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掌门20撼动命轨
在无妄海同行的这一路上, 楼空鱼已经充分见识到这位宿前辈的豪奢作风,对对方的身家和身份地位也隐约有所认知。这会儿突然被这么一位大佬问要不要当他的徒弟,对于不管来修真界前还是来修真界后、生活一直在贫困线上下浮动的楼空鱼来说, 应该是一个莫大的诱『惑』。
然楼空鱼几乎想也不想,立刻就拒绝了。
等见围来众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楼空鱼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快拒绝似乎有损宿前辈颜面。
他忐忑看向宿星沉, 却见对方好像也是随口一问,甚至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对他的答毫无意外, 是淡淡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楼空鱼一时都看不出来他有没有生气。
应当是没有吧?
就这同行来一路的观察, 宿前辈并不是这么没有气量的人。
但是对方之后的行为,却让楼空鱼对自己的猜测不那么确定了。
因为等他再度到散修盟驻地交任务的时候, 才得知宿前辈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
楼空鱼有些迟疑问楚路,[宿前辈没有生气吧?]
楚路安慰他:[按照他的『性』格,不会的。]
应该说宿星沉真如他先前说的一样,是来看看已。
现在看完了, 自然就准备离开了。
这能看见未来、或者说能预知“天命”的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奇奇怪怪的,追究他们行为的原因,本来就没什么意义。
不,楼空鱼这边……
楚路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这孩子解释一下,他先前到底拒绝了什么。
他简单地解释了几句月望楼在修真界的特殊地位,又道:[月望楼很少对外招收弟子。]
不是不想,应该是很难找到有这样天赋的弟子。
毕竟就算在修真界, 也不是人人都有灵根、能踏上修行之途的,月望楼这“能窥得天命”的天赋应当更加稀少罕见了。
既然宿星沉向楼空鱼提出收徒,那就说明楼空鱼有这方面的天赋。考虑到月望楼内弟子的稀少程度,找到一个继承人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件当不容易的事。所以,就算是楼空鱼现在反悔追上去,对方应当也仍旧会同意。
虽然到修真界好几年,但是一直在底层『摸』爬滚打,消息仍旧闭塞的楼空鱼听了楚路的介绍后,一脸长见识的表情惊叹——
[原来还有这修士啊!]
然后慢了半拍才意识到楚路的意思,他腾地坐直了身,磕磕巴巴地试图解释:[不、前辈、我、我……不想……不是,我觉得……宿前辈他能弄错了……我怎么能是……]
楚路没对他蹩脚的借口发表什么看法,他本来就是为免得这孩子以后知道情况后悔才多提了几句,这会儿既然对方确实没兴趣,他也不再多说。
到是楼空鱼『露』出点欲言又止的神『色』,但是他最终还是死死闭上了嘴。
——不、不行……
前辈先前都已经透『露』出不收徒的意思了,他若是这会儿提出来,不是就显得像是胁迫吗?
楼空鱼第三千四百七十六次压下了自己已经到了嘴边请求拜师的。
等他修为再高一些……
不、就下次。
等下次……
下次一定要说出来。
*
楚路的猜测确实没错,能窥得天命的天赋举世罕见,楼空鱼如反悔之后追上去,确实能让对方答应下来。
就算是现在,程路上,亦有月望楼弟子无不担忧地小询问:“楼主,就少主留在那儿吗?”
这群人根本没把楼空鱼的拒绝放在上。
虽然月望楼楼主几乎是宿家代代传,这会儿突然出现个宗门外人有些奇怪,但既然是宿星沉亲口说的,这些月望楼的弟子便毫无怀疑的信了。
“天命”的指引从未出错,在月望楼弟子眼中,宿星沉几乎和“天命”等同。
所以这会儿,就算楼空鱼拒绝,他们也以为是时机未到已。
被问的宿星沉是仰首望向夜『色』下的浩瀚星空,并未答。
那弟子也自知失言,楼主的决定必有深意,并非他们能妄自揣测的。
但是若月望楼下一代继承人就这么放在外面,也实在让人放不下,他甚至想到派人去暗中保护。
是既然楼主都没有做什么,他们再这么做未免多一举。
那弟子想了想,最后问:“不知我等何时以少主接楼中?”
这次宿星沉总算有了应,“不。”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他不会来的。”
那孩子确实有些天赋,但是却并非他的继承人。
按理说他不会开口,但是在那个人身边,他总是忍不住做一些“费功夫”的事儿。
那是……能打破“天命”、撼动命轨的存在啊。
……
宿星沉说完,也不管那弟子一脸震惊、接着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脸上变成“天都要塌了”的恐惧表情,他径自往前走了几步,像踩着空气中无形的阶梯、踱步向上,最后稳稳地立到灵舟最前方凸起的尖端上,抬手似要触碰星辰。
这一次,他看见了。
——那颗命星。
虽然极暗极淡,但确确实实新亮起了。
他想到幼时被父亲带着辨认星辰时的情形……
夜空浩瀚,点点星辰点缀其中,光芒或明或暗,但都是沧海中一粒粟米。
像是天命之下,全无反抗之力的芸芸众生。
每看一次星星,中模糊的念头便越发明晰。
——天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
再如何的挣扎反抗,终被淹没在滚滚洪流之中。
他自己的想法说与父亲听,却得到了对方一个微。
宿星沉隐约意识到父亲是不赞同的,但却不明父亲有什么反对的原因。
他能看到星辰的轨迹,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份能力也越发卓着。
然后,他看见了这片星空的终焉。
——那是一片黑暗、毫无光亮的夜幕。
沉闷压抑、一颗星也无。
宿星沉试图找寻光亮,但是他那被父亲盛赞为“宿家历代无出其右”、甚至以和宿家老祖比肩的天赋在这一刻好像失灵了。
不、并非失去,是太弱小。
——天命如,岂是个人之力所能撼动?
