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十五花灯日
卢攸宁闻得此声，忙将案上的食盒收起来，往内殿藏去。
沐青易站起身，才将神色整理好，只见得太后已款步进来，她忙跪下行礼：沐青易拜见太后！
太后走到正堂，坐下，鼻子稍微嗅了嗅，问：“小五可是在用膳？”
糟了，殿内还残存着方才冷胡突鲙的味道，她说：“才刚用完膳，还未来得及散味，望太后恕罪。”
“这都什么时辰了，才用完膳，”太后微微笑道，“身边的人这般不尽心，是该拖去掖庭好好责罚一番。”
沐青易忙道：“太后误会了，是我自己有些饿了，这不是晚膳，是消夜。”
“那便好，”太后看了看这大殿周围，“哀家只怕小五在这皇宫中，住的不习惯。”
“怎么会？太后体恤小五，晋了小五郡主之位，又赐了这明光殿，小五受宠若惊。”
“明光殿只是暂居，待正阳宫的主殿修葺完，你便搬到那里去。”
“正阳宫是今上从前做邺王时的寝殿，我如何能住？”沐青易问着，“太后，小五当真不能再回去了么？”
“你已是郡主，自然是要住在宫中的，”太后的脸照旧那般慈善，“哀家没先太妃的福气，膝下连个女儿都没有，小五若是不嫌弃我这老妇，便入嗣哀家膝下，如何？”
太后是要将小五认作女儿？卢攸宁在后殿听到此言，心内疑惑：太后这是在盘算着什么？
“小五是臣子，怎敢高攀皇室，而且小五向来野惯了，这宫中规矩甚多……”
太后微微抬手制止她的话，说：“如今皇帝新登基，朝中势力不稳，小五可愿意替皇帝效力一二？”
“如何分忧？”
“皇帝需要沐府的支持，你的父亲沐忠平大司马，掌三军兵权……你懂哀家的意思么？”
沐青易忙跪下，道：“太后言重了，父亲得先皇赏识，便是有再大的兵权，亦不敢忘记，自己是皇上的臣子，为皇上效力，理所应当，不敢不尽心。”
太后正要说什么时，卢攸宁从内殿走出来，道：“小五说的正是，大将军也好，卢府也好，都将不遗余力为皇上效力，请太后放心。”
看到卢攸宁出来，太后并无惊讶之色，只道：“十二郎何时回来的？”
卢攸宁恭恭敬敬地行礼，“禀太后，回来已有些日子了，一直未曾向太后请安，是攸宁的不是。”
“哀家听闻，此番你替宋家平定了山水苑之难，当为有功者。”
“太后过誉，宋苍风与攸宁有交情匪浅，山水苑有难，攸宁自当相助，只是……”
“十二郎有话但说无妨。”
“只是此番叛乱起于十二帮中的三亭弟子，三亭多为朝中贵者……”卢攸宁说到此，抬头看了一眼太后。
“叛乱者，当杀，”太后淡淡道，“你们做得好。”
说完，太后站起身来，“这些旧族，仗着祖上有功绩，儿孙行事愈加没甚约束，是该挫挫他们的锐气了。”
此前，卢攸宁和宋苍风一直以为，朝廷会借此出兵讨伐山水苑，如今听得太后此言，倒实感意外。
卢攸宁的余光无意间瞥见太后旁边站着一个眼熟的身形，他又暗暗辨之再三，方认出是谁。
“十二郎，你可万勿仿照这些旧族后辈行事，方才是了。”
“太后教导得是。”
“这明光殿，以后若是要来，便大大方方地来。你是小五的夫君，来看她是情理之中，便是宫门下钥了，歇在这明光殿，亦无甚大关系，”太后缓缓走下阶陛，“自然，你若是愿住进来，陪伴小五，那便是再好不过的。”
沐青易急忙推诿，“太后关怀，十二哥哥不比我，男儿家在外面闲散惯了，断断禁不住这宫规束缚。”
她自己已经被软禁了，千万别让十二哥哥也跟着赔进来。
卢攸宁却道：“太后既这般关照，攸宁却之不恭，这便谢过太后了。”
全然不顾沐青易在一旁快要气绿的脸。
太后倒没想到，十二郎竟这般听话，欣喜道：“那便好，明日本宫会安排下去，着人为你布置。听闻你二人成亲不过四五日，便分离了许久，这厢便可好好补上了。”
卢攸宁覆手躬身，道：“多谢太后。”
“罢了，今日天不早了，你便在此住下，短了什么内侍司自会送来。”
太后说着转身便要离开，卢攸宁开口道：“太后且请留步，攸宁还有话要说。”
“嗯？”
“方才太后也说了，攸宁同小五成亲才四五日便分开了，这成亲后的好日子，小五一日也未得享，明儿是十五，攸宁想带小五去看一回花灯，算是补偿一二，太后可否应准？”
“这……”
“太后尽可命人随侍，我断不会带小五走远，望太后成全。”
说完最后一句话，卢攸宁将下裳掀起，跪下相求。
“也罢，”太后终于松口，“辰时前，必须回来。”
“是。”
待到太后离开，沐青易问：“十二哥哥难道看不出来么？这明光殿分明是一座监牢，我一人在此也就罢了，现下可好，你也被禁了。”
卢攸宁故作忧愁：“是啊，这内廷如今不比从前了，要是韩城还好生做着大统领，尚可来去自如。”
“你知道还答应太后？！”
“小五当真以为，这是可以拒绝的么？”他笑着抚着妻子的头，“若是我不愿留，太后定会动武，强行将我留在此。”
“我可不想跟太后的人动手，”卢攸宁靠近沐青易，压低声音，“而且，我现在也打不过啊！”
打不过？沐青易这才想起，十二哥哥有伤在身啊！
“这下惨了，你我都被困在这里，何时才能出去啊？”
“方才太后不是允了么，”卢攸宁似乎并不担心什么，“明日我们看花灯去。”
沐青易转身走到床榻上坐下，“都什么时候了，十二哥哥怎么只想着玩！？”
“明日可不单单去看花灯，你且先把二姐姐邀出来……”
卢攸宁还未说完，沐青易转身欣喜地看着他，先前自己只是在他耳边随意说了几句，他竟就立时放进心里，且已有盘算了？！
不过瞬间，沐青易欢喜的神色又沉下去了，“明日之后，你我就不知会被禁到何时了。”
卢攸宁亦跟着坐在床榻上，从后面环住小五，轻轻在她耳边道：“小五放心，不会很久的。”
沐青易转过头，问：“真的么？”
卢攸宁可不会放过这送到面前的甜唇，他轻轻咬着沐青易的唇，道：“真的。”
末了，他问了一句：“小五，安兰呢？”
沐青易这才发觉，方才十二郎进来后，安兰就退了出去，便是太后来了，也不见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