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鬼界大婚（3）番外四

『毛』团了路迎酒的允许, 高高兴兴地跑掉了，足足都见身影。

而路迎酒又和敬闲忙昏黑地。

写请柬, 塞红包，和形形『色』『色』的鬼怪商定细节……

整个鬼界都忙起来了，鬼王的宫殿中，牛头马面捧着首饰盒，黑无常整理着宾客清单，风姿摇曳的孟婆热衷于此事，跑来跑去指挥着众鬼。

路迎酒经常能看到拿着喜糖和干果的神官飞过空，抱着喜酒跑来跑去的鬼一个踉跄，把自己的脑袋给摔掉了，又慌忙捡起来, 重新安上。而长街上, 鬼怪们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敬闲知道了『毛』团的亲戚要来，还准备了很多很多的骷髅头, 就堆在宫殿之, 随时能拿出来投喂。

但等到了婚礼前的前一, 『毛』团还是见身影。

主殿在进行布置，这几，路迎酒和敬闲都是住在东面的宫殿。

宫殿独立在, 离主殿大概十几里, 位于斜坡之上，视野极好，窗就是精致的花草树木一轮明月。虽然它如主殿那般华丽，但胜在清净祥和，还没有火柴人。在此之前, 他们偶然也会来这里住个几。

按婚礼的流程来说，轿要把新娘从家中接出，送往新郎家。

正如敬闲在阳间是个黑户，路迎酒在鬼界没有房产，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将这个宫殿临时当作路迎酒的家，也就是喜轿接人的地点。

夜深了，路迎酒和敬闲靠在床头。

路迎酒在看书，火烛摇曳，映他的肌肤皙，有着象牙一般的质感。他垂眸，睫『毛』细密的阴影落在窝。

婚礼就在明日的黄昏之时，敬闲刚最确认了一遍流程，又和路迎酒说：“早点睡吧。”

路迎酒略一点头，没有放下书本的意思。

敬闲犹豫半秒钟，又靠近他一点。人肩并肩，彼此的体温隔着衣透过去了。

他问：“你今……是是大高兴？”

“嗯？”路迎酒一顿，抬看他，“有吗？”

“你的话很少，走神了好几次。”敬闲说。

路迎酒迟疑了几秒钟：“是么？”

敬闲轻轻拉过他的手：“是婚礼的哪个部分你觉还够好吗？”

“是，我都很满意。”路迎酒顿了顿。

但他也知道，自己状态确实大对。

的时候他还在忙布置，和敬闲跑东跑西的，忙的时候还好，没有太大感觉，等到安静下来了才觉心里很『乱』。看书大半时了，只看了十几页。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

他又迟疑了好一阵，才说：“我好像是在……紧张？”

敬闲没接话，路迎酒抬头看去，见到敬闲中有几分愕然。

路迎酒上一次在敬闲面前表现出紧张，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敬闲刚坦身份，路迎酒期盼多年的香艳女鬼，突然变成了高自己半个头的男人，手足无措了好几。

再之，论情况再怎么危急，他都再也没表现出这情感了。

下他们是标准的老夫老妻了，无非是补办一场婚礼。

路迎酒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关头，他竟然还会紧张。

他轻轻咳嗽一声：“嗯，可能明就好了。”他又举起手中的书，“我看书就能缓解紧张，这本还是我最喜欢的，每次看都觉内心平静。”

敬闲突然笑了。

路迎酒看他：“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敬闲边笑边摇头，“真难见到你这个样。”他侧身半抱住路迎酒，下巴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蹭了蹭，“在看什么书呢？”

路迎酒把书的封面给他看：《尸体变化图鉴》

敬闲：“……”

等吹灭了蜡烛，屋内暗下去了，路迎酒还是翻来覆去地睡着——他从时候就睡眠好，近几年好多了，可是一紧张，这『毛』病就又出现了。

最，敬闲一把将他摁入了怀中。

路迎酒翻动了，闻着那熟悉的冷香，终于慢慢陷入了梦境。

第二十点钟，他是被敬闲弄醒的。

敬闲晃着他：“你醒醒，你醒醒。”

