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师兄背背快看!是猪八戒背媳妇
43.
张小元的绣鞋就掉在不远处,上面沾了些泥,陆昭明将鞋上的泥土拍干净了,这才转身回来找张小元。
张小元急匆匆伸手接鞋,陆昭明却已蹲下了身,像是要直接帮张小元穿鞋。他没有多想,鞋在他手中,他顺手便这么做了,只是张小元极为紧张,想往后缩,而他一碰到张小元的脚踝,张小元便疼得倒吸气,小脸煞白。
张小元从小养尊处优,怕苦也怕疼,小时候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受伤的次数屈指可数,若是真伤着了,爹爹娘亲与阿姊都要哄着心疼。一个月前,他可还是大祥酒庄的小少爷,一家人心尖上的宝贝,如今他却莫名其妙穿了女子的嫁衣,还在荒郊野岭把脚崴成了这样,他这辈子可都没有受过这种苦。
张小元只觉得说不出委屈。
“扭了?”陆昭明微微皱眉,他将鞋子放在一旁,道,“我先看看。”
文亭亭觉得不对,挪着步子凑过来,站在离陆昭明三尺远的地方探头探脑,问:“扭着了吗?那赶紧回去吧,戚大人懂医术,若是不严重,几日便能恢复了!”
陆昭明没有那么多想说的话,他直接解了张小元的袜子,脚踝已肿了一圈,鞋子是穿不上了,好在骨头应该无碍,也不算太严重,回去用些膏『药』消肿化瘀,要不了几日便能恢复七八成。
陆昭明便也与张小元:“先回去吧。”
张小元正满心委屈,扁了扁嘴,道:“我怎么走。”
文亭亭说:“我去给你寻根拐杖?”
“不行,太远了。”陆昭明直接反驳,“他只能单脚落地。”
文亭亭皱了皱眉:“那……我找个人来背你?”
陆昭明道:“我来吧。”
他一开口,张小元和文亭亭倒是都跟着一愣,文亭亭想的是陆昭明八字太硬天煞孤星都把张小元克成这样了,若是再背张小元回去,保不齐路上还要再出什么事。
张小元想得比较简单,他怕陆昭明,他一点也不想陆昭明背他。
可衙役人手本就不足,无论是获救女子还是蒙面贼匪看见陆昭明就害怕,让衙役背他而陆昭明去帮其余人的忙显然也不大对。不管再怎么说,陆昭明是他的师兄,师弟受伤,理应由师兄来照顾。
他蹲在张小元身前,文亭亭扶着张小元,好帮助张小元爬到陆昭明背上。她让陆昭明先行一步将张小元送回县城,受伤的事耽搁不得,缺人手倒可以再想办法,陆昭明便沿着几乎算不上是路的山道往回走。
山路崎岖难行,此处离凤集县可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张小元觉得陆昭明或许会很辛苦,他反而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又紧张又害怕,僵着身体绷紧脊背,勉强扶住陆昭明的肩,小声与陆昭明说:“谢……谢谢大师兄。”
陆昭明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道谢,他只应了一声,没有更多回应,片刻之后,方与张小元道:“以后多注意些脚下。”
张小元可还委屈着呢,他憋不住,小声说:“明明是鞋不合脚。”
陆昭明竟真的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鞋的错。”
张小元一顿,下意识试探:“还有这衣服也太碍事了!”
陆昭明:“衣服也有错。”
张小元撇嘴:“若不是你们要我扮作新——”
他说到此处,猛然觉察自己说错了话,他这可是在责怪陆昭明,他回去是要和师父打小报告,可他哪里敢当面责怪陆昭明啊!
张小元紧张不已,强行转口,说:“新……新计谋用得可真好啊!”
陆昭明却说:“是我的错。”
张小元愣住了。
“我让你以身涉险,是我的错。”陆昭明轻声说道,“以后不会再有了。”
张小元不由想,他所见的陆昭明,或严肃冷淡,亦或下手狠辣,可那却全都是对外人的。
陆昭明虽然总是冷着脸,可陆昭明会把鱼分给他,会担心他没擦干头发染了风寒,会为令他身涉险而内疚,大师兄只是表情少一些,不会说话一些——他分明就是个护短又心软的普通人。
张小元伏在陆昭明背上,轻咳一声,道:“那我回去要买上次那家的糯米糕……就算向我赔罪!”
陆昭明的语调依然平淡:“好。”
张小元:“我还要杏仁酥!”
陆昭明:“好。”
张小元:“麦芽糖!”
陆昭明:“……好。”
张小元:“冰糖葫芦!”
陆昭明:“……”
陆昭明停住了脚步。
“师弟。”他微蹙双眉,“你不怕虫牙吗?”
44.
