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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第二百三十五章:萤灯

言浔明白解韫是有心在提醒自己,登时便郑重点头。

停顿须臾,“你带我来这儿,是为了赏景吗?”

“呵,想得可真美。”解韫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夜里黑,想要寻光。瞧,”说话间,抬手一指,“这不就是光么。”

言浔闻言,顺着解韫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流萤。

恍然大悟,小人儿一拍脑门,“对呀!瞧我这死脑筋,这不就是光嘛。”

言浔这边才醒过神来,解韫径自从束袖中抽出一方丝帕,递了过去,说,“哝,待会儿用这个,把抓到的流萤包起来,做夜灯。”

言浔垂眸看丝帕,忽然莞尔,接帕而过,揉了揉面料,说,“呦,蝉翼纱,好东西呀。”

话音未落,见少女抬眸,一双笑眼带着试探,又道:“价值连城吧。”

“少废话,捉虫去。”谁曾想,解韫根本不接话茬,只懒洋洋的倒身躺下。

言浔吃瘪,撇撇嘴,拿着丝帕起身,去捉流萤。

单腿微屈,少年叼着长叶草,枕臂阖目,悠然惬意。

不多时,隔着眼皮只感身前一黑。解韫抬眸,见言浔正蹲在身前,他略有惊讶,问:“这么快就抓完了?”

话一出口,见小人儿尴尬一笑,抬手摸了摸额前的碎发,说,“还没。”

“那你回来做什么?”

舔了舔唇,言浔又笑,“出了点儿小问题。”

“什么问题?”

“嗯……”沉吟半晌,言浔才支支吾吾的说,“我……抓不到。”

解韫闻言,偏头一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佯怒道:“笨蛋。”

“你!”言浔本想还口,奈何自己确实抓不到。无奈,只得委屈巴巴的说,“它们飞的太快了。”

吹掉长叶草,少年将手臂抬起,对言浔道:“嗯。”

“嗯?”言浔看着他的动作,很是不解。

白眼都翻累了,解韫耐着性子说,“扶我起来。”

“哦,好。”言浔这才缓过神来,忙伸手去拉对方的手臂。

扶着解韫走进流萤虫海,看着草叶上闪烁的“星辰”。

周遭尽是流火,少年立身站定,仍是那副懒散神情,随手一抬,扫过暗夜。

解韫转目看言浔,玩笑似的问,“猜猜是单还是双。”

言浔闻言冷声笑,一脸不屑的说,“抓没抓到还不一定呢,还问单双。”

解韫却也不恼,自顾自的说,“我猜是双数。”

话音落下,旋即摊开手,见掌心中两只流萤扇翅而出,飞入万点星丛间。

望着远去的飞萤,言浔面上一惊,不禁怔愣在了原地。方才她在草丛里,追呀,扑啊,跑了半晌,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没捉住一只。万没想到,如今人家只是抬手这么轻轻一扫,竟能瞬间囊获两只。

“神了!”待缓过神来时,神色间尽是崇拜,言浔紧忙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解韫笑的得意,随后又不正经道:“说些好听的,求求哥哥,哥哥教你。”

话一出口,言浔登时沉下脸去,冷声问,“你教不教?”

“这是虚心求教的态度吗?”解韫压眉反问。

“再问一遍,教还是不教?”与之对视,言浔不动声色,唯有扶着那人腰际的手瞬间捏紧,发力。

“啊!”惨叫声接踵而至。

解韫痛的上蹿下跳,扭着身子嚷,“啊!疼啊!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啊。我教,我教还不行嘛。”

得到满意的答案,言浔终是松开手,挑眉道:“这就对了嘛!你得明白,如今你伤了腿,凡事需得仰仗我,若是在我面前托大拿乔,是要吃苦头滴。”

