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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88章亡命,爱

许融赶到李院时, 韦氏正坐在窗下绣花。

自萧信中解元之后,连萧侯爷都改变了态度, 只有韦氏一如往常, 她也不特别妆扮,也不要求提高待遇, 许融不知道她在家做姑娘是时什么模样,但想来,与现在应该没有多大差别。

许融从前以为她是人生轨迹突然被改变, 这一刻隔窗相望, 她第一次思考,韦氏的封闭与停滞,究竟是无奈的随波逐流, 还是完全自主的选择?

“二『奶』『奶』来了。”韦氏发现了她,忙丢下绣到一半的帕子,很客气地亲自迎出来。

许融不客气,张口将她屋里所有的丫头都遣了出去。

韦氏好『性』子, 由她施为, 只是无辜而疑问地望向她。

“姨娘,韦大雄密告世子身边人,说二公子非侯爷亲生, 是真的吗?”许融单刀直入。

她目光眨也不眨地定在韦氏脸上, 将她瞬间的惊骇、恐惧、逃避……而后扭曲出的僵板如死水般的平静尽收眼底。

“不——”

许融截断她:“韦大雄说他知道当年给姨娘接生的稳婆在哪里。是不是早产,寻常人未必看得出,经验丰富的稳婆一定有知觉吧?”

咚。

是韦氏跌坐回了炕上, 她的手触到还连着针的帕子,针尖刺进去,一下子冒出了血珠,她毫无所觉,只是柔美脸容失去所有血『色』与生气。

许融没工夫跟她多话,伸手将她扯起来:“跟我来。”

“二、二『奶』『奶』,求你——”

“世子现在在宫里,最迟傍晚,他下值出宫就会知道了。我们只有这半天时间,姨娘,你明白了吗?”

许融转头,目似刀锋自韦氏面上刮过。

“……”

韦氏将嘴紧紧闭起来了。

她于极端震骇中意识到,许融显然没有出卖她的意思。

那这一点就够了,多的她想不了,也来不及想。

她顺从地由许融一路扯到北院,看许融进了白芙住的厢房翻腾了片刻,出来将一套衣裳丢在她面前:“换。”

韦氏机械地脱衣更换。

许融并没功夫看着她,在自己房中又翻箱倒柜,正收拾着,白芙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奶』『奶』,我跟他们都说妥了,他们已经先走了——”

外院人要出府相对容易,不涉及到女眷,一般除了早晚,没什么严谨门禁,说一声有事就完了。

许融“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墙角的时辰钟,午时了。

她回身把收拾出的一个包袱递给白芙,白芙拿到手,被坠得一沉:“『奶』『奶』?”

许融将屋中打量一圈,叹了口气:“来不及了,只能这样了。”

能拿动的浮财她已经都拿了,但在这个支付形式相当一部分还以实物为主的时代,她没法带的还是太多了。

“这串钥匙你收着,带回吉安侯府,交给我娘。”

许融递出去的是厢房及后罩房那几间放着她大件嫁妆的钥匙,这些屋子正常都锁着,倒不必特别去看。

白芙生出了不详:“——姑娘?”

她很害怕,下意识将好久不叫的旧称呼都叫了出来。

“别怕。”许融拍拍她的手,“许家还是安全的,你回去就好。”

萧侯爷得知真相失控之下可能将她的人拿去拷问,但不至于冲到许家去,这毕竟是他的家丑,如果扩大打击,损的是他自己的颜面。

白芙急急问:“那姑娘呢?不一起回去吗?”

真正的暴风雨要来了,她知道,所以许融要安置他们,但许融自己呢?

许融沉默片刻,回答她:“我想拼一把。”

拼?

这还怎么拼?

白芙失措地抱着手里的包袱,分明已经是逃命的准备了,能保住命就算不错了吧。

她又看向韦氏,韦氏已经换好了衣裳,她领会了许融的意思,自己将发式也换过了,梳成了和白芙差不多的,乍一看,是个仆『妇』模样了,虽则容颜扎眼了些,但将头低下来也没那么明显。

“姨娘好了?走吧,我们去找二公子。”

韦氏立刻跟上她,白芙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见此只好也忙跟着出门。

站到廊下,许融拍一拍手,将新橙红榴等人都叫到跟前:“今天我们出去吃饭,换换口味。”

新橙呆道:“啊?『奶』『奶』,我才去把饭领了来——”

“放在那里罢。”许融不容置疑,“我心情好,想出去热闹一下。”她转目瞥向韦氏,眨眼一笑,“带上姨娘,不过太太不一定同意,所以,得偷偷的。”

韦氏虽然换了装束,但许融这里的丫头都是有数的,忽然多了一个,自己人如何看不出来,所以许融也不瞒着。

“啊?”

