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口是心非

韩城见到小丫鬟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军帐，还当沐青易出了什么事，忙起身问：“出了何事？”

小丫头喘着气道：“桃妖，桃妖和……和小姐回来了。”

“什么桃妖？”韩城起身掀开军帐出来，见到丫鬟口中的桃妖，不正正是卢攸宁么？

他护着沐青易坐在马上，缓缓而进，勒马，遂下得身，将沐青易从马鞍上抱下来，道：“韩统领，别来无恙啊！”

韩城上前来，笑道：“十二郎什么时候化身桃妖了？不过看这相貌，倒属实和桃妖一般无二啊！”

卢攸宁笑道：“韩统领笑话了，我日夜兼程，才到的中原，酒壶都空了，可否向韩统领讨杯酒水？”

韩城笑着捶了卢攸宁胸膛一遭，回道：“旁的没有，酒水管够！”

几人进得帐中，沐青易借着灯烛才看清，卢攸宁的一侧脸上，一道疤痕，若有若无。她倒是也不管他人的目光，跪坐在卢攸宁面前，伸直腰，凑近卢攸宁的脸细看。

卢攸宁微有些窘，问：“小五，你看什么呢？”

沐青易不回答，继续端详他的脸，直盯了半天，才起身掀开帐子，招呼外面的军医过来，问他要了一小罐膏药。

“十二哥哥，姐夫军营中的这个大夫可厉害了，我之前学射箭，弓弦崩到脸，留下好深的一道印记，涂了他这个膏药，你看，全部都好了，”沐青易说着把药膏盖子掀开，“我帮你涂点，脸上断不会留疤。”

这当人众面的，卢攸宁忙抓住沐青易的手，道：“小五，先放一放，我……”

沐青易听到后面传来忍不住的笑声，转身看向座上的姐夫，早已大笑，“小五啊，你这般……率直，十二郎如何受得住啊！”

听了韩城的话，沐青易亦察觉自己失礼，忙坐正身子。

“十二郎，我这里的酒，浓烈虽比不上关外酒，不过也是有几分滋味的，你快尝尝。”

卢攸宁端起面前的酒杯，先浅口尝尝，随即一饮而尽，道：“光禄寺下的良醒署所酿之酒，自然是好的，桑落味香酒醇，入口清香，比之关外的烈酒，确实温和许多。”

“怪道当年杨司马称其‘饮之香美，醉而经月不醒’”，卢攸宁借着烛光看了看酒，又看了看沐青易，“小五试试？”

沐青易还不等卢攸命人替其斟酒，便拿过其手中的酒杯，轻轻抿一口，这酒哪里入口清香了！分明就是一股白酒味儿，桂花酿的酒味是自己能承受的极限了。

“喝不来，”她将杯盏还给卢攸宁，“这酒味道太烈。”

卢攸宁接过杯盏，将内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韩城问：“十二郎此去关外，可遇见何稀罕事？”

“每年总要跑上那么几回，什么稀罕事也变得不稀罕了，”卢攸宁道，“倒是关外的气候一年差似一年了，今次在路上遇见的风沙，比之往年，强劲不少。”

“如何不见你的商队？”韩城问，“可是又一个人先回来的？”

卢攸宁笑着给自己斟了杯酒，看着旁边的沐青易，“回程途中接到将军府书信，说小五出事了，这才往京畿赶的。”

“后来又接到郎将书信，说小五在韩统领账内，这才稍稍得松口气。”

韩城道：“小五在我军帐中，你便放一百二十分的心即是。”

沐青易道：“害十二哥哥担心了，是小五的不是。”

卢攸宁抚了抚她的头，道：“无妨，你没事便好。”

因着顾忌到卢攸宁这一路几乎未曾歇息，宴席早早便散了，沐青易回到自己的军帐，合衣躺在床上，从衣领里拿出那枚压胜钱，握在手心中，虽闭着眼，却不见一丝睡意。

数月不曾见他，沐青易以为自己见到他时，会激动得无可无不可，然当真正见到卢攸宁时，她却平静得似许久不见的故友重逢一般。

吃饭、交谈、饮酒，一切如常。

直到现在，熄了灯的帐中只余她一人时，心内的激喜这才迸跃出来。

“他一定有许多话想对我说，”沐青易心中暗念，“想是当着姐夫的面，不好意思。”

躺了一会，忍不住翻个身，“可是他这般疲累，若是有话，也当歇息好再跟我说，应该不会来找我吧！”

外面的火光将来回走动的人影映在沐青易的帐子上，她看着一个一个的影子，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索性再翻个身，背对着帐子，便看不见那些扰人心烦的影子了。

“他会来么？还是不会？”

沐青易索性坐起来，想掀开帐子让那些戍守帐子的兵士走开些，才一掀开帐子便撞上一个结实胸膛。

“你……”沐青易抬头便要说些什么时，看到卢攸宁站在自己面前，“你来做什么？”

女人向来如此，明明心里想得要命，见面了却又故作不在意，明明一个晚上都在念叨着人，第一句话却偏偏问人家来做什么。

口是心非！

“小五还没睡么？”卢攸宁看着沐青易面上似乎有些……像生气又不像生气的神色。

“准备睡了！”说着转身掀开帐子进去，过了一刻，又从里面出来，“你怎么不进来？”

“小五方才说要睡了，我以为……”卢攸宁话未说完，便被沐青易抓着衣服拽进去了。

“坐下，”沐青易让卢攸宁坐下，“你来做什么？”

“小五不是要给我上药么？”卢攸宁指了指自己的脸，“现在可还方便？”

沐青易终于忍不住笑了，转身从桌上的盒子中拿出膏药，在卢攸宁面前蹲下，道：“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

“没什么，”沐青易靠近卢攸宁的脸，用湿毛巾替他将脸擦了擦，“怎么弄的？”

“风卷着砂石割开的，”卢攸宁闭着眼睛，“小五，我们多久没见了？”

“快两个月了，”沐青易将药膏一点点抹在卢攸宁脸上，“你这趟走的时日，属实有些长啊！”

卢攸宁睁开眼睛，看到小五脖子上垂下来的那枚钱币，道：“五十九日。”

“你竟记得这般清楚。”

卢攸宁看着近前的沐青易，将近一个月的奔劳，现在看到他的小五，登时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值了。

他稍稍坐直了些身子，忍不住靠近小五的唇。

“他是要亲我么？”沐青易紧张地闭上眼睛，卢攸宁稍稍犹豫，只是将唇印在小五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