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张承最终赔了钱给店家。
赵春现在还是那副傻傻的模样,张承询问他昨天晚上在那里度过,这个傻傻的小子说他在一个废弃的马厩里面用稻草当被子过了一晚。
赵春汇报完了自己昨天的行踪之后,张承严令他以后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两个人在广州盘桓了一阵,然后回到了客栈。在里面和高泰聊了一阵子之后,两个人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这里不能够进行大规模的农业生产,必须要进行拓展,首先需要的就是和当地的士绅打好关系,让他们提供一些粮食还有农业产品。
这件事情需要慢慢来,急不得。
商定了事情之后,张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现在的财路来源还非常小,而且班底实在是太过于浅薄,随时有被别人侵吞的风险。须知道明末时期,大多数的豪商都有朝廷大员的背景,没有一定的实力根本就做不得豪商,只配成为豪商的附庸。
张承问高泰认不认识其他的商人,同时把后世的股份制给了高泰。高泰很高兴地接受了这样的一份计划,最后高泰也拿出了他费尽心血制定的三江商社规划,大致和张承想要的差不多,张承看了以后也非常满意,对高泰也信任了一点。
广州这边的事情忙完了之后,张承回到了桑浦山,又视察了一阵士兵的训练,见项城、孙林和江若水管理得不错也就没有让他们继续做下去。
张承看完了纪效新书之后,把里面没有任何感情和娱乐的方式给取消了。
同时明军里面随处可见的杀头砍头砍脚砍腿的方式也进行了取消,只有临阵退缩、战场抗令、持械抵抗军法、伤人、逃兵、杀害战友等事情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后来又在军法条规里面写上用皮鞭来进行惩罚,免得把人打伤。进行完了这些事情之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张承也准备去赣州。
去赣州是坐船去的,船夫当时听见自己打算去赣州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现在从赣州逃难的人多,像张承这种逆流而行的人实在是少见,再三确认张承是去赣州之后,踏上了行程。
路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一路路过英德县,乘水路过韶州府,然后东转进入广东南雄府,经平田巡检司到江西南安府,继续北上至南康县,在守卫森严的潭口巡检司和长洛巡检司交了几个钱放行了之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赣州。
一路无话,到了下船付费的时候,船夫收了张承的两倍价钱。
理由是现在载张承让他少载两个人,这个损失必须要让张承承受。
张承哪里肯受这个气,直接和船夫友好地握了握手并且进行了友好的交流之后,双方达成了共识——决定按照原价进行。
下了船,张承来到了这个历史文化名城,同时也是三省重城。
赣州地处广东、福建、湖南【明朝的湖南和湖北统称湖广】三省交界处,是西南地区的门户,赣州一失,湖广、西南、岭南危矣。
来到了赣州古城,张承没有停留,直奔赣江边上的一座中药铺子,里面的药材都是从樟树批发过来的。张承走了进去,拿起一块当归说道:“这个多少价?”
一个中年男子很快走了出来说道:“这得看客官需要多少斤了。”
“我需要八斤。”
“需要各种成色?”
“有几种成色,烦请告知。”
“有下成、中成和上成三种成色,不知道客官需要各种?”那人面不改色地说道。
“我需要中上成色,不知道店家这边可还有?”张承说道。
“这位客官,请入内详谈。”那人面不改色心不跳,如同普通的商业会谈一般?
入内,周边的陈设非常简单,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直入主题,张承出示了芷园公的书信之后,那个家伙立刻就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了出来,说出了指定的地点之后让他去找一个中年男子之后,没有多说一句话。
中年男子打量了张承一阵之后说道:“今天你就在这里歇息一阵子,晚些时候去那里也成。”
“好,不过入城之后应该如何去寻找?”
“这个不用担心,芷园公已经安排好了相应的人进行接应,进入到了指定的地点之后就会有人来,你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而且到时候说你是掌柜,刚刚从外面进货回来,也有相应的票据,他们不会怀疑的。”
“好,可是遇见行更的盘问应该如何?”
“不错。”这个人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没有人愿意各一个傻瓜做间谍工作:“到时候你只需要这样回答就可以,你的祖母是……”
“等我一会儿,待我用纸记录下来。”
“你还会写字?”那个人感觉非常诧异。
张承微笑着说道:“掌柜怎么能不认识字呢?”