天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
最后至于那个一片漆黑的结局,好像并不意外。
宿星沉又尝试了几次,却无论如何都亮不起最微弱的星芒,于是,他放弃了……
蜉蝣朝生暮死、蝼蚁亦一夕之生。
天命如,本该如。
他先前的所作所为就好像蚍蜉撼树,多么不自量力、又多么。
*
然后,某一日,突然有什么不同了。
明亮、太明亮了。
——那颗突然出现的命星……
亮到了灼目的地步。
暗淡的夜空在这光芒下,几乎像是日。
突兀的、他明了。
这就是父亲曾经说的、那所谓“撼动命轨之人”。
原本他所注视的终结,那目之所及一片沉沉暗『色』的夜空,终于亮起了稀疏的星点。
一颗、又一颗……
那光亮稀疏又暗淡,但倒映在少年眼底时,好似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一般。
不、不是“好似”,是“确实”。
——被点亮了。
自那颗灼目的星辰亮起之日。
星空的终焉就再也不是一片荒芜的黑暗。
天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
然蝼蚁亦有求生之能。
……
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细响。
好似一直以来桎梏他的某屏障被打破。
这片星空从未像是现在这般明晰,每一颗星辰的脉络都明晃晃地呈现在眼前,他能够一眼看出们的去和未来。
然后,他看见——
那颗明亮至极、撼动了整片星空的星星,在粲极的光辉之后、彻底暗淡下去。
……消失了!
他死去了?!
——怎么会?!
拨动星盘、打『乱』命运……
他用突破桎梏得来的能力一次又一次尝试。
然……没有用。
极致的璀璨之后迅速湮灭,好似那颗星星从诞生起就注定的命运。
又一次的“蚍蜉撼树”。
就如同到了一次次尝试点亮那片漆黑夜幕却终究徒劳无功的幼年。
他尝试了太多太多次、连自己都数不清的次数。
某一日,突然恍悟——
不对、是“人”不对。
宿家是见证一切的“旁观者”,他并非那个撼动命轨的人。
但就这么旁观下去吗?怎么能?!
……
——找到了!!
那是……
无数次地拨动星轨,无数次的打『乱』命运、制造遇之后,唯一有能的一线生机。
……
…………
宿星沉伸出去的手遥遥接住了那一抔星光。
那光芒不再像最初看见的那般耀眼夺目,甚至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察觉那几乎被夜幕掩盖的光辉。
但是亮起来了。
确确实实新亮起来了。
*
另一边,因为江亦西察觉无妄海的动静中途跑路,继续查探眼下小秘境的就变成了谢荆一人。
秘境之中,阵法层层嵌套。
有江亦西这个用阵法的祖宗在,两人自然以在不惊动主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逼』近中区域。
但是现在剩了谢荆一人……
——他当然也有他的法子。
凛冽的剑意撕开层层叠叠的防护,直抵秘境的中。
这毫无遮掩的浩大声势,当然无避免地惊动了秘境的主人。
但对于谢荆来说,这些并无甚要紧。
他从来不是遮遮掩掩的『性』子,要动作快到了敌人来不及逃脱,那就同样以达成目的。
比一个呼吸还短的间隔,几乎剑芒炸开的瞬间,他就抵达了秘境的中。
但是眼前所见的情景,却让他身上的剑气骤然倾泻出,在这一次冲击之后,中处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石窟彻底的塌陷。
与他对的那个人,或者说那具傀儡……从容地从废墟步出。
一身衣,连声音都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他温和地吐出那两个字——
“师弟。”
谢荆:!!!
……
…………
境到他如今的境界,七情六欲都已淡漠,谢荆也已经很少表『露』出明显的感情。
但是这一次,他几乎控制不住从胸腔涌上的磅礴怒气、他也不想控制……
——怎么敢?!
他们怎么敢?!!!
与升腾起的怒气同时,是他脸上极端冷静的表情。
身周的气势节节攀升,一柄巨大的长剑虚影在他身后凝结,剑气四溢,就连身后的空间都隐约有扭曲之兆。
他抬手——
剑影旁的空间扭曲到极致,甚至都有隐约剥裂崩塌的痕迹。
——斩下!
伴随着那巨剑压下,整个秘境被一分为。
从被劈开的中央地方,黑沉的混沌空间裹挟着时空『乱』流,秘境的残骸吞噬殆尽。
最后的最后,在和所处那方空间残片一起被吞噬的前一刻,那具傀儡抬头看向谢荆的方向,嘴角往一边拉扯、显『露』出一个绝不该在那张脸上出现的怪异容。
——[惜]。
谢荆辨认出了那道口型,但是脸『色』却越发阴郁难看。
——惜什么?!
*
“真惜……本来以为还能合作呢……”
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另一处的宫殿内响起,带这些遗憾的意味。
“枉我把最像的那个留在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