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第二百五十八章:告别
孟家。
“九殿下。”
孟塱俯身跪地正欲叩首,穆解韫抢向前一步将人搀起,说,“塱爷,您这是做什么?我来不过是想同你们道个别罢了,何必如此折煞我。”
“殿下何出此言,我乃一介草民,得见天潢贵胄,自是要跪的。”孟塱一点儿也不含糊。
穆解韫登时便笑,说,“定都侯怎么能自称是草民呢?”
话音方落,远处青衣卫神色骤变,立刻俯身行拜,齐呼:“孟将军。”
孟塱闻言,停下了动作,“殿下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自然。”穆解韫笑着说,“塱爷有所不知,我此次前来欹江,就是为了跟您偷师的。”
“偷师?”孟塱神色微惊。
“孟家刀法了得,举世闻名,我是慕名而来。”穆解韫直言不讳。
此话一出,孟塱眸间忽然多了些审视,问,“你偷得几成?”
这一次,穆解韫却不再正面回答,转而含笑说,“我偷得几成,让然然一试便知。”
孟谞然一听,立刻上前一步,“好啊!正愁找不着人试手呢。”
不想却被孟塱当即抬手作拦,老者道:“不必,我亲自来。”
众人闻之,皆是一怔。
“爷爷……”孟谞然更觉错愕。
只因,孟塱已二十年不曾提刀。
“也好,能同定都侯一较高下,也算是我的荣幸。”穆解韫没太大反应,只笑着应答,立在原地,眸色一凛,口中念,“刀来。”
身后青衣卫闻言,何历历与乔方方自行解下佩刀,送上前去。
孟谞然一见要比武,立刻拉着言浔退身向后。
彼时一老一少拔刀对立,院子里的人也都跟着退开了。
此一刻,穆解韫面上不再是平日的放荡不羁,转而一脸正色,道:“塱爷,请。”
孟塱不做迟疑,提刀直砍而来。
将军到底是将军,虽二十年不曾提刀,身上的凶杀戾气仍在,一招一式,步法刀功也全然不减当年。
言浔目不转睛的看,对孟塱更觉叹服。只是,不经意间竟被穆解韫的招式给吸引了过去。小人儿一瞬呆怔,不觉间又拧紧了眉心。
其实,那场比试不过十招穆解韫便败了。直接被将军震飞了刀不说,最后竟还躺倒在地。
一群人上前来搀扶,穆解韫推了手,径自起身,对孟塱抱拳赞叹,“孟家刀法高深莫测,果然了得。”
孟塱收回刀,转手扔给了乔方方,却没说话。
穆解韫告了辞,孟塱也只是微微点头,道:“殿下慢走。”
“后会有期。”穆解韫笑着摆手道别。
爷爷虽淡定,但一旁立着的孙儿眸间却忽然生出些许离别的不舍。孟谞然向前送了几步,说,“后会有期。”
待穆解韫走后,孟谞然回到孟塱身前,问,“爷爷,他学得几……”
只是话还不等说完,见老者抬眸,看着孙儿轻笑一声,说,“呵,他让我。”
“嗯?”孟谞然闻言,当场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
老者无言,臂上震痛仍在。孟塱甩了甩手,径自转身回屋。
与此同时,言浔和穆解韫出了孟家。
小人儿忙不迭的问,“你的刀法是跟谁学的?”
穆解韫微顿,耸了耸肩说,“没谁,我无师自通。”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穆解韫反问。
“因为……”言浔却咬着牙不说话了。
方才她看穆解韫所用的刀法,虽形意孟家刀,但一招一式,内里暗诀,分明是风家刀法。
他一个西尧人为何会风家刀法?
言浔百思不得其解,但当着这么多青衣卫的面儿也不敢直说。
小人儿不说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随后去了面摊,穆解韫看过秦家父女,一群人也是止不住的叩头。
穆解韫抚了抚秦双儿的头,柔声说,“双双,开心点儿。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临走前,刘千武站在面摊外对穆解韫道:“殿下,我这人窝囊,也没什么能耐。今生有幸能于殿下相识一场,殿下还帮我杀了仇人。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给殿下磕头了。”
说话便欲跪地叩首,穆解韫急忙扶住了人,说,“不必。”
接着又问,“接下来,要打算怎么办?”
