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只要你不走
前世?
几乎是一瞬间, 白兰芝就想起了那个古怪的梦境。
耳背亲王、发出蛙叫声的卡洛塔、男装打扮的克里斯蒂娜……原来, 那竟不是梦境,而是埃里克的前世吗?
不过, 相较于埃里克的前世, 她更在意的是奥黛尔为什么要这样打扮。她跟奥黛尔并不相熟,却能看出她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差。
“你怎么了?”白兰芝问道。
奥黛尔却没有回答, 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克里斯蒂娜, 不知是否知道这个名字。这是他前世求而不得的音乐天使,他为她放弃了巨额财富, 和构造奇特的地下『迷』宫。我把她送到你们居住的地方了。你说,埃里克会选择你……还是她?”
若是刚在一起不久, 白兰芝或许会被奥黛尔的言语『迷』『惑』,但现在她跟埃里克已经互通心意那么长时间了, 还能被奥黛尔三言两语地挑拨, 显然不太现实。想了想,白兰芝故作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克里斯蒂娜是谁?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见她上当,奥黛尔得逞地扬起嘴角, 『逼』近一步:“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让埃里克对你倾心, 不再对克里斯蒂娜感兴趣,但我想告诉你, 埃里克注定会爱上克里斯蒂娜。前世,他可是爱到她发狂,用半个巴黎的安危威胁她和他结婚……可最后, 他仍是放过了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是他的真爱——”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奥黛尔猝然发出一声尖叫,用手掌死死地捂住脸,慌张地后退几步:“你干什么?你这个恶毒的婊.子,谁允许你摘下我兜帽的?!”
白兰芝微微愕然地看着她的面孔,没想到她的容貌竟已变成这样:肤『色』惨白,眼圈青黑,五官明艳而精致,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瑕疵,却像是盛放到极致、濒临凋谢的鲜花,失去了水分和生机。和上一次见面比起来,她更美了,整个人的气质却也更加阴冷诡异。
“你……”
奥黛尔打断了她的话,赤红着眼上前一步:“你是不是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变这么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是不是在想,我用了魔法,或是用婴儿的鲜血泡澡?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怪物?哈,即使是怪物,我也是一个比你美丽的怪物!”
连贝丝都能看透的道理,她却始终执『迷』不悟。白兰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奥黛尔,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我话还没有说完!”奥黛尔再度上前,用五指紧紧地扣住门框,满面警觉地盯着白兰芝,等着她答话。
那天以后,她尽管已经明白了系统的意图,也知道自己已沦为系统的玩物,被它一步一步地引.诱到欲.望的深渊。可就像是溺水的人明知挣扎会加速死亡,却仍会选择挣扎一般,她明知再进一步就是坠入深渊,却始终无法抵御来自系统的诱.『惑』——她醒来时,系统的进度达到98%,容貌调整功能再次升级,这次上限扩大到10%。
那一晚,她整夜都没能睡着,连呼吸都散发着想要彻底比过白兰芝的渴望,最后,她还是选择将容貌调到了10%……
克莱顿公爵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她在这个时代名与利都有了,只剩下成为最顶尖美人的欲.望没有实现。若是能比白兰芝还要美丽,她不信她得不到更好的生活。
反正现代已经回不去了,她在这个时代也已站到了女人的最顶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赌一把呢?不赌一赌,她实在是不服气。她什么都有,却始终被白兰芝压一头——她实在是不服气啊!
一次『性』调到10%,整个过程就像是没有麻醉的整容,她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汗水打湿了头发与衣衫,嘴唇被她咬得血迹斑斑,最后活活地痛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黎明时分。她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面庞,光是用手掌触碰,都能感受到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张绝美的面庞。有这张脸在手,她不怕再也比不过白兰芝。
然而很快,麻烦也接踵而至。因为和过去的容貌相差太大,她无法在公开场合『露』面,计划中的演奏会全部叫停,终日只能穿着一件漆黑的斗篷,就连去银行取钱,也是让仆人代劳。
她托关系制造了一个假身份,在郊外买了一栋房子,打算重新开始生活。有次出门,她忘记戴斗篷,立刻引起了整条街的注意。刚开始,她十分受用他人惊艳的目光,可紧随而至的,就是无止境的『骚』扰和流言。有人说她是巴黎市被赶出来的交际花,有人说她是贵族豢养在外的情.『妇』,还有人半夜从烟囱潜入,想要对她行不轨之事。美貌暴『露』后,她没有一日是安宁的。这时,美貌成了她身上沉重的包袱。
她换了一个地方居住,开始昼伏夜出,每次出行必戴着漆黑的斗篷。她开始对陌生人的目光十分警惕,一点风吹草动就容易惊醒。长期的睡眠不足,使她的眼圈青黑,偏偏调整后的脸蛋,皮肤极其白皙娇嫩,一点点青黑都会变得格外醒目。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像一具艳丽的僵尸。
她得到了绝美无比的容貌,却失去了在世间行走的权利。
奥黛尔悔恨极了,不甘极了,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再悔恨,再不甘,也没法让别人替她买单。这时,她想到了白兰芝。
她什么都有,还有华美艳丽的皮囊,却活得像一只阴沟里的臭虫。白兰芝什么都没有,却跟埃里克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埃里克她是不敢再去招惹了,只能等白兰芝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上前去挑拨离间。
说来可笑至极,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却是现在唯一一个知道她真面目的人。
所以,当白兰芝说出她要走的时候,奥黛尔表现得相当紧张:“你要去哪里?”
