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性子不清
“大哥,你方才说什么?”
沐青城看着两个妹妹,只是说:“青屏,你别急,听大哥……”
沐青屏也不理会,只是走上前来,盯着韩城,问:“当初我问你,为什么来我的比武擂赛,你说中意我,想娶我为妻,这可是实话?”
韩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沐青屏继问:“到底是先皇让你娶我的,还是你自愿娶我的?!”
“青屏,”沐青城见妹妹这般咄咄逼人,忙阻道,“我们沐家儿女的婚事,从来都是皇家做主,不论韩城是因着什么缘故娶你,他终究是爱你的。”
“大哥!”沐青屏大喊着,“你是我哥哥,如何帮着他说话?我沐青屏要嫁的,是一个爱我疼我绝不欺骗我的男人。
她转而问韩城:“我只问你,你有没有骗我?”
韩城知她性子左犟,若是知晓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夫君,都要为圣上左右的话,岂会依从。
他回道:“青屏,我承认,当初娶你,确是因为皇命。成婚后,我见你同那些京畿贵族子女,截然不同。你豪爽洒脱,率性可爱,我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沐青屏抬头盯着韩城,问:“当初你命人送我去汉原,就没想着接我回来,是么?”
韩城瞬间语塞,当初他娶沐青屏,本是皇命,又兼夫人性子活泼,成日在府中不得一刻安宁,搅扰得韩城不得清静。
恰逢舅舅入京来来贺自己大婚,沐青屏对这位汉原王甚是钦佩,听得汉原辽阔,便起了同舅舅一并去汉原游玩的心思。韩城军职在身,自然不能随沐青屏同去。
那时的韩城,只一味嫌沐青屏吵闹,正好让她去汉原游玩一阵,自己也可得些清静日子了。
故而两人大婚不出一月,韩城便让她随舅舅去了汉原。
只是送走人后,成日热闹的韩府,乍然清净了,韩城的心反而不清净了。
沐青屏含着泪笑道:“原是我自作多情,早知事情是这样,当初我宁愿待在汉原,永远不回来。”
韩城忙牵住沐青屏的手,说:“屏儿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你去汉原那段日子,我也不知怎的,成日想着你过得如何,若你当真不回来,我定会去寻你。”
沐青屏将他的手甩开,道:“韩城,你皇命难违,我本不应怪你,只是你不该这般欺瞒我,引得我爱上你后,又让我知道真相。”
她以这般陌生的称呼唤他,听得韩城心内焦慌。
他本不想欺瞒,只一心想着虽他二人结亲是先皇的意思,只如今同她两情缱绻,前情又何须追究?
岂料,他的妻子,沐家的二小姐,最是受不得欺骗。
“屏儿,我……”
“我向来不喜感情不纯,”沐青屏收起眼泪,“如今父亲的尸骨未寒,你我便在此吵嚷,实在有些不成体统。待诸事料理清楚,你休了我罢。”
韩城听得此言,脑子“嗡”了一声,思绪混乱不知如何。他这般喜欢她,如何会休妻?
沐青城道:“青屏,别这样。”
沐青阳转身,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赵文懿,什么也没说,只是从他旁边经过,走了出去。
沐青屏也不理会大哥,只是走过去将碎了的茶盏收拾好,向前厅走去。
“她不过是一时的气话,别放在心上。”沐青城安慰韩城道。
“大哥,我是真的喜欢青屏的,”韩城心力交瘁,府内一脉乱象,如今又闹出这事,他只觉难以支持,“从前的事,是我之过……”
“我知道,”沐青城轻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急,我会劝诫她,韩府此刻正值飘摇,若你们二人再生出嫌隙,那当如何是好!”
卢攸宁行了拜礼,便退了出来,正正撞见赵家的车马,看到赵文懿正扶着沐青阳上车。
“青阳姐,可是要回去了?”
“是啊,”沐青阳往韩府看了一眼,“眼下韩府正值多事之秋,十二郎若得了闲,还望多关照几分。”
“这是自然,”卢攸宁原是忧心沐青阳也如沐青屏那般生怒,然此刻见他二人并无争吵之状,遂躬身行礼,“二位慢走。”
马车越行越远,赵文懿这才开口问:“青阳,你如何不恼我?”
沐青阳缓缓道:“将军府自来和相府无甚交集,你我成亲前从未谋面过,你便是说喜欢我,我也不会信。”
赵文懿将她的手握在掌中:“从前不喜欢,现在很喜欢。”
沐青阳看着丈夫,成亲这么些年来,两人相敬如宾,赵文懿敬她爱她,便是一开始沐青阳嫁到相府,被公公婆婆刁难时,丈夫也站在自己这头,替她分辨。
沐青阳懂事温柔,先前十分瞧不起兵蛮子出身的赵仁,也逐渐对这个儿媳妇很是满意了。
今夜卢攸宁本要去皇宫,只是韩城如今这般颓丧,他自是放心不下。
“你又来做什么?”韩城一身麻孝,倚靠在廊栏上,看到卢攸宁走过来,没甚好气。
卢攸宁将酒递给他,“陪我喝点?”
“重孝在身,不可饮酒。”
“也对,”卢攸宁将酒坛打开,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兀自饮酒,“韩城,我记得,咱俩是青城大哥引荐,才认识的吧?”
“是,”韩城随意应和,“你想说什么?”
“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对你是何印象么?”
“不知。”
当时卢攸宁正从辽北走商回来,沐青城说要替他接风,还言带了一个朋友来,那是卢攸宁和韩城头一次见面。
闹得挺不愉快的。
彼时韩城还只是个七品中侯,在沐青城手下供职。卢攸宁向来不甚喜以官级品阶结交朋友,自然也不喜私下相聚还这般左一个在下,右一个卑职的。
那时的韩城才到沐青城军中,自然刻板了些,卢攸宁当面抱怨沐青城,怎么自己引荐了这么个顶没意思的人,饭桌上也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
韩城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却在散席后,私下堵住了卢攸宁,两人交了手,卢攸宁纳罕这个中侯的功夫还不错,韩城也对这位世家公子的拳脚暗自赞叹。
那一架后,卢攸宁方知晓,这个韩城原来是云徽将军家的公子,只是他奇怪,一个公子出身的人,怎的为人这般唯诺?
后来卢攸宁劝解了韩城一句:“韩公子性子不清,这可不甚好。”
这句话一直到现在韩城也不甚明白其中之意,卢攸宁道:“性子清明,才可见规矩。先皇命你娶青屏二姐,你无可推脱,这不假,可是大婚后,你却一直隐瞒于她,这便是你的不是。”
“当日大凌河畔,你手下的那些兵士何以敢虐杀乌桓族的老弱妇孺,便是你这个统领将军治军不严。”卢攸宁仰头饮了一口酒道。
“这人的性子,本应百态万千,然你的性子似水,虽容万物之长,亦容万物之弊,长此以往,性子混沌,说到底就是软弱。众人便道你是一个无原则底线之人,自然就看轻你了。”
其实这也并非都怨韩城,想那云徽将军性子一向是强势得很,想必生前管教儿子该是极其严格的,强威之下教养出的孩子,若非同样强威,便是软弱无主。
“当初先皇安排你的婚事,你虽不满,却也只能妥协;乌桓之战,手下滥杀无辜,你还是忍让,便是方才卫炳申来游说你,你照旧起了妥协之意,”卢攸宁酒壶中的酒空了,“韩城,现在云徽将军不在了,你是韩府的主人,应当有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