言浔同解韫在一起呆了一天一夜,没想到第一个学会的竟是这副欠揍的神韵。

真别说,学的还挺惟妙惟肖的。

解韫揉着腰,抬头时看着言浔得意的表情,不免有些发笑。他正要笑,但一看到小人儿冷目瞪自己,便立刻收了笑,悻悻的垂下目去。

“喂!快教我呀,到底怎么捉?”闹够了,言浔拍了拍少年的手背,急声催促。

解韫无言,伸手捞起言浔的腕,带着她的臂,顺势在空中一扫。

面前风速骤疾,指尖触碰到了飞舞的流萤。

一瞬错愕,言浔转目,迷茫的看向解韫。

长睫轻垂,少年面上一点倦色,懒洋洋的说,“记住这个动作,我就教这么多。”

语毕,旋即抬臂抽手,准备转身离去。

只是,教习来得太快,言浔这个学生还未领悟要领。准确的说,是根本就没来得及学。

脑海中回忆起方才的动作,抬手在空中扫了一下,结果这次却连流萤的边都没碰到。

小人儿有些急了,一见“老师”要走,急忙跑上前去。一把扯过对方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小手扣在其腰间,不由分说的将那人往回拖,口中直嚷,“哎呀,你别走嘛,我还没学会呢。”

“哎呀,我不是都教过一遍了么,你怎么就这么笨呀?”解韫满口嫌弃,却仍是跟着回到了原地。

“再教一遍,再教一遍……”言浔扯着他的手,念叨个不停,语气已然软了下来。

少年见势,心头窃喜,面上做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转目望着天空说,“叫声哥哥,哥哥就教你。”

他到底是要让小人儿服软才肯甘休的。

“你!”言浔登时怒目相向。

“不叫,”收回目光,解韫不以为然的说,“不叫就算了。”

说罢,再次抬臂,作势要走。

“欸!欸!”紧忙扣住那人的手,两道身影在月色下左摇右摆,小人儿却再没了声音。

“叫声哥哥而已,又不会掉块肉。”解韫不疾不徐的引导。

闻言过后,言浔暗自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竟现在有求于人,她也不敢蛮横,想了想便面无表情的说,“哥……哥……”

“哎――”言浔那边说的不情不愿,解韫这边答的却是欢天喜地,手臂一紧,拥着小人儿说,“这就对了嘛,好妹妹,哥哥疼你。”

沉面怒瞪了那人一眼,言浔恹仄仄的甩开对方的手臂,说,“少废话,快教。”

桃目又落花雨,解韫笑着拉起言浔的手腕,将其悬停在半空中,正经道:“流萤为动,我为静,以静制动,方能捕之。”

说罢,少年指尖一收,握紧言浔的腕,又道:“臂要稳,腕要活,眼要准,速要快。”

与此同时,见几只流萤扇翅而来,解韫看准时机,道:“手张开。”

言浔依言张开手。

少年顺势带力一扫,沉声道:“收。”

耳畔恍若有风起,言浔立刻收拢指尖。

只一瞬间,夜宁风静。

言浔举着半握的拳,解韫松开手。

小人儿眨眨眼,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转目看向解韫,问,“抓到了吗?”

解韫耸肩笑,嘲了句,“在你手里,你问我。”

知道自己又犯傻了,言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睛却一直紧盯着拳头不放,眸间有期待亦有紧张,顿了顿,缓缓摊开掌心。

两只流萤脱手而出。

“啊!我抓到了。”小人儿欢雀惊呼,在草丛间跳个不停。

一旁,解韫一脸无奈,摇了摇头,颔首时嘴角的笑却收都收不住。旋即转身,一瘸一拐的朝河边走,临走前还不忘说上一句,“别傻乐了,快干活。”

那语调依旧满是嫌弃。

其实小皇帝聪明的很,什么东西一学就会。除了第一次被虚晃一枪之外,解韫没再多教一遍,言浔便已然融会贯通了。

几次实战之后,速度更是突飞猛进。没过一会儿,便收了满满一袋子的流萤。

提着“萤灯”来至河边,看见解韫仍旧枕臂阖目,安然静卧。

言浔落座在他的身旁,凑近了些,学着那人方才的语调,问,“喂,解韫,猜猜是单还是双。”

闻言,见对面人慢腾腾的睁开一只眼,一瞥自己举在身前的手,随口道:“双。”

“哈哈,你猜错了。”言浔登时大笑,摊开掌心,见三只流萤飞出,又欢声嚷,“是单。”

解韫冷哼一声,重新阖上目去,沉声说,“以后抓双的。”

言浔摊着手,面上笑意一僵。停了好久,问,“你不喜欢单数?”