张小元在家中受父母阿姊溺爱,本就是极会撒娇的。
近来出门在外,他收敛了自己小少爷的脾『性』,而他方才一时冲动,觉得大师兄同家人一般对他好关心他,他竟同大师兄撒了会儿娇。
这太可怕了。
张小元尴尬讪笑,道:“大……大师兄,我就是随口一说。”
“二师弟十岁初入师门时,偷吃了师叔半罐冰糖,牙疼了一个月,幸而他那时还未换牙,如今不曾有影响。”陆昭明继续朝山下走,一面与张小元说,“糖这种东西,还是少吃些比较好。”
他很少说长句,更何况说的还是这等家长里短的往事,张小元觉得气氛古怪,反正和大师兄平常的形象不大搭,他实在不能理解不喜欢糕点零嘴的人,最终也只是撇嘴小声说:“难道你不喜欢吃吗……偶尔吃一些又没什么关系。”
“无益。”陆昭明答,“不喜欢。”
张小元被他寥寥几字噎了片刻,忍不住嘟囔:“那你过得也太无趣了。”
陆昭明道:“这世上多是无趣之人,我只是其中之一。”
张小元趴在陆昭明背上,憋不住小声念叨:“方糕麻糕桂花糕桃酥蛋酥枣泥酥,四『色』酥糖糖蒸酥酪糖炒栗子冰糖葫芦,你居然全都不喜欢!”
他好像听见陆昭明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他说的话很有意思,只是上次他笑便骗了张小元穿女装,如今张小元听到他笑便脊背发麻,轻咳几声,再问:“大师兄,我说的这些……你都不喜欢?”
“不喜欢。”陆昭明答,“我没有吃过。”
张小元觉得陆昭明说的话简直矛盾极了,没吃过怎么知道喜不喜欢?他忍不住想为他心爱的诸多零嘴正名,道:“过两天就是庙会,我带你去吃!”
他不信有人能躲过甜的诱『惑』!
陆昭明没有拒绝,他甚至没再说吃多了糖要得虫牙的事,他们已快走到官道上了,隔着老远,陆昭明看见裴君则带了几名捕快在沿途寻找他们的下落,他便直朝那处走了过去,而裴君则见陆昭明背着张小元,以为张小元受了重伤,吓了一跳,急匆匆过来,隔着几步远便大声问:“陆少侠,张少侠这是怎么了?”
陆昭明答:“无妨,只是扭了脚。”
扭脚并不是什么要紧之事,裴君则放了心,便又问:“文捕头与其他人在何处?”
陆昭明为他指了路,裴君则知文亭亭等人并无大碍,也松了口气,他随在陆昭明身侧,问了几句贼匪情况,忽而一顿转口,问陆昭明:“陆少侠,你是要这样背你师弟回去吗?”
陆昭明答:“扭伤可大可小,好歹要回城找个郎中。”
“直接回衙门吧,戚大人颇懂些医术,张少侠又是为衙门之事受伤的,伤后起居,理应由衙门负担。”裴君则说完这句话,面『露』犹豫之『色』,又略有迟疑,说,“只是……陆少侠,可要换个人来背张少侠回去?”
“不必。”陆昭明说,“又不重。”
张小元不由想起那两个蒙面大汉说他太重——看吧,虚就是虚!非得说他重!大师兄怎么就不觉得他重呢!
“裴某不是这个意思。”裴君则解释,“你们这样进城……”
有一名衙役过来唤他,问:“裴师爷,你可要同我们一块过去?”
裴君则被他打断了话,反倒将自己原先想说的话咽回去了,他与陆昭明笑了笑,那笑容中总像带着些意味深长的意味,他朝陆昭明拱手作礼,道:“陆少侠,你二人回城之后,直接去县衙便好,戚大人今日坐立难安,一直在县衙等着你们。”
陆昭明点头:“好。”
“其余之事,戚大人自会安排妥当。”裴君则又笑了笑, “裴某先走一步,稍后衙门再会。”
张小元看着他的笑,总觉得有哪儿不大对劲。
可裴君则是衙门师爷,没道理会暗害他们,而扭伤的脚已越来越疼了,脚踝实在胀痛得厉害,被人背着的姿势也不算多舒服,他只想快些回到凤集县衙去,一时当然也未曾多想。
又走了片刻,他们总算看见了城门。
张小元松了口气,陆昭明好像也放松了一些,说:“马上就到了。”
城门外熙熙攘攘,庙会将近,此处商贩行人颇多,只是不知为何不少人都探头探脑看着他们,再走几步,守城的官军自然识得他们是帮县衙抓贼的江湖义士,却也忍不住看着他们笑。
糟了。
张小元猛然想起来,他还穿着新娘女装,这些人不会是在看他吧!
他一时惊恐,按住陆昭明的肩,说:“大师兄——”
陆昭明:“怎么了?”
路边一名小娃儿蹦蹦跳跳拉住娘亲的手,开心大喊道:“娘亲!快看!猪八戒背媳『妇』!”
陆昭明:“……”
张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