自从秦双儿出事后,刘千武便一直不敢抬头走路,如今也只是低头转面,偷偷看了眼屋里,转过脸来说,“我这人虽然窝囊,但也是真心喜欢双儿。我会继续攒钱,娶她过门。”
一听这话,言浔总归是放下心来。
“好样的,这就对了。”穆解韫抬手拍了拍刘千武,旋即转目示意何历历。
何历历会意,立刻送上一个钱袋来,交给刘千武。
“这是做什么?”看着钱袋,刘千武吓了一跳。
“等你攒够了钱,估计双双的牙都没了。”穆解韫一脸嫌弃的说,“收着吧。记住,对双双好点儿。”
话音落下,穆解韫习惯性的抬手搭在言浔肩上,拥着小人儿转身离去,背影中留下一句,“好好过日子,后会有期。”
刘千武站在原地,捧着沉甸甸的钱袋,终于抬起头来,目送着一行人离去,不觉间红了眼眶……
青衣卫前来域中寻九皇子,武安侯闻讯赶来,可等了一夜也没等到穆解韫召见。今天又跟了一整日,陪着满城走,却也没捞上和穆解韫说话的机会。
穆解韫不理,他也不敢走,只得一直默默跟在青衣卫后面,还美名其曰的说要保护殿下安危。如今衣服都不曾换,灰头土脸的有些困窘,那模样,让人看着莫名觉得痛快。
言浔越发的开心,抬眸时见天际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今天是个艳阳天。
将穆解韫送至西城门。
乔方方一抖肩,鹘鹰扇翅而飞,盘旋于天。
看着穆解韫与一众青衣卫翻身上马,言浔抬头对他笑了笑,说,“好了,我就送到这儿了。”
“解韫。”她没称呼穆解韫的本名,也没称呼殿下。或许在言浔眼中,穆解韫从不是高高在上的西尧皇子,他只是那个自己在街头巷陌中无意识得,共经生死的少年。
“后会有期。”小人儿眉间生笑,尽量让离别显得不那么伤感。
“说什么胡话呢?”马蹄错步,马上穆解韫直接甩了白眼过来。
“嗯?”马前人凝眉微蹙。
少年看着她,“我和所有人说后会有期,可没和你说过。”
言浔微怔。
不想下一瞬,穆解韫于马上探身而下,横臂一扫,直接将小人儿揽腰抱起,环在怀中。
“呦呵!”看见那一幕,乔方方双眼一亮,忍不住发声赞叹。
何历历骑在马上,则是见怪不怪。
“啊!!做,做什么?”言浔惊慌失措。
身后少年朗声道:“走,跟我回靖都。”
“嗯?”言浔大惊,立刻挣扎说,“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还要留下来……”
穆解韫没松手,只抢着说,“留下来找相公是不是?”
身后众人闻言,俱是一惊。或许在他们眼中,这个跟自家殿下打情骂俏,亲密无间的姑娘早已被穆解韫收入囊中了,怎么还会有相公?
“你有没有想过,都已经找了快一个月了,都没找到人,是不是就说明他根本不在这儿。”穆解韫继续说。
“那我也不能跟你去靖都呀。”
“不回都怎么找相公?”穆解韫反问。
言浔听着只觉云山雾罩,当即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忘了,我之前答应过你,会帮你实现愿望。”对方不紧不慢的答。
“你要帮我找相公?”
懒洋洋的点头,穆解韫撇嘴,转目看向城门,“你不是也知道绣衣的本事很大嘛,校事府虽处在靖都,眼线却可以遍布全国。你随我回去,我派人下令,命校事府全国搜查,若你相公真在西尧,是死是活,都查的到。”
这边话音落下,言浔直接抬手向后一锤,愤愤的嚷,“不许说我相公死了。”
穆解韫挨了打,也毫无怨言,毕竟被打了这么久也习惯了。他只环着言浔问,“怎么样?跟不跟我走?”
略微一顿,言浔没再挣扎,轻咬下唇,想了想说,“走!能找到我相公,怎么可能不去。”
闻言桃目一弯,穆解韫终于笑了,搂着言浔的手不觉紧了些,高声呼喝,“那就走吧!”
