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狭路相逢
“你去哪里了？”楼宁之被从椅子上抱到床上, 惊醒了。
“打了个电话。”庄笙帮她把卷起来的睡衣抻平, 盖好被子，说，“不是跟你说困了就上床睡觉吗？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楼宁之仰脸瞧她, 惺忪的睡颜看起来特别乖, 声音也奶声奶气，说：“我觉得我能坚持住的，就是在桌子趴着眯了会儿，眯着眯着就睡着了。”
庄笙弯起了眼睛：“乖，睡觉吧。”
“睡不着了。”楼宁之拉着她手，“你陪我说话。”
“你等我刷个牙。”
“我也没刷牙。”
“那一起？”
楼宁之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她的睡衣衣袖略有些长，垂下来的时候手藏进里面, 整个人都显得小小的，脸也小, 巴掌大，就眼睛大，特别有神。
庄笙亲了亲她的眼睛, 牵着她的衣袖去盥洗室, 先给楼宁之挤了牙膏, 两人对着镜子刷牙，互相看着对方笑。
楼宁之摇晃着肩膀, 格外地开心。
她总是会这样, 莫名其妙地开心起来, 问她又说不上理由，就是开心。一点小小的事，都能让她展颜，实在一个是很容易让人爱上的女生。
两人坐在床上，庄笙决定把她今晚做的决定告诉她，可以预见的，她一定会很高兴。
庄笙：“我要签到你大姐的公司了，他们在准备合同了。”
果然没出庄笙预料，楼宁之立马扑过来抱住了她，高兴得叽叽喳喳个不停，说她大姐有眼光，说庄笙有眼光，说自己有眼光，说到后来庄笙都听不懂“有眼光”这个词了。
庄笙又说：“不过我说要把第一年的分成上交给公司。”
楼宁之惊讶道：“为什么呀？”
庄笙斟酌语句，小心地瞧着她说：“我身上以前生了点事情，需要公司帮我公关，你大姐是看在你的面子才签我的，帮我是情分，我不想欠她什么。”
“生什么事？”楼宁之一脸茫然。
“我以前……”庄笙轻轻地呼吸了口气，对她坦白道，“以前出过道，名字用的是庄笙，不是这个笙，同音字，声音的声，就是你喊我的这个声。”
楼宁之：“等等。”
庄笙：“？？？”
楼宁之脑子灵光一闪，想起几个月前她在网上心血来潮输入庄笙以后跳出来的那个“庄声”，她当时以为只是巧合。
“你是不是演过《王天下》里的女三号？”
“你知道？”庄笙也吃了一惊。
“我不知道。”
“……好吧。”庄笙腹诽道，我还当我当年有那么红呢。
“我上回上网偶然搜到过，我以为不是你。”楼宁之说，“不对，《王天下》这部剧我看过两眼，我怎么感觉没在里面看见过你啊。”
庄笙说：“我拍那部戏的还不到十八岁，没长开，和现在的长相估计不太一样，而且有妆的原因，古装戏。”
楼宁之来了兴致：“不行，我要去搜你以前剧照看。”
庄笙：“喂。”
她拦不住楼宁之，楼宁之马上上网搜剧照：“你角色叫什么名字？”
庄笙说：“楚昭寒，昭告天下的昭，寒冷的寒，楚就是西楚霸王的楚。”
楼宁之嘿了一声：“这名字听起来特别女主。”
庄笙盘腿坐着，说：“当时人气挺高的，即使没有艳压女一，也压了女二，是匹黑马。”不然也不会迅速蹿红。
楼宁之低头摆弄手机，说：“那部电视剧的女一号是个当红小花，自带流量的，你倒是敢艳压她，还不要被人家黑出翔。”
庄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楼宁之就惊喜地叫了一声：“找到了。”
庄笙不大敢看那些黑历史，坐得离远了些。
楼宁之像漫画里一样，手握拳激动得压着自己的嘴，一副萌得快倒地不起的样子：“啊啊啊啊啊这也太可爱了吧，我……”
她嘴里吐出了一连串没有意义的字符。
庄笙想说她演技太浮夸了，结果几分钟以后，楼宁之还处在一种傻笑的状态，眼睛里亮晶晶的，真情实感地被萌到了。
庄笙忍不住问道：“真的有那么萌吗？”
“真的！”楼宁之把手机递给她看。
庄笙别过头，说：“我不看。”
楼宁之：“看嘛看嘛。”
庄笙：“不看。”有什么好看的，当年播出的时候她看了很多遍，知道自己是副什么尊容。
楼宁之强硬道：“快看！”
庄笙：“……”
那就看吧。
她勉为其难地把手机接了过来，看到了屏幕上的剧照，画面的她一身素净青衫，抱臂立在白玉棋盘前，稍微低下头，巧笑嫣然。