“韦姨娘?”

丫头们新奇又不解,可是很快对于许融的服从以及在府里闷久了想寻热闹的天『性』占了上风,反正有主子打头扛事,就惹了祸也不要紧。

当下嘻嘻哈哈地,很快丢下各自手里的执事,汇齐了往外走。

一行七八个人,到二门时就遇到了关卡。

许融独带个白芙还好,一下这么多人,守门的婆子岂有不问的。

许融伸手将准备好的荷包往两个婆子手里一人塞了一个:“这大中午的,嬷嬷们也不歇着?买杯茶吃罢,免得瞌睡。”

两婆子精神一振,忙比着陪笑:“二『奶』『奶』好,二『奶』『奶』要出门吗?可回了太太?”

“太太正忙,大姑娘身子不好,你们知道,太太这阵子一直都不得闲,”许融笑道,“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我这些丫头们在府里呆着闷了,撺掇着我带她们出去用顿饭,透透气,用完了就回来。”

两婆子有所犹豫,其中一个道:“二『奶』『奶』的意思是,太太不知道——?”

“我们午后就回来了,又不走远,何必惊动太太?”许融又笑,“嬷嬷们就通融一下罢,太太不会知道的,若发现了,只管说我淘气不安分,与嬷嬷们不相干。”

两婆子仍有些不敢做主,新橙不知内情,胆子反而大,『插』嘴道:“夏妈妈,你家的二小子不是想跟我们二公子?你托人来的时候还知道说,成不成,就是二公子一句话的事,如今你倒没眼『色』了。”

姓夏的婆子听了这话,就松动了,将另一个婆子往后一扯:“是我们糊涂了,二『奶』『奶』是正经主子,出门逛一逛又有什么。”

另一个婆子捏了捏手里的荷包,倒也不以为这是多大事——府里被看守严密的是阮姨娘和大姑娘,那两个她就万万不敢放了。松口嘱咐了一句:“二『奶』『奶』千万早些回来。”

许融笑着应了,领着人稳稳地往外走。

韦氏混在人群里,将头埋得低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每一刻都担心有人叫破她的行藏,但许融的仆从为她提供了良好的掩护,丫头们要出门又兴奋,挨挤着说说笑笑,直到将她挟裹出侯府大门,一路顺利。

站到府外长街的时候,韦氏有恍如隔世之感。

太久了……

久到那曾经,确实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许融没空感慨,离开侯府门房的视线以后,先笑向彩蝶道:“不好,我先前去书铺,有一样要紧的东西落在那里了,你去找小岳帮我取一下罢。”

彩蝶是萧家的下人,在府里也有家人,不能跟她的人回吉安侯府去,那她只能尽可能地把她摘出去。

彩蝶愣了一下点头:“是,『奶』『奶』。”

许融先前确实去过书铺,还是她传的话,且因她与小岳最熟悉,先前许融有什么吩咐要传到铺子里,她也去过,认识路。所以不疑有他,转头就去了。

待她走后,许融再将包袱从白芙的手里接过来,看着她,低声道:“我把她们都交给你了,带着她们回府去,将事情说给章哥儿,告诉章哥儿,不要冲动,不要直接和萧家发生冲突,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平安回来。”

白芙惶恐地红着眼圈点头。

“行了,去吧。”

说完,许融招呼韦氏:“姨娘,我们也走。”

韦氏配合度是一等一的,寸步不离就跟上。

“『奶』『奶』?”

“『奶』『奶』,怎么了?”

“别吵,听我说,『奶』『奶』有事,我们先回府去——”

身后下人嗡嗡的疑问声及白芙的拦阻声许融都不去管了,只管拉着韦氏快步地走,到了好雇车的地方,雇上车就报了苏家的地址。

“二『奶』『奶』,”到车上时,韦氏才终于忍不住了,懦懦地问,“找到二郎以后,我们去哪儿?”

“先出城,出了城再找落脚的地方,尽量走远一点。”许融看了一眼韦氏,“保命要紧。”

萧侯爷对萧珊能稳妥处置是因为他本来知情,萧信的情况完全不同,当爆开时,会将他激怒到什么程度,谁都预料不到。

反正先跑没错。

保住命,再说其它。

韦氏低低地:“……嗯。”

车上算是空闲了,但许融现在没心情问她更多,一路静寂地到了东城苏家,下车迈进胡同口,就见红榴哥哥与萧信在苏家门口扭打——也不算扭打,是萧信要迈步走,红榴哥哥不敢放他,死命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萧信俯身去扳,再有一个苏先生,『露』着半边身子,从门里探出来看热闹。

“二公子。”许融喝了一声。

萧信动作一顿,望过来。

他的眼底猩红。

只一眼,许融忽然明白他知道了什么。

红榴哥哥没有瞒得过他。

这也好,省了许融解释的工夫。她平静道:“二公子,走吧。”

红榴哥哥见了她,松开手,萧信却没动。

许融这时候没工夫跟他耽搁,直接走过去,见到苏先生,向他一礼,而后伸手拉萧信:“走。”

萧信手掌冰凉,没有抵抗,走得两步以后,忽然返身回来,屈膝跪下向苏先生一拜。

这礼很重,即便师徒之间,除拜师时,一般也不必如此。

苏先生有点发怔:“——怎么了这是?”

