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西海第135章

晚上八点五十，小河已经坐在了咖啡厅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上，这家咖啡厅很小，只有三十几平米，错落的摆着五张木桌，木质的桌子已经有了细密的裂纹，上面铺着水蓝色的粗麻桌布，一束姜黄色的雏菊插在桌上的米色花瓶里，倒是与桌布的颜色冷暖相宜。咖啡厅里的灯光很暗，舒缓的钢琴曲从音响里缓缓的流淌出来，让这偏安一隅彼岸独有一份超然的宁静。一对带着皱纹的老夫妻在吧台里忙碌着，磨咖啡粉，泡咖啡，拉花，很多时候，他们都不说话，只是偶尔对视一眼，给彼此一个笑容。

咖啡厅里还有一对情侣，在另一边的角落里甜蜜的聊天，小河点了一杯咖啡，粗陶的咖啡杯里褐色的液体带着一股浓香，是卡布奇诺，苦涩中带着微甜，这是小河最喜欢喝。

九点，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长着娃娃脸妆容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四下打量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小河站起身，对着这个女人招呼道：“顾小姐，是我约的你！”来人正是顾长颐。

顾长颐站在咖啡馆的门口，没有动，而是疑惑的看着小河，心里暗自盘算，不是甘建国的儿子吗？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小河笑着再次说道：“顾小姐，是我约的你，九点钟彼岸咖啡馆！”

看来就是这个人了！

顾长颐迈步向这个陌生的女人走去，已经来到这了，不管男女，她都是要会一会，在小河对面坐了下来，顾长颐高傲且精致的眉眼开始审慎的打量面前这个人。

二人相对而坐，小河再次开口：“幸会顾小姐，我叫小河。”

顾长颐没有接话，而是反问：“是你打的电话？”

小河含笑：“不是我！但是要和你的人是我！”

“你和甘建国什么关系？”

小河并不急于回答，将咖啡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唇齿生香，味道和前几年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小河有些陶醉这种和过去记忆重叠的味道，见顾长颐一直在看自己，小河才慢慢回道：“关系不大，但是我和他儿子关系很好！顾家抓了他的父亲，总还是要给一个说法不是！”

顾长颐看着小河，这个女孩子的样貌并不如何出色，但是看得久了，却又很容易被她的气质所吸引，一举一动平和通透，毫无忸怩做作的姿态，尤其那双眼睛，清澈，干净，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的污秽与黑暗。此时的顾长颐和当初harry初见小河时的感觉是一样的！顾长颐不禁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几分好奇，这么多年，很少有人能给她这种感觉。

对着窗外打了一个手势，顾风知道这是顾长颐表示自己暂无危险，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而在另一处黑暗的隐蔽处，王千山端着狙击枪的手，却始终没有放下。

“顾小姐喜欢喝什么？这家的咖啡味道还是蛮好的！”

见顾长颐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小河对着吧台里的老夫妻说道：“给这位小姐一杯黑咖啡吧！”

老人家笑着点了点头。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

顾长颐重新将目光投到小河的脸上，小河还在不紧不慢的喝着咖啡，没有丝毫焦灼的意思。

顾长颐率先开口道：“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耗，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划出道来吧！”

小河放下咖啡杯，淡然道：“顾六小姐很着急吗？难道是着急为顾家即将到来的献祭添砖加瓦吗？”

“你连献祭都知道？”顾长颐觉得有些匪夷所思，顾家的秘密从来没有流传出去过，能知道献祭内幕的人如果不是顾家的人，那就只能是死人了。更何况她话中又另有所指，这个女人难道发现了什么吗？

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顾长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箭已经在弦上，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于是她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不管你是猜的还是有人告诉你，我都不可能让你，活着走出这间咖啡馆了。你既然连顾家的献祭都知道，应该也知道顾家杀人的手段了。”

小河笑了笑，对于顾长颐的威胁并不以为意：“六小姐，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没有必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我来找你，是想给你帮忙，怎么？连送上门的帮手，六小姐都没胆子用吗？”

“帮手？你不是要给甘建国讨说法吗？”

“是的，我没有超脱到不计仇恨，但是我也没有逼仄到一棍子打死一片，你是姓顾，但是顾家也不全是你一个人，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是要讨说法，我也不是向你。今天约你出来，我是觉得我们或许可以······聊聊合作！”小河的话相当于直接将顾长颐与顾家区分开来！若是将人放在对立面上，那自然会引起顾长颐的警惕和敌意，也就失去了合作的基础。

“哦？”顾长颐笑的有些玩味，精致的娃娃脸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愚蠢可笑的话，不管如何，我姓顾，而你是一个对我们顾家有威胁的陌生人，你要与我谈合作，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小河看着顾长颐的眉眼，这个女人的模样很容易让人想起商店里穿着蓬蓬裙的洋娃娃，但是小河知道，在那张精致的天使面孔之下，是和顾家一样糜烂的血肉。

“顾小姐，第一，我并不觉得我愚蠢，第二，我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你姓顾，这是你无法选择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一定要秉持着顾家的主义，永远做顾家的依附者。”

