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取代
“苏因果!老子迟早要把你的心肝剖开,看清楚里头到底藏着多少坏主意!”
鸡舍那扇老门中骤然破出一条腿,伴随巨响,整扇门轰然塌下。
苏克寒干呕几下,很显然,鸡舍的臭味超出他想象。在我眼前,他要强撑着场面,捏着鼻子,眉头皱到一处:“苏因果,少拿你这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我!以为老子来看你唱《杨家将》的?”
“寒儿,怎么与姐姐说话的?还不快进去把你姐姐请出来。”二娘说话的语调还是像蜜浆一样甜,甜到齁人喉咙。
苏克寒调转脑袋,满脸写着勉强:“娘,这里头好臭!”
二娘今天的态度和关我那日的态度,天差地别。此时我竟有些羡慕苏媚,原来有娘疼是这样的。
“多谢二娘关心,我有腿,可以自己走出去。好狗不挡道,麻烦克弟让出道来。”
“苏因果,你骂谁是狗!”苏克寒怒红着脸,肯定特别窝火。
我淡淡回答:“谁挡着道,谁就是。”
“寒儿,你姐姐跟你开玩笑呢,不用生气。你是男孩子,让让不妨碍。”
苏克寒最怕的可就是他这个娘,只能咬牙切齿,思来想去踢了一脚门槛,愤愤地退出去。
小环结结巴巴地喊了声“小姐”,她是真的怕了苏克寒,我牵起小环的手说:“凡事有我呢。”
二娘李芸琴站在外面,手中拎着一件羊裘,是苏媚穿厌的那件。
“因果,我的儿,委屈你了。我不是你亲娘,可好赖也拉扯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你爹死后,为你和你妹妹们的婚事我是铁了心地不改嫁,唯恐人家闲话,说我们苏家女子不贞洁。要不是这样,温家人怎会再寻上我们家。乖女儿,你和二娘说说,温家的信物,你究竟放在哪里?”
说完,李芸琴为我披上那件羊裘,用日常看苏媚的慈爱眼神看着我,期待我开口说她想听的。
“我爹那样喜欢你,临走前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二娘不好回我的话,面上有些挂不住,只是陪笑脸。
苏克寒拍拍我的肩膀,眼珠瞪得溜圆:“苏因果!你跟谁说话呢!”
“呵。”我不禁冷笑,“自然是跟你娘说话。奇闻,你这个做儿子的不认识自己亲娘吗?还反问我是谁。”
苏克寒连续几次吃瘪,双手抡圆就想动手。我快他一步,抵住他冰冷的拳头,笑道:“想在我这讨好处,就得受着。克弟,是你的怒气要紧,还是二妹妹可以顺利飞上枝头做凤凰要紧?千万要想清楚。”
二娘又笑着打圆场:“寒儿,你姐姐大度,你也别太过分!”
经二娘的提点,苏克寒想着温家的好处,再不甘心,此时此刻也非要忍耐我,于是怒极反而笑,冷哼地点着头嘟喃:“真有你的,苏因果,真有你的。”
“二娘,要我交出信物不难,但是我和你们一起见温家的来人。”
“因果,这不妥啊。”
不妥?当然不妥,李芸琴怕的是当着温家人的面,我若说出真相,她的‘鸠占鹊巢’美梦也做不成了。
“娘,不能答应她!苏因果这匹野马是疯的,她要是——”
“克弟,嘘!”我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克寒,他懵了,自觉闭上嘴巴。
“因果,能不能跟二娘说说,你为什么想要见温家的人呢?”
我沉下脸,提醒自己,要露出悲伤的神情,李芸琴才会相信,“二娘,信物我可以给二妹妹,可是她不知道信物的由来和里头的故事,温家人问起,她一怕就会露馅儿。再说,温家和我们不同,我们家中破落一目了然。二妹妹身边连个随身丫鬟都没有,我在,好歹能充当二妹妹的体面。温家那样有钱势,二妹妹会过上本该我过的好日子。作为交换条件,我要一笔钱,还有小环。”
回到通州,日子是越过越难,家里雇不起下人,能卖的早年全卖了,只有留下小环和爹的老乳母两个。
寻常里,二娘把我当作苏媚的丫鬟,要我给她梳头、替她穿衣、反正丫鬟做的事,我一概做过。
李芸琴擒着我绣的帕子,掩面笑着,快要崩不住这张虚伪的嘴脸:“因果,原来你在这等着二娘。条件可以谈,总要等风风光光送你二妹妹出阁啊。”
“二娘,等要做饭再劈柴,那时迟了。”
李芸琴撇了撇嘴,万般不愿意,再一次试探我:“因果,这样吧。信物的事你先暗里教给媚儿,她能记住的。人家怎样问,她依你说的答就是。”
“好,我可以教她。爹爹与我说过,太平十三年盛夏六月廿十一,温家人回通州返乡祭祖,同行的大公子和三公子不幸染上少儿疾,热症三日不退,寻方问药问到了爹爹那。家祖留有一记偏方,专治这病,但是他家两个儿子年纪不一,大公子六岁,三公子才半岁,药剂轻重不好权衡。正犹豫,温家老夫人和夫人都来了,夫人抱着……。”
真话参着假话,假话里再夹假话,炖出一大锅杂话汤,“喂”到二娘母子撑破肚皮。
等我说完,二娘和苏克寒听得脸垮了,眼神也散了。
苏克寒张圆了嘴,忙道:“娘,她满嘴里三啊六啊地,说得我头疼。”
“寒儿,别说你头疼,为娘也头疼。因果,你一车子话倒是说得慢些。”
苏克寒滔滔不绝说着如何给苏媚做小抄,怎样藏。二娘却只是看着我,不管她的宝贝儿子说些什么。
人在面对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时,越想要得到,反而会越慌张,失去主意。
“二妹妹连李太白的一首七绝也背不下来,二娘还是听克弟的,给她做好小抄。只要我见到钱和小环的卖身契,立刻把信物交出。”
“不成!你要钱又要人,我媚儿的事要是没能办好,你却跑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心里暗喜,大鱼上钩。于是咬牙装作为难的样子,双手攥得死紧,“那二娘说要怎样?”
“好因果,你帮帮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