她以为白兰芝的意思是回家,或是换一个城市居住,谁知白兰芝思考了一下,竟说:“我想和埃里克去周游世界。”
奥黛尔愣了愣:“……周游世界?你要离开巴黎?不行,你不能离开,你离开了,我怎么办……”她的眼圈红了,喃喃地问道,“你走了,我这一生算什么?”
她所有阴暗的、隐秘的、肮脏的欲.望都来源于白兰芝。白兰芝离开了,她这一生岂不是孤独又滑稽?
她将白兰芝视为自己的劲敌,费尽心思,甚至不惜毁掉自己原本的人生,也要彻底地超越她、打败她,最后却变成了只有白兰芝才能证明她的存在和意义。
她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抽泣了一下,声音阴鸷地说道:“你不能走。”
“奥黛尔,我们之间的恩怨已经了解了。”白兰芝蹙眉,“上次你在埃里克那里吃的教训还不够吗?”
想起上次的经历,奥黛尔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上次是你救的我,对吗?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白兰芝轻轻地打断她:“我不是救你,是在救埃里克,我不希望他的双手重新沾上血腥。”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这会是我在巴黎待的最后一个夏天。祝你好运,还有,再也不见。”
话落,她扣住奥黛尔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推。奥黛尔没想到她的力气竟如此之大,被她推到一旁的树干上,撞得后背生疼。她抬起头,只见白兰芝看也没看她一眼,冷淡地下令道:“不用理她,回家吧。”站在前方的车夫答应了一声,甩了甩长鞭,马蹄声响起,车轮应声滚动,压出一道道新鲜的轮胎痕迹。整辆马车在她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此时,正值黄昏,晚霞是橘红『色』的火焰,坠落在浪涛一般的树叶上。整片树林都披上夕阳火红的余辉。
奥黛尔怔怔地望着马车,半晌,一股没由来的惶恐填满了她的胸腔。她撑着树干站起身,脚步蹒跚地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大喊:“你停下……白兰芝,你停下!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停下啊!”
这一刻,她回想起很多,想起在现代的时光,想起刚来异世的惶恐,想起抄袭成名的不安与喜悦,想起对白兰芝的怨恨和嫉妒。不知不觉间,眼泪已顺着面颊,流进了她的嘴里,她却浑然不觉,还在大喊着:“你别走……我求你了,你别走,只要你不走……我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我帮你对付克里斯蒂娜,给埃里克一副正常的容貌……只要你不走……”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害怕白兰芝离去。
可能是因为本能地知道,白兰芝一旦离开,她的一生就将成为彻头彻尾的笑话。她的执念和欲.望,都将像孤魂野鬼一样无处寄放。
奥黛尔追着马车跑了很久很久,但她的体力终究是不能喝两匹马相比,一直到夜幕降临,她都没能追上白兰芝的马车。趴在地上喘.息了很久,奥黛尔面『色』苍白地站起身,咽下喉头的腥甜,戴上兜帽,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
午夜之前,白兰芝回到了郊外的别墅。
她虽然在奥黛尔面前表现得那么自信,心里却还是有点忐忑,再加上确实梦见了一些奇怪的情景,进入家门之前,脚步不免犹豫了一下。
埃里克会跟她一样做梦吗?
奥黛尔说他前世曾疯狂地爱过克里斯蒂娜,那他看见克里斯蒂娜会是什么感觉呢?他这人对音乐一向严苛,克里斯蒂娜却成为了他的音乐天使。想起当初,她在他那里连一句夸奖都没听到,心情不由低落了起来。
推开黑栅栏,走上人工湖的木桥,两岸的路灯发出幽暗而昏黄的光亮。月光在湖面粼粼闪动,看着灯火通明的对岸,白兰芝脚步一顿,突然不敢继续往前走了,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湖面上圆月的倒影。
和埃里克相处了那么久,她已经十分了解他的『性』格,但正是因为了解,才明白他的爱有多么深沉和炽热。这样的爱曾赋予另一个人……哪怕是上辈子,她还是有些吃醋。
可能是她的占有欲太强,又可能是她思虑得太多。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双腿都有些发麻,白兰芝才在夜风里回过神,打算进屋,却在木桥的尽头,看见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埃里克穿着单薄的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双手『插』着裤兜,不知站了多长时间,却没有上前打扰她,只是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他的目光不管看什么都冰冷毫无温度,唯独在看向她时,会『露』出一抹温柔的包容。
白兰芝忽然就释然了。
不管他的前世是真是假,不管那时的他爱过谁,是一个怎样的人,在这一世都是不存在的事情。这一世他只属于她,他的思维和情绪早已布满了她的痕迹,不是一个玄而又玄的前世,就能轻易抹除的。
他是她的。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白兰芝笑了一下,朝他走过去,踮脚亲了亲他的面颊:“站了多久?怎么不叫我。”
他低头看着她,微微一笑,揽住她的腰。在她的爱意和循循善诱下,他也学会了尊重爱人,给爱人独处的时间,已经能够像一个普通的丈夫那样处理问题:“我在等你发现我。”
白兰芝靠在他的胸膛上,好奇地望向别墅的落地窗:“克里斯蒂娜呢?”
“我叫人送她回去了。”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呀?”
他回答得很直接:“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说不知道。”
“是奥黛尔送过来的。我觉得她已经……算了。”白兰芝蹙起眉,不想多提这个人,“我有点饿了,能吃夜宵吗?”
“不能,现在是睡觉时间。”他对她亮了亮腕表的表面,“已经十二点一刻了。”
“可是我好饿……”
“明早再吃,听话。”他想了想,“你听话的话,过两天告诉你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