她演的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的角色，但是后期随着剧情的展，会慢慢地改变，是一个十分饱满的角色，剧播出以后这个角色吸了一波粉，所以连带着她也红了。十七八岁的庄笙和现在天壤之别，她的脸上还有些肉，甜美可爱，再加上角色设定，是那种无论男人女人都会忍不住去怜惜和保护的类型。这个角色经历磨难成长的时候，是整部剧的小高|潮，虐得观众肝颤，边哭边看。
那时候她刚刚签下经纪公司，还有了戏拍，自己也很开心，和角色一融合，整个人都是青春向上、朝气蓬勃，怪不得楼宁之会觉得当时的她很萌。
庄笙在退圈后，也曾回去看以前的自己，没觉得萌，就觉得傻乎乎的，从里到外都透着傻气。故事里的大小姐长大了，故事外的她却一直在原地踏步。
庄笙扯了扯嘴角，把手机还回去。
楼宁之：“萌不萌？”
庄笙说：“还行。”
楼宁之不满道：“什么叫还行啊，这好歹是你演过的戏，而且很火哎。”当年的女一号就因为这部剧从偶像派转型实力派了，女二号章柔菲现在也是个流量了，只有她这个女三号默默无闻。
楼宁之脑海一行字飞速掠了过去，等等。
庄笙问道：“你上次搜我的时候，有没有搜到我为什么现在默默无闻？”
楼宁之：“我看到网上说你……”
庄笙轻轻地打断她：“假的。”
“我本来也没信是真的。”楼宁之出离愤怒了，“那是谁污蔑你的？”
庄笙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从一开始讲起。三年前，我被星探现，签进了经纪公司……”
听完了整件事，楼宁之眼睛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疼的，立马就要穿衣服出门：“我要去找我大姐，我还要找一百个打手，那个人叫什么来着，章柔菲是吧？我要去把她给杀了丢去野外喂狗！”
庄笙从后抱住她，把她拖了回来：“你这么冲动干什么？杀人是犯法的。”
楼宁之双腿在空中蹬着，叫道：“我片都卖过了，也不是第一次犯法了！”
庄笙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她放对方下来，用力地揉了一把楼宁之的脑袋：“你不要老是这么可爱。”
楼宁之：“我可爱怪我吗——你别转移话题，我要去杀了章柔菲！她还有脸继续拍戏，前两天我在电视上见到她广告了，现在想起来都要恶心吐了。”
庄笙把她按回床上：“听我说，你大姐都说了会帮我解决了，你等着不就行了？”
楼宁之：“不行，我忍不下这口气。”
庄笙说：“我都忍下了，这都过去多年了，你看我现在不照样爬起来了吗？假如没有那茬儿，现在我也遇不到你啊。”
这种话哄哄平时的楼宁之还行，哄现在的楼宁之不行，她马上说：“什么假如，我告诉你，我们就是天注定的，你要是当年就火了，我肯定也会通过别的途径认识你。你干吗老是帮着外人说话？！”
庄笙噎了下：“我，我什么帮外人说话了？不是一直在帮你说话吗？”
楼宁之：“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庄笙松手，说：“好，那你去杀了她，你坐牢了，我在外面等你二十年。”
楼宁之：“……”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不想唱铁窗泪，默默地躺回了床上。
庄笙拍拍她的手：“不气了，一切都过去了。”
楼宁之赌气，说：“章柔菲个贱|人！”
她生什么气，还不是为了庄笙。
庄笙说：“好好好，她是贱|人。”
楼宁之拿过手机，上了自己的微博小号，跑到章柔菲的微博下留言，一连骂了她十条，结果被她粉丝怼回了一百条，这个气啊。
楼宁之再一看她主页有一千万粉丝，两眼一黑，肺都要炸了，这本来都应该是庄笙的。
庄笙赶紧抢下来她的手机，生怕她今晚上要进急救室。
“睡觉睡觉睡觉了啊。”
“不睡！”
“睡！”
“不睡——唔！”
最后还是睡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炸着的，怒气冲冲地刷牙怒气冲冲地去学校，凶神恶煞，见到的人都退避三舍。方小雨悄悄问庄笙怎么了，庄笙借口说“大姨妈来了”，才打消了几人的疑虑。