他是听到动静以后才出来的,看见一向冷傲的小弟子跟个小子扭打在一块,还怪新鲜,才张望了两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萧信已站起来,说不出话。

许融代他道:“多谢先生一向教导,以后如有机会,再向先生解释吧。”

他们在苏先生怔然的目光里离去。

**

马车重新驶动,赶在日暮城门关闭前,他们赶到了城门口。

门两旁有许多等生意的骡车,许融在此地换了车,但并未再用雇的,而是挑定一人,直接向他将骡车买了下来,她出的价够买两辆骡车,那车老板没什么不乐意的,倒怕她反悔,忙跳下车,将鞭子交给红榴哥哥就跑了。

托赖于萧信仍在的解元身份,他们不用再费事去张罗路引,换车以后直接就出了城。

时令进入十月,天『色』黑得很快。

红榴哥哥闷着头,努力辨认着路径赶了一阵车,还是没赶到下一个宿头,但他们的运气也不算太坏,找到了路边一个废弃的土地庙,好歹不用『露』宿在荒野里。

“二公子,『奶』『奶』,今晚只能凑合一下了。”红榴哥哥下车忙活了一阵,张罗起了一个火堆,抹着汗道。

“没事,你辛苦了,来休息一会,吃点东西。”

许融也没闲着,她路上买了些糕饼类的干粮以及两个水囊,她把这些摆到火堆旁边,又凑上去烤了烤手,已经初冬了,之前情绪一直绷到了极致她不觉得,这一安定下来,她还怪冷的。

一边烤着火,她一边往外面张望了一眼。

下车以后,韦氏就和萧信谈话去了。

他们母子必然有很多话要说,到了这个地步,韦氏不可能再瞒着萧信,别人不论,她得首先向萧信给出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

许融没有去参与,她觉得他们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至于她尚存的一些疑问——主要是韦氏怎么有这么大本事藏了这么多年,可以推后再问不迟。

……

韦氏和萧信去的时候很不短,直到红榴哥哥胡『乱』填饱了肚子,去找了个角落蜷缩起来打盹时,母子俩才终于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韦氏眼睛肿成了两个泡,进来的同时还在拭泪,萧信没这么明显的变化,他只是又冷了,像这初冬的夜风一样,走到许融身边的时候,挟来的风势似将火堆都压得黯了一黯。

他伸手将许融拉起来,往外走。

许融跟着他,心道,这么快轮到跟她谈了?

萧信走到庙外停着的马车旁边时停住,转身。

许融等了片刻,没等到他开口,外面太黑,她几乎看不见他的脸,更勿论表情,但不用看,也知他的状态必然糟透了。

造化怎么会这样弄人。

她低声先开了口:“二——”

压迫劈面而来,她视野忽然一变——虽然只是变成另外黑糊糊的一片,是萧信倏地出手,捏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到了车外厢上,她撞得后心一痛,但未及出口,唇上又是一痛。

清冷又柔软的气息在暗夜里占据了她全部感官。

过了好一会之后,许融才反应过来,萧信吻了她。

在这样的时刻。

他的唇薄而软,带着些微颤抖,又带着更多的凶狠,传达给她清晰的索取与占有的欲望。

许融:“……”

又好一会知道,她才腾出手来推拒。

不推不行,她快喘不上气了。

而且,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

亏他还有兴致!

许融在心里鼓足了百十句教训要倒给他,但等他终于让开时,她一句也说不上来。

她真的喘不过来气了,得缓一下。

萧信也没那么游刃有余,但作为主导者,他恢复的毕竟要快一点,到许融终于能开口时,他先一步,贴着她的耳廓,声音嘶哑地道:“你回去吧。”

许融:“……”

她想的那百十句话顷刻间全忘了。

萧信退开来:“你回去,就说,萧家骗了你的婚,拿『奸』生子与你合婚,这桩婚事不能作数。”

他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落下,最后一点接触离去,“你回去,还是吉安侯府的大姑娘。”

许融怔着,没动。

她知道萧信对她有情,早就知道。

但她将之认作少年的萌动,她那些拖延,婉拒,根源在于她没有多么当回事。

这是她第一次真实看见他的爱。

他居然是,真的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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