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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韩信还沉浸在他吕贤弟那

韩信还沉浸在他吕贤弟那番惊人之语中, 霸王的口诏忽至。

吕布莫名其妙地听那亲兵磕磕绊绊地说了几句废话,完事儿捕捉到话中重点——憨王为重赏他,允他自入那暂储前秦宫宝库用的平阳宫去不说, 竟还任他随意挑选。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慷慨,吕布『迷』茫片刻。

他方才说甚做甚了?

怎无缘无故地一顿重赏?

见吕布无动于衷,神『色』漠然, 一动不动,那亲兵纵然不解,也不敢催他领赏。

唯有忍着忐忑, 笔直站着等候。

他未杵上太久, 终于从刚刚那句‘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惊天之言中回过神来的韩信,缓缓开口,算是为他解了围:“既是大王有令, 贤弟快去罢。”

“喔。”

吕布兴趣缺缺地应着, 冲那亲兵轻抬下颌, 示意其领路。

传诏亲兵暗松口气,赶紧在前带路。

其实用不着他在前头领着, 曾入宫刺杀子婴的吕布, 早将这宫中布局『摸』了个烂熟于心。

只他经刚那波大喜大悲, 这会儿堪称心如止水。

一点懒得动脑筋,他索『性』放空脑海,慢悠悠地跟在那亲兵后头,一路闲庭信步。

只是在旁人看来, 这画面俨然是猛虎下山踱步,姿态看似疏懒,却透着股喜怒难测的危险,尤其前头还战战兢兢地行了匹倒霉的驴……

令望者心惊之余, 忍不住对前方领路之人心生怜悯。

未过多久,二人便已行至平阳宫前。

那亲兵脑海中紧绷的弦骤然一松,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上前去,将大王口诏与信物予殿前守兵。

而后者在吕布虎视眈眈下,手猛然一抖,根本未去细看,便火速让至一边,予以放行。

吕布面无表情地步入殿中,身后卫兵殷勤地点上烛火。

微光摇曳,映照在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数不胜数的古董字画上,无不价值连城。

单秦宫珍藏所反映的夺目宝气,便足以让任何人双目发直,难抑贪欲。

就连最早据下咸阳宫的刘邦,都不敢多来此宫,以免见多了被他亲手封存的宝物,便再难忍据为己用的贪念。

唯有曾追随那便宜义父董胖贼占下东都洛阳,将汉两朝珍藏的一览无遗、见过更大世面的吕布,对此仍是神『色』冷淡。

他的视线在宝物上逐一掠过,平静淡然,不曾多的流连。

几百年前的珍藏,又哪是几百年后的宝物比得的?

一些个华而不实的冰冷死物,也就唬唬当年还没见过什么阵仗、眼皮子忒浅的他了。

呵。

吕布颇觉无趣地撇了撇嘴,以他那挑剔目光环顾一周后,竟没件能看上眼的。

实在是他认为,眼前这么些个除闲得无事时把玩一番、过过眼瘾的玩意件儿,跑路时只将全成了无用的累赘。

于这烽火『乱』世,真打起仗来时,哪怕拿一大块金子,也是连一筐粗粮都买不得。

这璀璨珠宝,在他眼里连曹『奸』贼当年拿着的那柄七星宝刀都抵不过,又哪里抵得上董胖子贿他入伙时的那匹赤兔神驹?

不过那憨王早早将玉狮赐予了他,兵器也派了工匠去任他心意打造,倒是极识趣的。

吕布无意识地『摸』了『摸』光溜溜的下颌,重新瞟了瞟这满殿的物华天宝,挠了挠头,最后勉为其难地走到那堆随意扔成一摞的古籍前。

“这,这,这,”吕布懒洋洋地点了三下下巴,便将整殿的书籍给囊括了进去,冲目瞪口呆的亲兵下令道:“都给本将军搬回去。”

当然,他哪怕吃饱了撑着,也不会去读这既厚重、又吃灰、还乏味得很的卷籍的。

之所以将书给要回去,不过是惦记着那便宜老哥韩信罢了。

吕布漠然看那亲兵忙得使唤别人来回搬书,累得满头大汗,无聊得打了个大哈欠。

毕竟他日后只能指望韩信这唯一靠谱的智囊,为他多动脑筋、尽心尽力出主意,总得稍微对人好些。

他至今还记得,那便宜老哥一直很是拮据,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那几卷孙武兵书被『摸』得光滑透亮,真不知读了多少回了,竟还不见腻,赫然要作传家宝的架势。

实在令人于心不忍。

又想象着韩信欣喜若狂、两眼泪汪汪,从此死心塌地为他出谋划策的模样……

直叫吕布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眉眼间难掩得意。

将这么几大堆烂鬼子书整回去,韩老兄该高兴坏了吧?

搬书搬得精疲力竭,满头大汗,兵士们却不敢有半句怨言。

甚至每当以眼角余光瞥到一脸高深莫测的吕将军时,还忍不住肃然起敬。

面对这一殿的奇珍异宝毫不动心,却对那堆无人问津的破书情有独钟……这般淡泊物欲、自律善学,不愧是连足智多谋的亚父都深为钦佩、数番赞‘智计百出、勇略双全’的吕将军!

而留于秦川殿中的韩信,正犹豫是否该先去洗浴就寝、还是再等一阵子,寻贤弟再说说话时,便被肩负冗重书籍、鱼贯而入的卫兵给惊住了。

不等他开口问询,知他这副将在吕将军眼里份量十足的卫兵们,便已主动客气释疑。

一听这些尽是贤弟所择的宝物,韩信初是惊讶,再是了然。

他哪里还有睡意,尽管无权翻阅,双目也难抑地放光。

他直勾勾地看着那一堆堆书简被送入殿门,放入空置的殿室,不由『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被惹得心痒难耐。

待卫兵将那宝库中最后一摞书简也送到了,累得气喘吁吁,行礼告退时,吕布才大摇大摆地迈入殿来。

“贤弟!”韩信赶紧上前,心神难定道:“那些书卷是……”

“韩兄可还喜欢?”