顾长颐玩味笑容敛去，精致的娃娃脸上依然满是轻蔑和不屑：“你未免想的也太简单了。是不是现在像你这样无脑的女人满大街都是啊？你既然和我说顾家，那么我想你应该知道，顾家和顾家的主义不仅仅是你口中的代名词，那是可以带给别人一生无法企及的权利和富贵的苍穹之上，那是神话和奇迹。我实在无法理解，你这样的蝼蚁凭什么在这里言之凿凿的和我谈顾家，谈顾家的主义？甘建国只不过是曾经为我们所顾家驱使，不管是生是死，这都应该是他毕生的殊荣！我真不理解，又是什么主义让你大言不惭的坐在这里！”

小河听着顾长颐的话，那双清澈的眼神里始终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顾长颐的言语之间将除顾家意外的人都看做蝼蚁，对顾家的神圣极力的推崇，仿佛她是顾家最虔诚的信徒，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小河决定下一击重锤，看一看顾长颐是何反应。

“顾小姐，我无意否认你心中对顾家的神圣感，我只是好奇身处于苍穹之上，神话之中的你，又为什么会进疗养院呢？”

此话一出，顾长颐那张精致的娃娃脸瞬间变得扭曲，再也无法维持一贯的冷静，她宛如看着魔鬼一样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一直低眉浅笑的女子！一股凛然的杀意顷刻间从她的身体里升腾而起，顾长颐有强烈的念头想杀掉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并且她相信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能做到。无论是谁，敢窥探她的过去，那么她就必须死！

一直以来，疗养院都是她心里的禁区，不能见光，不能触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藏着多少不堪和丑陋。这些年凡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被她杀掉了，用最残忍的方式。她将它掩埋在时间的尘埃里，只是希望有一天，它可以发霉腐烂，最后和尘埃融为一体！

可是就在刚刚，这个女孩轻描淡写的就说出了那三个字，像是扯开了她的遮羞布一样，让她的觉得自己暴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这是她不能允许的。

小河没有错过顾长颐眼中流露出一种惊恐，愤怒，甚至于还有些类似绝望的情绪，尽管这种情绪只是一闪即逝，但是这对于小河而言，这将是这场谈话中破冰的契机。

顾长颐读了很多年的书，还是哈佛大学的高材生，能让一个女孩子疯掉的，肯定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这种打击直接摧毁了她的人生，更让她曾经坚持的主义坍塌了，能造成这种结果的绝对不是普通人，这个人一定要是顾长颐绝对想不到的，而且是她无力挣扎的。

小河查到，顾长颐曾经有过一个爱人，后来这个人却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死去了，眼球被挖掉，四肢被人活生生的割了下来，最终的致命伤是喉咙上的一刀，直接割断了气管，这件事当时闹得很大，还上了新闻，然后顾长颐就被送进了疗养院，在那里一待就是半年。

小河不相信这件事和顾家没有关系，对于一个有心叛离家族的女儿，顾家人没有理由任其发展，那么顾家会做什么呢？自然是要给不听话的女儿一个教训。

窗外的顾风似乎是感觉到了顾长颐的变化，但是他没有进咖啡馆，而是站在窗外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顾长颐。因为在顾长颐动杀机的那一瞬间，他清晰的感觉到在这四周有一股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他不确定这股危险来自哪里！可顾长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如果被狙击，定然必死无疑。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这里，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她！

在阴暗处的王千山一直注视着顾长颐和顾风的动作，她明白那个男人的意图，但是她依然有自信，如果顾家那个女人敢动手伤害小河，她就会一枪穿透这个男人的身体再打爆她的脑袋！

但是就在顾长颐准动手的时候，小河说话了，“顾小姐，我劝你也不要轻易动手，在你对我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你真的确信能杀了我吗？我可以告诉你，一旦你动手了，那么最先身首异处的人肯定不会是我！说实话，我对你的秘密不感兴趣，你也不用想着杀人灭口，就算你能杀掉我，我建议你也不要那么做，因为那样除了少一个秘密的知情者，对你将要开展的计划没有任何帮助！”

“我的计划？”顾长颐不敢置信的看着小河。

可是小河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方寸大乱：“难道你不是打算在献祭那天对顾家的大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顾颖城出手吗？或者说其实你对他的暗杀一直都在进行，只不过没有成功罢了！”

顾长颐心里暗潮汹涌，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她连这个都知道。

小河像是没有看到顾长颐的脸色继续道：“最近一次是你们顾家的军火被中东的武装组织劫走了。这件事是你暗中操作的吧，你泄露了军火的运输路线，那些雇佣兵作为回报去杀顾颖城，可是顾颖城福大命大，临时改变了行程，你的计划才落空了。六下姐，我说的对吗？”

顾长颐几乎要大笑出声，看着面前这个好像在和她谈天一样的女人，她只觉得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不受控制一般从自己的心头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顾风一直没有进来，这就说明这个女人肯定在外面留有后手，而且这个女人不仅知道顾家的献祭，似乎对自己的计划也了如指掌，这是蓄谋已久？还是受人指使？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从自己答应来这里就一直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她轻而易举的挑起的自己的情绪，而自己竟然就这么阵脚大乱了，在这个陌生的女人身上，她第一次有种挫败感。

顾长颐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情绪，因为她现在不能乱，她要冷静下来思索这件事。

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顾长颐定了定心神，不动声色的掩去了自己的杀机，恢复了之前的精明自若。顾长颐打算先探探这个女孩子的底，她道：“看起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就凭借你知道这么多事，你的背景应该也不简单！不过既然要谈合作，总要拿出诚意，先报报家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