……
……
一口气把一大串的人物关系、相貌、身高还有特征写完了之后。张承把手中的稿纸递给那个人说道:“如何?”
那个人看了看稿纸,抚须而笑:“虽然是称不上过目不忘,但是也可以称之为智才之士了。”
张承道:“先生过谦了,先生也早点休息吧!”
商人搓了搓手准备起身离开,张承又说道:“这位先生,您应该非常紧张吧!”
那个人强笑着回过头说道:“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紧张么?好比是快刀架在脖子上。”
“一切都是为了中兴大明。”张承走向前突然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觉得自己很有必要。
“对,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一切都是为了中兴大明。”那个商人脸上的紧张之色一下子消失不见,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明,随即又暗淡了一些:“可是又有谁能够记得我们这些微末之人呢?”
张承突然起身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人记得的。”
第二天,张承来到了指定的地点,同行的还有昨天的那个商人。因为事情并不算太过于紧急,张承一路上和这位商人谈一谈当地的典故,商人也会不厌其烦为张承进行讲述。
“这条路是我小时候就在这里的,叫做木匠街。距离这里不远还有一座桥,叫做鸳鸯桥,我小时候看见河面上有鸳鸯就用石子扔他们,还在上面刻了一个字……”
张承礼貌性地过去看了看,果然一些小孩的涂鸦,那个搓了搓手哈哈大笑,张承也礼貌性地笑了两句。然后两个人又捡了几个石头准备扔鸳鸯,结果没发现鸳鸯。
路程再远也有走完的时候,再说现在的赣州城也并不大,很快到了指定的地点,那个商人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进去吧!”
里面并不大,几个人而已,坐着三个人,下面的侍从扯着如同公鸡一样的嗓子说道:“还不快快拜见三位大人!!”
“拜见三位大人!”
“两位义士快快请起,正直国家多事之秋,怎么可以如此亏待两位,快快端上香茗,犒劳两位义士!”张承忽然觉得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却听见旁边的侍卫说道:“是,沈先生。”
张承同商人起来了之后入座,随后端来了两杯茶,入口却是苦涩无比,一位文士说道:“如今国势艰难,我辈为国朝大臣,亦同是抗清清义士,当以国事为念,不知道监督总理有何指教?还请义士转述。”
张承喝了一口茶说道:“这个是张总理的笔信,几位可以一观。”
看了几分钟之后,几个人眉头舒展,那位沈姓先生说道:“你做的很好,现在赣州城内防守稳固,我等进行相应的布防,坚守赣州,若是赣州有失,我等也只能以死谢罪了。两位风尘仆仆来此,想必也已经有一些疲倦,外头有两间寒舍,两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去坐一坐。”
这就是要赶人了。
张承和商人也不含糊,接过张家玉的信就行了一个礼,很快就告辞。
待张承走后,那个沈姓人士说道:“笔迹可有不同?”
另一位义士说道:“此必芷园公的亲笔信无疑。”
“好,立刻按照芷园公的命令进行布防,建奴来势汹汹,赣州之事重大,必不容有失。”
“是。”
……
……
“越先生,你可看出有什么异样?”张承来到了毛舍之后关上门说道。
越夏说道:“应该是那位沈姓先生边上的幕僚吧!”
“正是。”
“为何?”虽然越夏凭借自己多年来的行商经验看出这个家伙的异样,但是现在他还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她以往张承能够给出一些答案。
“第一,我给出书信的时候他一直斜着眼睛想要看清信上面的内容,这是一个幕僚应该做的事情么?”
越夏摇了摇头。
“第二,我看他在沈公看信的时候,双手时不时抻自己的衣领,同时后退微微往后退,如此想要做什么?”
“这也就罢了,也可以理解为担心国势,心情急切犯下错误,但是他最致命的一点就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给我端来一杯茶!!”
“何解?”
张承冷笑两声:“此茶乃是山东日照县所产的茶叶,和南茶味道迥异,建奴封锁北地,此地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茶叶?更可恶的是,这个茶品质非常好,非是一般的茶叶。这个说明什么?定然是此僚已经暗中投降建奴,甚至可能已经把赣州城的部署透露给了建奴,让他们很高兴,才有如此的赏赐,当真是该死!!”
“好胆!!”
“越兄不必如此,老兄我已经有一计,可以活捉此僚,让他现出原形!”
越夏如听仙乐,赶紧凑过来说道:“计将安出?”
