌丑无盐,无才无德,怎堪配我?”
容祈越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程煜,过了一会才道:“哦?是吗?”
程煜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竭力做出真诚的模样。
“新月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怎么可能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她纵是天仙也与我无关,我要娶也娶与我两情相悦之人。”
他的手抵着下巴,好似颇为苦恼,巴巴的望着容祈越,“反正我不想娶她,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知道新月你最好了。”
盛京美人榜第一果然名不虚传,美人即便是蹙眉也是美的。
容祈越哭笑不得,怪不得说自己貌丑,和程煜相比,她可不就要甘拜下风吗。
世人皆知新月楼东家是一个姑娘,但却无人窥见其貌,也不知名姓,遂称之为新月楼主。
往日酒楼里掌柜小二皆唤容祈越为小姐,往来的食客偶尔遇见也称其一声楼主。
只有程煜这厮,总是“新月”“新月”的喊她,好似二人有多熟识的交情。
索性不是自己的真名姓,说了几次后容祈越也就任他称呼了。
程煜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眉头越皱越紧。
容祈越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嘴角含着一抹轻笑。
“程公子你整日溜街串巷,无正事可做,那容三小姐好歹是刺史千金,配给你,我看,是那三小姐亏了。”
程煜脸色变了又变,“本小爷可是……”
说着顿了下,“算了,我不跟你一介女子计较,你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说完气鼓鼓的准备离开。
容祈越开口留道:“我又没说不帮你,你急什么。”
“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我爹铁了心让我娶她,已和容家说好,过些日子就要去提亲了。”
程煜实在很苦恼,盛京城的娇花他可看多了,往日里也对那些女子们故作姿态,弱柳扶风的模样视而不见,他实在不喜那般。
和容家小姐虽然未曾见过,但也听闻其温婉娴淑,容貌倾城。
但想来和那些娇花也无甚不同,无脑无趣,纵使生得一个好皮囊又如何?
程煜想到刚才说了容家小姐貌丑无盐,无才无德,又有些心虚。
而后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容祈越,发现她果然在认真帮自己想办法,周身的郁气散了些。
看了会又连忙把视线放到别处,嘴角微微上扬,难得安静的坐在那等待着她。
容祈越也没心思理会他,她的确不想与程煜结亲,可她的父亲容远惊在这件事情上难得坚持。
但不想结亲的人是程煜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她思索一会,看向程煜道:“这事也好办,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程煜附耳过去,听完后也面露笑意。
“不愧是新月你,就这样办,这样我爹也没法子了。等此事了,我定要在这大摆宴席庆贺一番。”
容祈越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等着程公子的好消息,只望往后啊,程公子莫要再拿这栏杆出气。”
程煜干咳两声,方觉察出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似的。
“那个,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说完程煜便脚步轻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