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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次日上午,林匪石在家里日行一“不想起床”。

这对一个警察来说真是难得一见——因为国家公安机关的人员肩上背负的责任感总是比寻常人沉重一点,好像自己头上撑着一片天,稍微打个盹儿天就会“轰隆”掉下来,晚上做梦都是在大街上徒手抓犯人的激昂情节,来个案子没解决之前,翻来覆去夜不成眠才是常态。

不知道是姓林的豁然洒脱,还是没心没肺。

早上七点的卧室里,夏日的阳光明媚。

一道没睡醒带着一点低磁的声音说:“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市局。”

另外一个冷淡的声音回答说:“那你起啊。”

撒娇的声音又说:“嗯,我马上就起了……”

无动于衷的声音道:“你继续睡吧,我走了。”

林匪石闭着眼在被窝里小声哼唧:“等一下,我五分钟就起床了……”

再磨叽五分钟就快迟到了,再说他五分钟肯定起不来,江裴遗不想等他:“早饭在桌子上,醒了记得吃。”

“林床精”不依不饶拉着江裴遗的手腕,顶着一头乱毛,半睡不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低头揉着眼睛说:“我醒了,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好不好,我换上衣服就好了。”

结果换衣服又磨磨叽叽地拖了好久,连累江队跟他一起卡着点才到了市局。

两个人徒步走到刑侦队,林匪石在路上吃完早餐三明治,到达门口的时候,差不多完全醒了。

“林队早!江队早啊!”

江裴遗略微冷淡地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了,林匪石则挨个打招呼过去,微笑说:“早上好,想我了吗?”

“想啊,林队,您腰好啦?”

林匪石面不改色:“谢谢关心,一直都很好。”

林匪石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他看人的时候,习惯于稍微扬起下巴,柔和的目光从浓密的睫毛下流出,却并不显得居高临下,反而让他完美的下颌线以及挺拔的鼻梁更加凸出,本就惹眼的五官被他展现到极致。

江裴遗的长相是好看,林匪石就可以称得上漂亮了,这两个人代表了两种风格的“精致”。

刑侦队的人目送他俩并肩上了楼,祁连忍不住搓了一下眼,叹息道:“果然长的好看的男人都去搞基了。”

旁边一个单身女警幽幽道:“我们广大女性同胞才有资格说这句话——不是,等等,江队也是……那个什么?”

祁连坚定回答:“迟、早、是。”

“我还是觉得贩卖人口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首先这个任志义是个同性恋,不一定愿意接触女性,更别说嫖|娼了。”林匪石后背的伤还没恢复好,这时候觉得有点疼了,就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含着一颗糖不紧不慢地说,“再说,这边无线网覆盖范围很小,甚至有手机的人家都很少,没有网上冲浪的节目,晚上夫妻两个床上闲的没事,就在家里进行有利于人类繁殖的运动——有句话说能生就能养,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在三个孩子往上,尤其边远地区的农村,养一套葫芦娃没什么问题。”

“根据全国大数据统计,人口贩卖最多的两种情况是——将大城市里的高材生高价卖到农村当老婆,还有一种是将农村里的孩子对外低价‘销售’,后者用途就比较广泛了,或者被抓去干黑活,或者用作组织器官供体,或者满足一些小众人士的特殊爱好,等等等等。”

江裴遗每次听到林匪石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腔调分析案情,就下意识觉得有些不舒服,那甚至是一种隔岸观火的冷漠,跟他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江裴遗微微皱起眉:“假如人口贩卖的全过程是任志义一手操办,由他来寻找各方买家,那么不会由一个离岸公司给他多次汇款,他更像是给人‘打工’的,上面还有权利更高的人。”

“不出意外应该是一条专业的流水线,任志义只是流水线中的一滴水珠,在重光市这种地方,少几十甚至几百个孩子,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家长甚至都不会报警,”林匪石说:“如果我们的猜想是对的,那就可以查一查了,受害人的年龄应该在16-21岁的区间浮动,太小的卖不出去,太大的不好控制。”

林匪石说话的时候,江裴遗已经登录上了重光市失踪人口数据库,开始筛查时间从去年11月开始,年龄在16-21岁的失踪青年少女。

本地的人亲情意识普遍比较淡薄,生孩子没什么成本,好像就是伴随着某种运动之下的产物,他们穷的连大人都养活不起,“孩子”就更像是一种负担拖累,能不能活下来全靠命,当然没有“独生子女”的待遇,“幼儿园”学籍的青年人遍地都是。

所以有时候家里的孩子无缘无故失踪了,许多父母的反应不是提心吊胆心急如焚,而是顺水推舟松了一口气——少了一个要花钱的讨债鬼,他们求之不得。虽然这样形容有些冷血无情,但这就是重光市大多数地方的现状。