天上下起了小雨,要说在现在这个时节下雨还真的是奇怪,不过按照明末这个诡谲的气候,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此时的那个幕僚已经回到了家中,放下手里面的东西,揉了揉头发,把已经在心里面准备了很久的表情放在脸面上,推开门就是三五个金钱鼠尾的士兵——他们是江西提督李成栋的麾下。
“情况可打听好了?”
“确信无疑,已经得到消息,张家玉的信已经到了赣州,现在赣州已经进行布防。”
“此事好说,不过现在需要把那两个知情的人做掉!决计不可留下后患!”
“将军慧眼如炬,小人也是这样想的,不过如何做?”
“已经有了计较,此二人我等必杀之,你好好看着便是!!”
……
……
“确定这个计划行得通?”一边的越夏有一些忧心忡忡。
现在正好是早上,两个人都没有吃饭,寻了一个摊子坐下,点了一些当地特色的吃食,这个时候边上又来了一个人,浑身的凶煞之气侧漏,周围的吃了客都不自觉地远离他。
“店家,来一碗泡粉,多加一些肉!!”
“好嘞!!”麻溜的声音立刻响起,一份洁白的米粉下锅,“咕嘟嘟”的声音响起,盖上锅盖闷好了之后,打开锅盖,窜起一团白气,舀出米粉,浇上浇头,撒上碧绿的葱花。
一份香喷喷的米粉立刻就端上来,嘶溜喝下单肚,一阵满足。
张承和越夏看着这个人,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准备结账有人,放下十几个铜钱,立刻有人。
穿过一个小巷子,张承靠近越夏说道:“后面有人跟着,不过不要回头,我们装作没有发生继续走,后面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两个人兜兜转转来到了鸳鸯桥对面的一个赌坊,进去了,后面的那个家伙也走了进去。
进入赌坊,里面各种各样的声音立刻萦绕在耳边,投色子的,大声呵斥的,悲鸣哀嚎的,疯狂大笑的,普通一个缩小版的人间。
张承来到一处地方,寻了一个地方靠着,面前一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为个人应该是赢了很多的钱。张承离开,似乎若无其事地走动,旁边豪迈的声音响起:“兄弟们,今儿个最后一把了,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捧个场儿,千万别错过哎!!”
“嘿!你就会说!!忒得晦气,一大钱就是输,一小钱就是赢,忒得是邪性!”
张承心头一动,立刻大声说道:“这位兄弟,若是真有邪性,我随你一起破了这邪性!!我还就不信了,还有这样的事儿?来,我把身上的十两银子全部压上去也要陪兄弟你走一走阎王路!”
说着就掏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银子,直接就压在了那个说话的人的桌上,豪迈地说道:“我与这位兄弟非常有缘分,这十两银子虽然是不多,但是现在我与兄弟一见如故,些许银子算不得什么,兄弟一场为重,十两银子为轻!”
那人本来也就是因为输红了眼睛,直接吼了一场,谁知道竟然真的有人响应,而且说了一大通让他非常热泪盈眶的话,当即眼圈就红了:“好兄弟,若真的输了,我就是卖身为奴都还给你十两银子,我王大锤在此向所有人立字据!!天地可鉴!!”
“兄弟不必如此,十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主要就是兄弟这个人我交定了!!来,上桌!!”
“好一条好汉!!老子敬你一杯!!”周边突然响起声音,一群人跟着起哄,场面闹哄哄的,无数的人拍手叫好,称赞张承是一个侠义之士。
“好汉!!”张承脸上挂着笑容,连连作揖,嘴上说不敢不敢。却说对面也是激动异常,十两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得了的钱财,虽然心里面的想法就是赶紧把后面的那个家伙给抓起来,正好遇见这样的一个机会。
这样的赌局作假简直不要太多,张承前世退役的时候见识过更加眼花缭乱的作假手法,就这样的,只能说属于最低级的作假。
几个人上桌,桌上一个骰盔子,一个色子放在碗中,边上是注子,张承直接把十两银子换成了注子,一下子全部压在了王大锤的那一边。
对面那个家伙开始投色子。
色子滴溜溜得转着,周围的人屏气凝神,色子越转越慢,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而那个掷骰子的家伙心里面已经是乐开了花——这下子十两银子就到了手,自己这次赚翻了,直接可以金盆洗手了。
色子越转越慢,甚至能够看到上面的点数,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但是这凝重里面还有一丝丝的希冀还有期盼。
色子终于停下了,正是六点!!