“我去找我大姐。”楼宁之中午一下课饭都不吃，就去开车了。
庄笙：“等等，我和你一起。”
楼宁之：“你别跟我一起，我看你那么淡定我更生气，你在学校呆着。”
……
秘书：“楼总，您妹妹来了。”
楼宛之：“哪个妹妹？”
秘书：“三小姐。”
楼宛之：“下次说清楚，让她进来。”
楼宁之像一个出膛的炮弹一样轰了进来，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楼宛之说：“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杀父仇人呢。”
楼宁之：“那个章柔菲！章柔菲！最近在拍什么戏还是什么广告！”
楼宛之示意她到沙上坐，让助理泡了杯菊花茶进来，给楼宁之败败火。
“你也知道了？”楼宛之看起来和庄笙一样淡定。
“知道了。”楼宁之说，“能不能直接封杀她？！”
“能是能。”
“那还等什么，快封杀她啊，我看见她就生气。”
“封杀是可以，”楼宛之望着她，说，“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她被封杀了，那你的小声姐姐岂不是永远都澄清不了了？到时候她反过来卖一波惨，虽然说垂死挣扎没什么用，但是也会对庄笙的声誉有影响。我办事，从来都要做得干干净净，以绝后患。”
楼宁之没想那么多，也听不懂：“那你说怎么办？”
楼宛之道：“当然是一招致命，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到时间就爆了她，保证让她比当年的庄笙还要惨。她现在爬到那么高的位置，跌下来肯定摔得更重。”
楼宁之急了：“到时间是什么时候？现在就这么算了？”
楼宛之道：“我是打算按兵不动，不过你要是想动一下她，也不是不行。据我所知，她现在正在争取一部大导电影的女二号吧，她经纪人约了导演见面，就在XX酒楼，后天下午两点，正好是周末，你没课。”
楼宁之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楼宛之轻笑出声：“自然是为你准备的，我猜庄小姐会对你和盘托出，你一定会炸，炸了就会来找我，我不给你找点事，你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过我？”
楼宁之只能感慨一声：“太可怕了你。”
楼宛之谦虚道：“哪里哪里。”
楼宁之说：“但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坏她的事啊，总不能跟导演说这个人是个坏女人，你不要选她吧。”
楼宛之叹口气，说：“饭碗都送到你嘴边，你还要我喂你吃。”
楼宁之：“……你去喂二姐吃吧，我就不和她抢了。”
楼宛之笑了下，绕到办公桌后拿了一份装订好的资料过来，封皮写着《给三妹的作战计划》，楼宁之：“……”
楼宛之道：“这部电影叫《破雪》，导演秦翰林，编剧周一闻，目前已经定下的女一是来影，但是男主还没有公布，据说是内定了。但圈内已经为其他没定的角色抢破了头，章柔菲也是，她经纪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和秦导搭上了线。”
来影？
楼宁之听到这个名字双眼微亮。
楼宛之没注意，也不知道她和来影居然有交情，更不知道她楼宁之上次给她的卓有成效的生秘方也是出自对方之手。
楼宛之说：“这个秦翰林，秦导演，是个圈内闻名的gay，和制片人詹谈是一对儿。章柔菲，刚好是个恐同患者，你懂我意思了吗？”
楼宁之摇头，说：“不懂。”
楼宛之说：“笨死你得了，你找一对gay在章柔菲面前演戏，章柔菲要是表现出来恶心，秦导不就恶心她了吗？”
楼宁之说：“那章柔菲也不是傻子啊，你都说这个秦导是个圈内闻名的gay了，章柔菲会不知道？演都要演出来不恐同吧？”
楼宛之道：“谁让你光明正大拉一对gay到他们俩跟前了？出其不备会吗？措手不及会吗？”
楼宛之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口干舌燥，端起茶几上的菊花茶喝了一口，她才需要败败火，不然迟早被这小崽子笨死。
楼宁之直竖大拇指：“还是大姐高。”