“嗯？”路迎酒『迷』『迷』糊糊的，“怎么了，我睡过头了吗？”

“是，你看一。”

路迎酒闭着睛，被敬闲牵到了窗边，隐约间好像听到了……喧闹声？

卷起竹帘，阳光猛烈。

“嗷嗷嗷！”“呜呜呜嗷！”

“嗷嗷嗷嗷嗷？”“嗷！”“嗷呜嗷呜嗷呜——”

海『潮』一般的叫声传来，把他们人淹没了。

路迎酒瞬间清醒了，定睛看去，只见整个宫殿的地面，全都涌动着『毛』团！！

路迎酒：？！

这也太多了！

难以形容到底有多少的『毛』团。

只能看到它们迈着短腿，一团团互摩擦，涌动在地面。见到竹帘被拉起来了，它们齐齐抬头，看向路迎酒和敬闲：“嗷嗷嗷——！”

然一起狂摇尾巴。

路迎酒震惊到说出话。良久之，他飞速下了楼，心翼翼地穿过无数『毛』团，从『毛』团大军中精确无比地揪起来一只。

“嗷！”他的『毛』团断摇尾巴。

“这都是你的亲戚？”路迎酒问。

“嗷呜！”『毛』团点头。

他身，敬闲也艰难地穿过『毛』团走来了，和他说：“没关系，我准备了很多的骷髅头。”

“真的够吃吗？”路迎酒扭头问他。

敬闲纠结了半秒钟：“我马上让鬼再去『乱』葬岗里挖。”

“别饿着它们就好。”路迎酒松了口气，又『揉』搓了一番『毛』团，笑说，“你的亲戚也太多了。”

“嗷嗷——”

敬闲命令神官们，把『毛』团大军带到了殿的花园，由麒麟们照看。

一大群『毛』团边跑边滚，嗷嗷『乱』叫，海『潮』一般涌走了。

世界回归清净。

等吃完早餐，路迎酒又知道该干啥了。

紧张感又来了，他只能继续看《尸体变化图鉴》，寻求短暂的冷静。

敬闲说：“我还有点事情，离开个三时。”

“现在还有事情？”路迎酒抬头看他。

“事而已，去检查一下嘱咐下去的事情。”敬闲说，“你先休息，可以再睡一下，别太紧张了。”

路迎酒又问：“敬闲，你真的一点都紧张吗？这是……我的问题吗？”

敬闲一愣，笑说：“毕竟我比你多活了好多年啊，见的大场面多了。再说鬼界本来就是我的地盘。”他亲了亲路迎酒的额头，“紧张也没事，所有的东西我都安排好了，绝会出问题。”

路迎酒嗯了一声，难想起来了，敬闲作为鬼王时是当有魄力的，杀伐果断，冷静且多谋，坐上这个位置是当之无愧。他曾去鬼界的战场上看过敬闲，鬼王弹指间，群鬼灰飞烟灭，扬起的黑血足以遮蔽地。

十里红妆的盛世婚礼，当然至于让敬闲紧张。

敬闲的这份从容，似乎也感染了他。

路迎酒禁舒展了眉。

然他就看见，敬闲和他道别同手同脚地走出去了。

路迎酒：“……？？”

这看起来也很紧张啊！

敬闲走，他又看了书，出去逛了一圈，下午的时候憩一阵。

在婚礼开始的个时辰前，敬闲回来了。

“怎么样？”路迎酒问他。

“都挺好的。”敬闲坐在他身边，“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路迎酒又问：“你紧张吗？”

“紧张啊。”敬闲说。

路迎酒：“哦——”假装自己信了。

接下来，看书的路迎酒和声称自己紧张的鬼王，肩并肩坐在一起，紧紧张张地度过了个时辰。

直到边的云层泛起红光，时辰到了。

路迎酒换上了黑『色』状元服，上头是精细的金绣镂空花纹，画着山川河流浮云，以及繁复的符文——这是古时驱鬼师们成婚时的习俗，在衣衫上画代表平安喜乐的符文，以求前途坦『荡』。