所以当地收到失踪报案的信息并不多,但是即便如此,这半年来消失的青年数量也足够让人触目惊心了。

林匪石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江裴遗的身后,扫了一眼电脑屏幕,不由惊叹说:“半年就有187个,算下来平均一天就丢了一个,就算这里面只有五分之一是任志义的手笔,这工作效率也是够高了啊。”

“这还只是明面上记录入库的数据,实际上,少了一个孩子,大多数家长是不会报案的。”江裴遗缓缓吐出一口气,闭着眼道,“实际失踪数量恐怕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他们二人说着,江裴遗的手机响了。

经侦那边帮忙调查的同事说:“江队,你昨天不是让我查一下那个公司的流水,还真有意外收获——这些五花八门的收款人里,有一个叫赵廷的人,跟任志义收款时间基本一致,次数也完全相同,单一对比的话看不出什么,但是假如把他们两个人的数据合起来看,就能发现蹊跷了——他跟任志义收到的钱每一笔都是二八分!”

赵廷!

江裴遗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赵廷的名字——这简直匪夷所思,赵廷不是恨任志义入骨吗?他不是对这个死gay杀而后快吗?怎么可能跟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或者说赵廷其实在撒谎,他对任志义的敌意并不是因为哥哥赵霜的缘故,而是因为某种利益分割的原因?

“28分”是什么意思?赵廷参与了多少?任志义到底是谁杀的?赵廷和任志义的关系究竟是什么?!

江裴遗跟林匪石对视了一眼,林匪石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懒懒地说:“如果任志义真的干了什么,那么赵廷肯定知道部分内情,甚至是他的左膀右臂,江队,我们可以再去会会这个年轻人了。”

根据现有证据,赵廷现在完全可以被列为“犯罪嫌疑人”,江裴遗本来想马上通知云锦分局先行控制赵廷,但是被林匪石拦了下来。

林匪石注视着他轻声说:“最好不要让他们协助行动,你忘了向阳分局和塔步村的关系了吗?”

“………”江裴遗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疲惫地说:“我联系一下老萧他们。”

开车去云锦分区的路上,江裴遗单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面的路,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林匪石,你发现了吗?从边树全开始,市局里接到的案子,受害人好像都是……罪有应得的人。”

——边树全在制毒村里为虎作伥被当做“工具人”毒害,苗成仁害死边树全之后反被杀人灭口,连环杀人犯赵德国最终死于锟铻的枪下,而现在不知道干了什么勾当的任志义也横尸静江湖边。

到现在为止,竟然没有一个受害人是无辜的。

“裴遗,重光这个地方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法律意识相当淡薄,我们很难接触到正常的受害者,在当地人的眼里,生命是廉价而微不足道的,没必要因为区区一条人命而大动干戈,”林匪石摘下耳机轻声道,“那些无辜的社会底层居民,他们无声无息不为人知地死去,才是常态。”

林匪石心想:或者换言之,你现在所看到的,都是有人想要让你看到的。

到了赵廷的家,林匪石才知道江裴遗说的“干净地让人不舒服”是什么意思,赵廷的家真是整齐地不可思议,水泥地面上连一根腿毛都没有,甚至有些寂静阴森的味道。

——他们是突击行动,运气不太好,赵廷这时并不在家,林匪石打算留几个人在这里,准备来一手“守株待兔”。

江裴遗站在客厅四下打量一眼——在垃圾桶里装着一包打起结的垃圾,那袋子还没装满,应该是赵廷在临走之前系起来的,防止有什么味道溢出来。

那原本只是不经意地一撇,江裴遗的瞳色却倏然变深,脚步停住,喃喃地说:“……我好像见过这个袋子。”

“黑色垃圾袋?”往地上看了一眼,林匪石奇怪地说,“这不是挺常见的吗?”

他并不是这个意思,江裴遗心事重重地皱起眉心,抬起眼扫视着赵廷的家。

浅灰的地板上一尘不染,家具摆设干净整齐地令人发指,鞋柜里的鞋子后脚跟靠在一处,甚至杯子把手摆放的方向都不能有一丝偏差,所有迹象都表明了屋主极有可能患有严重的强迫症。

江裴遗开始在脑海中回想——从接到任志义的案子开始,无数零碎的画面浮光掠影般从他的眼前纷纷扬扬闪过,最终定格在某个清晰的早上,人迹罕至的静江湖边……

片刻后他乌黑的眼珠轻轻一颤,低声对林匪石说:“……当时云锦分局送来的案发现场拍摄照片里,装任志义尸体的袋子你还记得吗?”

“两者的打结方式一模一样。”

林匪石瞳孔轻微一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林匪石和江裴遗一齐回头看去,赵廷家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林队的身份是从20多章就开始埋的伏笔,马甲一时半会脱不下来,过几天会慢慢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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