吕布咧嘴一笑。

韩信微愣。

不等韩信再开口,吕布已爽快地将手一挥,豪气道:“那些个书卷,自然是为韩兄所求,韩兄——”

话未说完,早已按捺不住心喜的韩信便眼前一亮,哪里还有平日的矜持稳重、平静淡然。

匆匆忙忙撇下句“多谢贤弟、愚兄难以为报”后,便一个箭步,头也不回地直冲堆放书简的殿室。

徒留吕布瞠目结舌,满脸不可思议。

他滴个乖乖,那些破书当真那般勾人?

他咋舌地摇了摇头,径直回寝房洗浴更衣,兀自歇息去了。

他这些日子以来未少为那憨王殚精竭虑,又刚闹了功败垂成这出,心绪一阵大起大落,竟觉比平日冲锋陷阵、身先士卒杀敌去还累得慌。

是以脑一沾枕,便眼皮黏上,会周公去也。

待一觉醒来,天光乍亮,已是翌日清晨。

吕布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复精神抖擞模样,换了身易活动的便服,就要出殿练功去。

结果途径昨日殿室,他惊见里头灯光竟还亮着,里头那韩兄毫无仪态、全不讲究地箕坐在地,捧着一卷书籍,读得如痴如醉。

而在韩信身后,已摞了半人高的一堆书卷,显是刚叫他熬夜读过的。

望着韩信那对熬得赤红、还满是狂热的双眼,饶是吕布有所预料,也还是惊得不轻。

……这些个破书,就这般有意思?

他蹑手蹑脚地钻进室来,随手拿起几卷,一目十行地扫了几趟,只觉枯燥乏味。

他无意扰全神贯注读书的韩信,秉着浓重的好奇心,在书堆里东翻西捡,终于翻着一摞标题略有趣些的书卷。

当他翻开来,欲要象征『性』地看几眼时,眉头却深深皱起,目光也凝固了。

……这都啥玩意儿?

吕布重新瞟了瞟被人以墨笔重新涂抹过、上潦草书着‘风月录’字样的竹脊。

原以为是春宫图甚么的,咋尽是些不知所云的地名与数字,倒更像是账簿?

吕布意兴阑珊地将这卷一丢,重又翻捡起竹脊上同样写着‘风月录’的书卷。

结果无一例外,全是账簿似的玩意儿,只有最后一份画着似舆图的玩意儿。

吕布看得一头雾水,而终于察觉到贤弟来到的韩信也回了神,恋恋不舍地放下读了一半的手中书卷,歉然上前道:“贤弟……”

甫一开口,话即戛然而止。

吕布正纳罕着,不由抬目望去,却见素来稳重冷静的便宜老哥一脸震惊,薄唇翕动颤抖,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吕布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问询,韩信率先回神。

他深吸口气,目光炯炯地直视吕布,口吻中满溢着由衷钦佩:“贤弟竟神机妙算至此……愚兄,远不及也。”

韩信喟叹不已。

这遭人刻意涂抹上风马牛不相及的‘风月录’字样,又用心良苦地混入古籍之中,显是仓促之下的藏木于林。

这十数卷书简,与‘风月’哪有半点干系?

他目光毒辣,自是一眼即能看出,这便是当初汉军进驻咸阳,接管昔日秦都时,由汉将处心积虑地自丞相与御史大夫府中抄掠去的关乎前秦法令、户籍、地形等宝贵资料!

韩信哪里不知,项王既起了争夺天下的心思,纵使军势最盛,世间强捷有力者尽入麾下,但此物仍是至关紧要:唯有掌管这批卷宗,方可各地户口之多寡、粮草之广乏,形势之强弱,以及各处要塞险要了若指掌。

若无此物,项王凭借独霸势力,或终也可一统天下,却注定事倍功半。

韩信于电光火石间,已然想通其中关窍。

若他所料不差,必是因那宫宴上事发突然,刘邦毫无准备,慌『乱』下狼狈而逃,领残兵败走巴蜀。

他走得过于匆忙,又为保命,需轻装简行上路,根本无法带上这批特意搜刮来的重要档案。

而命人盗走此些书卷的汉官,自也极具眼光,绝不愿叫楚人意识到此物价值,宁可费心思涂抹、将其混入古籍中。

而楚军高官将领,皆是些不喜读书的军汉,寻常幕僚也不敢索取前秦宝物。

范增虽好奇计,但为楚军倾力谋划,已是身心俱疲,又哪来闲暇翻看古籍。

诸多巧合下,这批无价之宝,竟是一直悄然埋藏。

直到昨日项羽忽要赏赐爱将,而吕布不为珍宝所动,只将无人感兴趣的古籍尽索来,又慧眼识宝,亲手翻出匿于‘风月录’下的真物……才令它们重现天日!

对上韩信那灼热目光,吕布神容冷肃,高深莫测地眯了眯眼。

他目光悠远,好似沉思着什么,半晌方淡淡地“唔”了一声。

如此宠辱不惊的大将风范,更让韩信心下笃定,贤弟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深藏不『露』,洞察秋毫。

事情攸关重大,韩信强捺满心激动,与贤弟一合计,片刻也不愿耽误,便由二人亲自将这批再重要不过的卷宗,送至项羽议事的主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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