“好!!”一声爆喝响起,正是那个掷骰子的家伙,他压的就是大,周边的吃瓜群众眼睛里面都是羡慕嫉妒的神色,这位的运气实在是太好,让人不得不怀疑。
“等下,我有一点儿疑问。”一边老神在在的张承突然发话,周边的群众一听这个话,濒绝可能还有峰回路转的可能性,纷纷看向张承。
“你有什么事情?”那个家伙突然感觉到自己有一丝丝的不妙。
不会被发现了吧?
果然,下一句话就石破天惊:“你是不是作弊了?”
“你胡说,你怎么能凭空污蔑人?”
“我有没有诬陷你,你自己把自己的色子给打碎不就好了,自己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就可以了么?”张承若无其事地说道。
一听见这话,对面那个家伙脸色发白,额头都有一些冒汗:“你这不是……”
“既然你不愿意做,我就来陪你做吧!”张承突然起身,直接拿起边上的一个水瓶子砸下去,整个的色子立刻四分五裂。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那个地方,结果什么都没有。
“看见了么?我没有作弊!”那个家伙脸色非常好,恍若枯木回春,浑然不像之前那样的一张死人脸。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还记得我之前是和一个人一起过来的吧?”
“你想要说明什么?”
现在这个家伙有点慌乱,他突然发现自己精心设计的伪装好像已经被人给戳穿,内心里面的阴暗处似乎快要暴露在阳光下。
“越先生,那个人抓住了么?”张承突然说道。
“幸不辱命。”越夏这个时候从西边出来,面带微笑。
“这位先生,你可以说一说你究竟是怎么和这位串通起来进行骗钱的么?”
这个家伙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双腿战战,颤抖着声音说道:“小人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抓你来就是想要让你说这些东西吧?你需要知道的是,现在这里面的人应该有几个认识你的。
你也知道,如果这些人把你说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你,别人会怎么看捏的头,街坊四邻会怎么看你家,说不得你全家都会被看不起。
在场的都是街坊四邻,你只需要告知你的作弊手法,把那些用不正手段黑来的钱还回去,我相信大家都是街坊四邻,这样的事情也就过去了,你说是不是?”张承非常有诱惑性地说道。
须知道,在封建社会时期,一个家庭对于一个人的影响力可是非常大的,不说别的。就是在二十世纪的时候,很多地方都有械斗,这就是宗族势力的一种反映。
那个人默不作声,张承继续蛊惑道:“大家街坊四邻,也都有一份情谊在,不说别的,你现在把说出实情,把钱还了,这事儿谁还会说出去?”
周围的人纷纷表示赞同,也没办法啊!现在能够赢回一点钱非常不错,谁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那个人继续沉默,被抓住的那个家伙受不了了,直接大吼道:“狗东西,你要是敢说出去,你看你这个狗东西能不能过一天的安生日子。
你的那个婆娘可是被宋大哥惦记很久了,你可别忘了平时都是谁在照拂你?狗东西!!我呸!!”
张承在心里忍不住给这个家伙点了一个赞,真的是应了那样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原本这个家伙还有一点抵抗的心思,现在好了,估计能够全部说出来了。
果然,这个家伙双目欲喷火,直接跪地不起说道:“大人明鉴,小人全是受了这个家伙蛊惑。若不是手头上有把柄落在这个人的手里,谁愿意去做这种腌臜之事?大人明鉴,小的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只恳求大人惩处这个法外狂徒!!”
“无妨,你有什么冤屈说了就是,在场的都是明眼人,他们都不会看着你受苦而不管。”
这个是当然的,现在他们还指望着回收自己的银子呢!这样下去,如何能够让那个恶人就这么把人家弄死了?
“大人应当知道,这作弊无非是自己做和外人一起合作,他便是和我一起做的这件事情。
色子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接下来我会看住点数,若是点数不符合预期,我就在桌角踢一下。须知道这也有讲究,力度的大小,角度的大小都是很有学问的。不然这个家伙也不会和我搭伙做这种腌臜事。大人明鉴,这作弊之收入,大部分都是入了此人的腰包,小人只是得半成,都放在家中没有动!我知道这些钱都不是我应该有的。我一分都没有动,都没有动啊!大人!!”