言浔却挣扭着要下马,说,“不必了,我会骑马,你单给我找一匹就行。”
此话一出,身后乔方方立刻接话说,“我……”
奈何,话还不等说出口便被一旁的何历历甩了一马鞭,只见那人转面瞪了乔方方一眼,一脸“别坏殿下好事”的表情。
果不其然,“哪儿还有马呀?青衣卫人手一匹,没有多余的。如今我座下这匹都是好不容易寻来的。怎么?不想坐我怀里,你是想坐他们怀里不成?”
桃目敛笑,穆解韫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翻了个白眼,言浔很是无奈,顿了顿妥协道:“好吧。”
穆解韫终于要走了,武安侯一见,暗自松了口气,急忙俯身跪地,叩首道:“吾等恭送殿下。”
听见声音,穆解韫终于想起了还有武安侯这个人的存在。
勒着马缰回身,少年瞥目看着不远处那群俯身跪地的身影,轻蔑一笑,冲武安侯说,“欸,回家等着,咱们还能再见呢。”
“啊?!”武安侯闻言大惊。张大了嘴巴,看着那群银甲驭马出城。
――
靖都。
入都前,穆解韫换乘了马车,言浔也跟着坐在其中。
彼时,银甲开道,车马缓行。
车窗半开,窗外街景一一驶过,入都骤见繁华。
言浔攀着车窗向外探,想看看西尧的帝都与北祁的有何不同。
放眼望去,大道连狭斜,白马七香车。龙衔宝盖,凤吐流苏,碧树扶风,娇鸟啼鸣,景色太多,迷乱人眼。
穆解韫坐在一旁,等着看小人儿的反应,奈何繁华绮陌,金玉香车都没能引起言浔眸底的一丝波澜。反倒是几个姑娘走过,引得小人儿叫声连连。
言浔抬手指着窗外,回身对穆解韫惊叹,“哇!她们的裙子好漂亮呀!”
穆解韫听后不禁失声而笑,用鞋尖踢她说,“瞧你这点儿出息。”
言浔没理她,趴在窗前直勾勾的看,不过不再是看街景,反倒看起姑娘来了。
穆解韫忍不住凑上前去问,“靖都美不美?”
言浔转过身来,身后有帷幕作隐,隐去了朱城玉道。
“还好吧。”
这儿跟帝京半斤八两。又或者说,所有的帝都皇城都一个样,言浔早已看腻了繁华。
顿了顿,却话锋一转,又补了句,“不过,这儿的姑娘倒是挺美的,一个个都水灵灵的。”
“你一个姑娘,看什么姑娘呀!”穆解韫无语。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马车穿过街市,又驶入宫道,七拐八绕走了许久,眼看着快到正午时分方才到达目的地。
“殿下,到了。”车外何历历的声音响起。
穆解韫起身,拍了拍言浔说,“下车吧。”
车门被人推开,言浔随穆解韫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跪地叩首的宫人,然而此时自己所处的地方却不是西尧皇宫,而是一处行宫。
抬眸望,只见富丽堂皇的金匾之上赫然写着“玲珑宫”三个大字。
“你一个未及弱冠的皇子,为什么可以出宫别住?”言浔不解问。
身前穆解韫停住了脚,回身时桃目中有冷色,“管那么多做什么?跟着走就是了。”
言浔被怼的没话说,抿了抿唇便悻悻的垂下目去。
身后银甲相随,跟着穆解韫走进玲珑宫,方一入宫门便看见左侧有一行宫装丽人颔首等候。
“殿下。”其中有一女子上前唤人。
看了那女子一眼,穆解韫微惊,“落落,你怎么来了?”
那女子身着一袭宫缎素雪绢裙,眉如翠羽,目若悬珠,模样生的温婉清丽,好似一枝素色木槿。她款款一笑,柔声说,“是娘娘。娘娘思念殿下太甚,都病倒了,如今起不来床。听闻殿下归来,娘娘满心想着早些见到殿下,便让妾身日日在此等候,好第一时间带殿下去见娘娘。”
言浔听着只觉震惊不已。
什么情况?未及弱冠的皇子出宫别住不说,宫里的娘娘也可以随意出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