楼宛之道：“其实你不动手脚，秦导也不一定选她，秦导不喜欢用流量，主要是你自己消消气，先说好啊，这回闹完就不闹下回了，安心等公司出手。”
“知道了知道了。”
楼宁之火冒三丈地来，高高兴兴地走。
庄笙看她这样子，和昨晚上仿佛变了个人，问她怎么了。楼宁之不肯告诉她，只说让她等着瞧吧，没两天就会等来她的好消息。
结果还没到周六，这两天一直关注《破雪》和章柔菲的楼宁之又炸了一次。
《破雪》的官博放出了一个女二号的图，图上自然是没有人的，只有一个影子，让大家敬请期待。结果章柔菲的粉丝在下面疯狂刷屏，俨然一副电影已经定下了章柔菲做女二号的意思。
“水军！绝对是水军！”楼宁之对着手机破口大骂。
庄笙给她端过来杯金银花茶，“消消气消消气。”
楼宁之：“不行，我也要去请水军！”
庄笙吓一跳：“请什么水军啊？你要刷谁？”
“我——”楼宁之灵光一现，说，“我去刷夏以桐，她人气不比章柔菲高？当这个女二比章柔菲有说服力？她那个什么《碧落》也杀青了是吧，正好档期也够得上，就她了，我二姐还喜欢她，一举两得。”
庄笙：“……”
一定是疯了。
……
朝楚娱乐。
负责公关和宣传的部门员工，盯着当家花旦夏以桐数据的异常涨幅，摸不着头脑，这是哪个对家又给她买水军了吗？
……
耀世传媒。
章柔菲正在经纪人的办公室坐着，刷着官博，顿时惊住了，叫道：“红姐。”
她经纪人红姐抬头：“怎么了？”
“夏以桐要来抢这个女二号吗？她要是抢的话那我岂不是……”
“没听说啊。”红姐打断她，“你哪儿来的消息？”
章柔菲：“《破雪》官博下面，都是夏以桐的水军，已经把我们的刷下去了。”
红姐拿过手机看了看，皱眉道：“我不知道这事儿，难道她们家是扮猪吃老虎，暗地里打算竞争？你等我给苏总打个电话。”
苏总是夏以桐的经纪人。
“喂，苏姐。”红姐其实比苏总要大，但对方资历比她老，而且能力比她强，尊称一声“姐”，“我有个事情想问一下你。”
“你手下的夏以桐是打算竞争《破雪》的女二吗？”
“啊，这样啊。”
“好，再见。”
红姐挂了电话，啐了一口：“这个老狐狸。”
章柔菲紧张道：“她怎么说？”
红姐说：“打了个哈哈，什么也没说。”
章柔菲垮下脸：“夏以桐不会真的要来抢吧？那我怎么竞争得过她？”
红姐：“你怎么竞争不过她了？她是一线小花，你也是一点五线，人气相差还没到不可逾越的地步，演技方面难道差很多吗？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章柔菲：“我只是……”
红姐打断她，冷声道：“别说她不一定来，就算是真的和你竞争，选角的权力还在秦导手上呢，秦导的要求可是很高的，我拖了无数关系才给你搭上线，这周六，你一定要把握住，听见了没有？”
章柔菲：“听见了。”
红姐说：“对了，有个好消息，W家有意在你和其他几个女星当中挑一个做品牌大使，这是个大项目，公司正在和那边接洽，很有可能是你的，你最近不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章柔菲喜形于色：“是。”
红姐：“行了，你先回去吧。”
……
周六这天下午，楼宁之瞒着庄笙溜了出来，在XX酒楼蹲点儿，她面前坐着一对儿gay，不帅不美，就普通人长相，她一一嘱咐两人。
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一点四十，楼宁之在那个包厢对面的房间里，开着门观察着，楼梯上缓步上来两个人，第一个就是那个她恨得牙痒痒的章柔菲，别说戴着口罩墨镜，化成灰她都认识。跟在她后面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估计是经纪人，两个看着都不是什么好鸟。
再后面没人了，楼宁之只好按兵不动。
一点五十五，再次上来三个人，为两人并行，一个四十多岁，蓄着一撮小山羊胡，斯文的五官平添了一分狂野。秦翰林笑眯眯地和身边的人讲话，他身边那个也是口罩加帽子，遮得严严实实，身量在165以上，是个女人，弯着眼睛和他交谈。
两个人走近了，楼宁之才听出来她的声音是来影。
来影居然也来了！
楼宁之的脑子飞速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