而敬闲同样身着状元服，金绣花纹的风格截然同，狰狞的鬼怪，诡谲的妖兽诸神魔。这万鬼图唯有最尊贵者能穿着，意为万鬼臣服，所向披靡。

虽然风格同，一个秀一个霸气，可当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时，合身的服饰勾勒出身形，皆是颀长且挺拔，堪称赏心悦目。

远处浩浩『荡』『荡』行来迎亲的队伍，神官、戴面具的鬼、魑魅魍魉……放望去，整片队伍是黑压压的海洋，唯有最中心的八抬大轿是鲜红的，夺目极了。

很快，轿到了宫殿门前。

敬闲轻轻松开路迎酒的手，笑说：“去吧，我在终点等你。”

“嗯。”

路迎酒出了殿堂。他也是男，所以未披红盖头，也无需他人搀扶或者背上花轿。他只是很简单地迈步，轻快上了轿。等到轿夫们抬起轿，稳稳当当地往前走，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当然看到敬闲，宫墙拦住了所有视线，只有路边盛放的花在摇曳。

一路向前。

路迎酒经历过三次婚礼。

第一次是时候，阴雨蒙蒙空阴翳，鸦群般的人们将他送去古宅，鬼怪结婚。那时他觉忐忑安。

第二次是道试图斩断他的姻缘。他被带到了喜堂中，那金『色』人形拜堂。那时的他来及考虑太多，满心只想着如何破局。

第三次是在林田村，姚苟出了馊主意，说要找个人结婚，刺激一下村内的女鬼。路迎酒和敬闲拜堂了，但彼此都知道那是假戏。

而这次是同的。

截然同的。

伞扇齐开，敲锣打鼓。

十里红妆，琴瑟和鸣。

边的云层烧成金红『色』，逐渐暗淡的幕之下，沿街的灯火亮起来了。鬼王大婚当然是一场盛典，百鬼欢庆。路迎酒掀了一角帘往看，成群的鬼怪聚集在街头街尾，迎接队伍，热闹非凡，一竟然看到尽头。

而轿并非直接朝着大殿去的。

按照鬼界的习俗，迎亲队伍要绕大殿一圈，途径彼岸花海，十殿、望乡台哼哈殿，接着便是忘川河、奈何桥和三石，最终抵达鬼王的宫殿。

大部分的地方，敬闲都带着路迎酒去玩过几轮了。

唯独十八层的忘川河，路迎酒从来没去过。他对忘川的印象，还停留在鬼界上层那水清沙幼的河流。

花轿过了艳红的彼岸花，过了各式华丽的建筑，终于抵达了忘川河畔。

风声。

路迎酒听到了呼啸的、灌满了整个世界的风声。

他听了一会，又分辨出激越的『潮』水声。声响之大，连热闹的锣鼓声和唢呐声都被淹没了，尽管鬼们还在奋力吹奏，一切依旧被风吹散。

掀开帘往看，整个世界都是墨『色』的。

巨大的河流在远处涌动，黑水暗空融为一体，看见对岸看见尽头，浪『潮』翻滚，足足有数十米高。迎亲队伍绵延数里，在它的面前渺值一提。

路迎酒知道，那河流之中是无数的亡魂。

传说忘川河中尽是投胎的鬼魂。它们终日漂泊，忍受虫蛇的啃食。

但是敬闲和他解释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忘川同，没有虫蛇没有血水，只有来及投胎的鬼魂在徘徊，静候来。

放望去，河川中的魂魄确实面容恬静，像是陷入了安详睡梦。

它们在暗淡的梦境里随波逐流，直到转世的那日，飞升至道的殿堂——路迎酒就曾追逐着金『色』人形，落入那灵魂的『潮』流——然开始新的一。

队伍径直走向忘川。

黑浪汹涌，前途茫茫，像是走入其中就会被吞没，足够让任何人胆寒。

路迎酒显然是正常人，内心毫无波澜，刚眯起睛，准备仔细打量一下忘川，身边突然阴风席卷，然……他被挤到了轿的一边。

路迎酒：“……”

