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9章 权宜之计
宋如是到底心虚,方才垂下眼皮子,又抬起眼眸去看李诃的神色,李诃神色与往日并无不同,若是非要找出些不同来,那便是眼珠子看起来黑漆漆的。
“权宜之计?”李诃声音清越,“允性刚棱疾恶,初惧董卓豺狼,故折节图之。卓既歼灭,自谓无复患难,及在际会,每乏温润之色,杖正持重,不循权宜之计,是以群下不甚附之。”
宋如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听着,好歹听到董卓二字,于是正色道:“到底多亏王允使出了美人计,这才除掉了那董卓,只可惜貂蝉风华绝代,最后却成了出家的姑子。”
“美人计?”李诃面露不悦,“阿如方才使得莫不就是那美人计?”
“那貂蝉虽是女子,胸襟却非一般少儿郎可比。”宋如是只端坐着,口中侃侃而谈,“生于乱世之中,常人自会想方设法自保为上,这貂蝉在王允的府邸,若是想要自保,定然也有许多法子,偏偏她弃了一世的安稳,只为家国大业。”
宋如是说的慷慨激昂,只觉得胸口充斥着一股热血江湖的气息,下一秒钟,她便被李诃搂紧了怀中,于是热血的江湖气,就成了缠绵的女儿情,“郎君这是做什么?”
宋如是身子一僵,貌似铁板,她红着脸,不敢抬头,只低声道:“白日不能宣淫……”
“阿如你镇日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李诃抚着宋如是鬓边的发,口中轻声道:“这一桩事情原不用你出面,你若不喜那黄丫头,我自然有法子让那黄丫头不再碍眼。”
“奴家只是想为春花做些什么?”宋如是面上的红晕似那天边的晚霞。
“我也想为阿如做些什么。”李诃低声道。
想为春花做些什么的,不止是宋如是,还有石娘。
石娘下毒不成,于是又生一计,拿的便是绝了黄丫头身孕的念头,郎中的药箱里原有一味草药,特意放在药箱底下的格子里头。
石娘悄悄取了,偷偷放在怀里头,只在院子里头想着如何把这草药焙干磨成粉,然后悄然的下到那黄丫头的水井里头。
石娘怀有身孕,自然没有法子研磨着草药,于是便想起一人来,这人并非旁人,而是穿云。
石娘打定了主意,于是便守在穿云房门口,只等着穿云回来,就要立时的交代此事。
谁知她左等右等总也不见穿云回来只等到日头偏西,额头上见了汗珠子,还是没有穿云的影子。
石娘实在等不到穿云,于是只得起身,她方才起身,身后的门里头就走出穿云来。
“你这穿云何时回来的,也不说上一声,害的奴婢守在门口等了这许久。”石娘掏出帕子埋怨道。
“你此番倒是斯文起来了,平素不都是硬闯进来。”穿云伸了个懒腰,神色悠闲。
“穿云,你且想法设法把这草药送到黄丫头那里去。”石娘偷偷摸摸取出了草药,口中神神秘秘的说道。
“这草药是做什么的?”穿云打量着草药。
“这草药自有妙用,那黄丫头不是嚣张跋扈,此番奴婢就要让她再也嚣张不得。”石娘得意道。
穿云登时觉得手上的草药烫手起来,他此番也来了精神,“石娘,你莫不是真要宰了那黄丫头不成?”
太阳底下,黄丫头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受了凉……”黄丫头口中说着,便又转到前院。
前院里头站着个穿着短打的匠人,那匠人原是走街串巷修补瓦片屋顶的,此番随着黄丫头进了后院,现成的木梯搁在墙角儿。
那匠人上了房顶,就高声吆喝起来,“姑娘这屋顶上怎么破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黄丫头又打了个喷嚏,她掏出帕子擦了擦鼻子,“劳烦帮着补一下,这几日只怕要下雨。”
那匠人高声应了,便从肩头上取出褡裢,手脚不停的忙活了起来。
再说那辛姨娘一大早起来就挨了一顿嘴巴子,她跪在地上,脸蛋儿又热又疼,泪珠子落在脸颊上,比挨打的时候还要疼。
“姨娘……”痣丫头期期艾艾的递过来一条凉帕子。
辛姨娘接过帕子塌在面上,口中低声骂道:“你这蠢货方才死到哪里去了!”
“奴婢方才瞧见老夫人发怒……便不敢进来……奴婢怕惹了老夫人生气……”痣丫头惊恐道。
“你这蠢货!”辛姨娘一腔的委屈全转为了怒火,“你这蠢货,镇日里没个眼力见儿,这会子的功夫,瞧见老夫人动怒,倒是知道躲出去了?”
辛姨娘越说越气,随手给了痣丫头一个嘴巴子,痣丫头生生受了,只弓身站着。
辛姨娘挺直了身子一扬手,又给了痣丫头一个嘴巴子,“你这丫头瞧见主子受罚,竟然还要躲出去,这般不中用的东西,若不好好罚你,你便还要躲出去!”
辛姨娘仔细想着,心头火气一拱一拱的,她很快就想出了法子,于是口中冷笑道:“你且跪到垂花门去,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老夫人罚的你。”
“可是……明明是姨娘……”痣丫头犹豫道。
“你这蠢货!”辛姨娘高声骂了一句,“奴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再要多问,立时的发卖了你!”
痣丫头一声不吭出门去了,一出门泪珠子就滚落下来,她也不擦,只在太阳地里走着。
眼看早已立了秋了,阳光晃眼,晒得她头皮发疼,她脸上的泪珠很快就干了,面上的悲伤却不能随风而去。
她也老实,到了垂花门,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顾头顶上的太阳最是毒辣。
痣丫头心里头伤心,那眼泪总也止不住,一时被太阳晒干,一时又淌了一脸。
这头顶上的太阳晒的她额间冒了汗,汗珠子跟泪珠一样淌个不停,她心里头总想着辛姨娘发怒的模样,于是心底又是委屈,又是伤心。
姑娘家的心事就跟天色一般,除却蓝天便是白云,于是无论是为了蓝天还是白云,总要叫人伤心欲绝。她却不知经年之后,这蓝天白云便再也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