“不是说了嘛,单数不吉利。”

“那也不用这么刻意呀。”言浔转身坐正,看着手中的萤灯说,“早上在面摊的时候,明明只能吃三碗,却偏偏要点四碗。”

“晚上求包子的时候,人家姑娘可怜你,说要把剩下的三个包子都给你。你可到好,偏偏只要两个,第三个死活也不肯拿。喂!我们是在讨饭好不好?还你由得了你挑。”

吐槽归吐槽,落手回眸,言浔问解韫,“你就那么讨厌单数?还是说……你只喜欢双数?”

缓缓睁开眼,解韫望着夜空说,“单么,形单影只,单孑独立,总是不圆满。我不是为了求双,是想求个圆满。”

“圆满。”言浔回头看解韫,又问,“你这么想求圆满,难不成是经历过什么不圆满的事?”

“……”解韫望着天,没再答话。

言浔静静的看着他,见少年眸间桃花凋零,在那双艳冶的眼眸中,她第一次望见了落寞。

下一瞬,小人儿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你是绣衣使者吧?”

“嗯?”解韫闻言皱眉。

“你年纪轻轻,又武艺高强,绝不可能是欹江城,这种小地方能养出来的人。”言浔自顾自的说,“如今又被校事府派人追杀,想来定是得罪了皇室宗亲,又或者……是之前没完成好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

撇嘴想了想,“我更倾向于后者,你是想免于责罚,所以才逃到这里来的,对吧?”

言浔说的是言之凿凿,对面人却面无表情,不做反应。

小人儿许久未等到回答,不免有些着急,便倾身上前,凑近了说,“哎呀,这儿又没别人,况且你手上不也捏着我的把柄么。说说嘛!权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解韫眼睫微垂,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忽有一瞬,见少年眼底精光乍现,猛然间抽手而出,将小人儿拦腰按下,一把扣在怀中。

“啊!”言浔惊慌,丝帕脱手,万点萤火骤然腾空。

“星光”四散,闪亮的星海中,少女错愕的眸对上少年精璨的眼。

“你……做什么?”手臂撑住地面,言浔大吼,极力挣扭。

解韫未动,他臂力极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小人儿轻松锁在怀中。此刻只见少年神色阴郁,沉声道:“既然被你猜到了,就别怪我杀人灭口了。”

那一声仿佛寒冰透心,激的言浔周身一抖,打了个冷战。

“你,你……”言浔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双笑眼在一瞬间骤卷极寒,小人儿被吓的呆若木鸡。

解韫就这样冷冷的睨着她,河边静了一瞬。

忽而,风吹水波,荡起阵阵涟漪。又见桃目乍暖,看少年弯眉朗笑,恣肆嚷,“哈哈,傻了吧你!笨蛋,又被骗了。”

言浔这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惊慌失措,露怯不说还被耍的团团转。

真丢人。

“你!王八蛋。”言浔气急,大喝一声,紧接着一拳打在那人胸口处,随后挣扎起身,又抬脚狠踹。

“哈哈……”解韫被踹,紧忙翻身躲闪,却依旧笑个不停。

等他笑累了,言浔也踹累了。只见小人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沉面不语。

少年一见,又笑吟吟的起身,凑近问,“生气了?”

“……”

“软软。”

“……”

“哎呀!好软软,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嘛。”见对方似是真怒了,解韫当即死皮赖脸的去蹭言浔的肩,撒娇求饶说,“小的知道错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回吧。别生气了,原谅我吧,原谅我好不好?”

被蹭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言浔一脸嫌弃的推人,转过身去,背对着解韫,再不肯同他讲话。

谁曾想,解韫竟拖着残腿爬到言浔面前,接着求,“软软,好软软,哦,不!阿澈,好阿澈,别生气了,小的真的知道错了,饶了我吧。别生气,别生气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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