路迎酒扶额：“……敬闲，你怎么又……”

敬闲挤在花轿里，一伸手就搂住他了，挑眉道：“你们走太慢了，我等及了。”

路迎酒说：“这才刚过半时。”

“已经很久了。”

“你是担心我会害怕吗？”

敬闲犹豫了半秒钟：“是有点担心。”

路迎酒笑了：“你啊……”

敬闲又强调：“过，我来主要是想告诉你：有些人想要过来送一送你。”

路迎酒：？

“轰！”

来及疑『惑』太多，一个巨大的浪『潮』拍碎在岸边，水滴哗啦啦地落下，鬼们撑开油纸伞，无形的力量展开，阻拦了『潮』意。

它们迈步踏上波浪，花轿如履平地，唯有遇到最猛烈的浪『潮』，轿身才会震颤。

今晚的『潮』水格猛烈，魂魄们在躁动，它们的身躯融入狂流，随便一瞥，便是千百张面孔。

敬闲依旧是搂住路迎酒，任凭头翻地覆，狂风怒号，花轿内的世界都是安稳的。路迎酒点燃了一张符纸，温暖的光落于衣衫上，在那摇曳的亮『色』里，人的眉都是温柔的。

“还紧张么？”敬闲低声问。

路迎酒摇头笑道：“好多了。”

人在轿内手牵着手，路途再漫长。

也知多久之，灵魂躁动更厉害，轿起伏定。敬闲神『色』一动，掀开了一点帘，『露』出漆黑的世界。

路迎酒问：“头有东西？”

他又想起敬闲讲的那句话，荒谬的念头在心中升起：难道是那些想送一送他的人？

但为什么会在忘川……

他凑到敬闲身边去看。

滔的黑浪，散的浓雾，呼啸的风声。他们孤舟一般沉浮着，开道鬼高举红灯笼，才勉强照亮前路。

然而，就在这翻滚的墨『色』深处，亮起了一抹冷青『色』。

它照亮了雾气，照亮了厚云，也照亮了海面。

这颜『色』很熟，路迎酒愣了一下。

又是几捧青『色』亮起，稀疏地分布在忘川之下。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光出现，点点闪烁，互呼应时更加耀了，将狂流点亮，就像是一群漂亮又明亮的鱼群从海底上浮，为他们而聚集，又像是……提着青『色』灯笼的灵魂，安静围绕在周围。

路迎酒睁大了睛：“他们是……”

“我说了，有人还想送你一程。”敬闲说。

光芒闪烁。

那些守护过他的人还未走远。他们穿过无数灵魂的浪涌，逆流而来。青灯在浓暗中再次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光芒落在队伍的前方，道路被照亮了，黑暗深处爆发出璀璨辉芒。

或许风太大，浪『潮』太汹涌了。

任凭路迎酒再怎么努力，也无透过逐渐模糊的视线，看清他们的面庞。

无名者到最都是无名者。

他们是被人知晓的过去，向路迎酒的未来献上了最祝福。

更远处已能看到岸上的灯火。

路迎酒望过去，首先看清的，就是呆头呆脑、眯着睛往河上眺望的叶枫，叶守站在他旁边，父俩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再然是手握保温杯的陈正，一身黑风衣的张书挽。楚半阳西装革履带着李，陈笑泠精心化了妆，挽着阿梅说着什么。还有那些路迎酒熟的驱鬼师，也站在岸边等着他，热热闹闹的一大群人。

电光火石间，路迎酒明过来了：

今敬闲根本是去检查流程，而是往返于阴阳界，一次次打开鬼界之门，一次次破开则的限制，费尽心思，终于将他的朋友们全都带来了。

岸边，鬼神遍布诸，黑无常、牛头马面、判官孟婆；来自异界的怪们轮番登场，神搂着黑『色』镰刀，狼人、狮鹫和独角兽，三头犬被一大堆『毛』团簇拥。

在他们身金『色』人形如雀鸟一般飞起，奏响乐声。它们飞舞时，漫奇光异彩。

过去，现在。

者，鬼神。

故乡异域，众道。

敬闲说：“这才是全世界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